早上8点,泰忻监狱大门外,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不远处。
兰因想了想,以防错过,还是决定直接在监狱门口等,公交站人来人往的,不好找人。
这会儿还早,兰因就趴在窗沿喝牛奶。
山上空气很好,一缕阳光落在他脑袋上,将发丝晕染成金黄色,晨间鸟叫声不断,清风徐来,抚过他精致白皙的面庞。
他嘬着吸管,眯眼看着面前的监狱高墙,深色铁门紧闭,上方是威严而肃穆的警徽。
吸完最后一口牛奶,兰因缩回脑袋,伸手戳了戳贺屿,小声道:“你看,这就是监狱。”
贺屿在看电脑,没理他。
兰因也不介意,知道贺屿能听见,便自顾自道:“围墙可真高啊,看着就压抑,以后还是要遵纪守法,坚决不做伤害别人的事。”
他说这些话,旨在打消贺屿想鲨他的念头。
不料贺屿凉凉接了句:“终于明白了?”
兰因:“……”
他一噎,对哦,是原身先将魔爪伸向了贺屿。
庆幸的是,原身没闹出什么人命官司,不然他再怎么折腾,也免不了和狱警叔叔过朝夕相处的小日子。
时间刚过九点,紧闭的大铁门终于被打开,一个消瘦高挑的青年缓慢走了出来。
青年对里面的人鞠了一躬,大铁门复被关上。
青年转身,仰头望了望天,又轻轻吸了口气,闭上眼,是自由的味道。
虽只是一门之隔,却是天壤之别,人生七载,一恍而过。
“陈百浩?”
青年一愣,没想到会有人来接他,毕竟他服刑的这七年,从没人来看他。
陈百浩朝音源看去,入目是辆黑色轿车,后座有个很好看的年轻男人,此刻正朝他招手。
兰因见人看他,知道是陈百浩没跑了,当即笑意盈盈道:“上车吧,是来接你的回家的。”
陈百浩走近,声音有些沙哑,他认真端详兰因,却无法从遥远记忆中找到这人。
“你,你是?”
兰因:“我是兰因,你是陈百庆弟弟吧。”
陈百浩眼睛睁大了一瞬,很是激动,立即弯腰透过车窗往里瞅:“我哥?!我哥也来了?他在哪儿?”
“你哥没来。”兰因看着陈百浩,浅笑了下:“先上车吧。”
陈百浩坐上了副驾。
霸天开车,震世不在,他已经提前去了南淄古镇,在那里等兰因。
贺屿视线落在陈百浩身上,猜测这人的身份。
通过刚才的接触,可以看出来兰因和陈百浩此前应该不认识,之所以专程来接他出狱,应该是因为他的哥哥陈百庆。
那兰因跟陈百庆是什么关系?陈百庆又为什么不亲自来?
贺屿早已看出来,兰因此行不是为了跟他度蜜月,陈百浩才是他的真正目的,那他找陈百浩是为了什么?
这么一想,贺屿心底涌上一丝别样的情绪,他似乎对兰因有一些误解。
这人看上去并没想象中那么简单。
下了山,几人去市里一家餐厅吃午饭,打算吃完再启程去南淄古镇,也就是陈百浩的家。
席间,陈百浩略微有些局促。
七年的监狱生活,让他跟外界严重脱节,看到什么都觉得新奇,内心还有一丝惶恐。
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大哥的消息,也不清楚这几人是什么来路。
而且更令他费解的是,那个叫兰因的年轻人,怎么总痴痴望着那个冷漠男人?
听兰因介绍,这个冷漠男人叫贺屿。
至于这两人是什么关系,他看不太懂。
不像亲兄弟,也不像朋友,总之怪怪的,难以形容。
这边兰因笑眯眯给贺屿剥虾。
贺屿淡淡道:“不用。”
兰因不以为然:“吃一个嘛,这还是我第一次给人剥虾呢。”
“不要。”
“就一个嘛。”
“你自己吃。”
“不,你吃~”
“不吃。”
“那我吃吧。”陈百浩毫无预兆接话。
只见他小心翼翼,将碗接到兰因手里那只剥好的虾下面,并友好地朝他挤出笑容。
兰因:“……?”
霸天:“……”
贺屿瞥了他一眼。
气氛突然变得诡异。
陈百浩不明白大家为什么都看他,他手一抖,怕犯错,连忙解释:“我,我是看兰先生手里的虾大家都不吃,所以就……”
他说着一顿,猛然意识到兰因没给司机。
于是又不安看向霸天,小声问:“你,您吃吗?如果您想吃就吃吧,不用管我。”
霸天:“我不吃。”
笑话,兰少剥给贺先生的虾,他有什么立场吃?
也就陈百浩这个憨批想吃。
兰因眨了两下眼,反应过来,笑了下,把剥好的虾放到陈百浩碗里,自然而然道:“那给你吃吧。”
说完,就正常吃饭,没有一丝异样。
兰因觉得许是刚从里面出来的缘故,没法分辨一些行为,过段时间应该就好了,没必要特意去纠正,会加重他的心理负担。
陈百浩见兰因面色如常,暗自松了口气,刚差点以为自己犯错了呢。
他美滋滋吃了碗里那颗虾,不料刚抬头,就看到兰因又剥了一颗虾,想让贺屿吃。
但贺屿还是不要。
可兰因还是缠着给人家。
陈百浩:“?”
