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屿扶兰因出了浴室,把他带到床沿坐下。
“还好吗。”贺屿低声问。
痛感也就几分钟的事,过了这个点,会只剩下麻木以及轻微的钝痛,兰因能站起来走路,说明并无大碍。
兰因活动了下腰,腰间带动臀部肌肉做出反应,他感受了下,皱着鼻子哼唧:“还是有点疼,但应该没什么大事,估计过几天就好了。”
“不去医院看看?”
兰因摇头:“不用,真没事。你洗了没,不好意思啊,我没来得及收拾浴室,地上有点滑,你注意别摔倒。”
贺屿语气很淡:“洗过了。”
他说完,倒了杯水递给兰因:“在浴室待太久容易脱水。”
兰因一愣,受宠若惊,连忙接过喝了一口,温水入喉,干燥的食管被浸润,也就是这时,兰因觉得今天这一跤摔值了。
这是贺屿第一次照顾他,或许这人只是单纯对伤患施以援手,可他心里还是暖暖的。
兰因笑意盈盈仰头望着贺屿,琥珀色瞳仁满是细碎的光。
当初被兰盛珩用弹弓砸出来的伤,终究还是留下了痕迹,在他白皙脆弱的眼尾肌肤上,有个针尖大小的红痕,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眼尾有颗天然的泪痣,每当那双眼睛弯成月牙时,这抹红色就变得尤为生动。
贺屿背光立在兰因对面,垂眸注视着他,棱角分明的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而如墨般漆黑的眼睛却深不见底,投在兰因身上的视线带着幽微的审视。
结婚前半个月,是兰因疯狂追他的时期,他早已委婉拒绝过无数次,可那天傍晚,