为什么这样……
贺屿不是不吃吗?兰因为什么还要给他剥?
见那两人又开始拉扯,陈百浩实在看不明白。
不知兰因存了什么心思,但他不敢再乱插手这件事,选择静观其变。
兰因能有什么坏心思,他只是单纯想和贺屿拉进距离罢了。
拉扯到最后,贺屿见人是铁了心让他吃,加上有外人在,实在不好起争执,只得夹走那颗虾,含恨吃了。
被仇敌经手的虾,果然有股硝烟的味道。
事态这么一发展,陈百浩更看不懂了。
贺屿怎么又吃了呢???
霸天见他绞尽脑汁的样子属实狼狈,便放下筷子起身,给兰因递了个眼神。
兰因秒懂,点了点头。
霸天把陈百浩带出去了。
他们走后,包厢就剩兰因贺屿两人,静默少顷,兰因偏头:“你怎么不问我?”
说好的度蜜月,却从监狱接了个人出来,还准备把对方送回家,多少应该有所怀疑吧。
贺屿却冷漠道:“与我无关。”
兰因不禁噘嘴。
是啊,你可能只在意怎么才能鲨了我吧。
另一边,霸天和陈百浩在走廊尽头抽烟。
陈百浩吐出烟雾,眯眼享受。
在里面,他很难抽到烟的。
烟是需要买的,但这七年来,没一个人来监狱给他送钱,所以他每次想抽,都是用食物跟狱友交换。
一根烟燃尽,霸天抱臂倚在窗户旁:“是不是感觉他们相处很奇怪。”
陈百浩一顿,旋即点头:“是有那么一点。”
“觉得他们是什么关系?”
“嗯……好兄弟?”
“你会给你好兄弟剥虾吃?”
“不不不,这倒不会,多怪异啊……”
陈百浩说着一顿,又急忙解释:“我不是说他们怪异的意思,只是我不太理解兰先生为什么……”
“他们结婚了。”霸天直白道。
陈百浩一下子失声,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霸天见这反应,思索片刻,了然。
同性婚姻法是六年前通过的,彼时陈百庆已经入狱,就算在里面上课时被普及过,也没亲眼见过两个男人在一起的模样,此刻能惊讶成这样并不奇怪。
霸天语气淡淡:“你歧视同性恋?”
陈百浩回神,有点为难说:“我,我也不太知道,从没遇过这种情况,在里面上思想教育课其实也听说了,可当时没感觉,所以就……不过再怎么都是别人的事,跟我没关系,兰先生觉得好就行,我的看法不重要。”
霸天闻言,感到一阵意外。
能说出这种话的人,看着也不像多混的人啊。
他不禁有些好奇:“你怎么进去的?当然,可以拒绝回答。”
陈百浩犹豫了下,没避讳,经过这么多年的改造,他已经能做到正视自己曾经所犯下的错。
“过失杀人罪。”
-
兰因跟贺屿吃完饭,正要去找陈百浩和霸天,就见人回来了。
兰因问:“你俩吃好没,没饱坐下来再吃点。”
霸天:“吃好了,兰少。”
说完,他眼皮跳了下,拧眉揉了下太阳穴。
总感觉忘了件很重要的事,可一时间却想不出来。
兰因越过他,看向陈百浩。
陈百浩耳朵发红,眼神闪躲,不敢跟他对视。
以为是知道他和贺屿的关系后,变得不好意思了,便打趣道:“怎么,有什么话想说吗?”
陈百浩攥了攥手,随即像下定决心一样,簌然向兰因和贺屿分别鞠了一躬。
随后干脆利落道:“谢谢!让二位费心了!明明是刚结婚的热恋爱人,却因为我耽误了你们本该度蜜月的时间,对不起!”
听到这句,霸天头皮一炸,终于想起那件重要的事是什么了。
但为时已晚。
陈百浩说着又朝贺屿鞠了一躬,身体弯成直角,忏悔道:“再次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觉得你是个冷漠的人,如果我能观察的再细致些,肯定就会正确判断出你是因为吃醋了才一直不开心。”
兰因:“!”
啊。大哥,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没看见吗,贺屿小脸都黑了!
霸天不忍直视。
怪他,都怪他,没提醒这憨批,兰少玩的是强制爱。
而且被强制爱的那一方还是个硬骨头。
陈百浩继续发挥,对着贺屿道:“其实现在一想,你刚拒绝兰先生剥的虾,肯定只是耍耍小脾气,想让他多哄哄你。但是!因为我的愚蠢,误以为你不想吃虾,还把那颗虾要到我碗里,而且那还是兰先生第一次为别人剥虾……总之都怪我,让你没能吃到,我认错,希望你能原谅我!”
说着一停顿,不敢道德绑架:“不原谅也没关系,是我罪有应得。但是请你一定不要吃醋,怪罪兰先生,这件事,我负全责!”
包厢鸦雀无声。
霸天已经不敢看兰因了,装聋装瞎。
兰因额上聚了层薄汗,心道陈百浩你可真是个内心敞亮、有错就说的好孩纸啊!
您身上的道德光辉,快要刺瞎我了。
须臾,贺屿语气淡淡,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我吃醋了?”
“……”
“我们是热恋爱人?”
“……”
“我耍小脾气要你哄我?”
“……”
最后,贺屿声线冰冷:“你就是这么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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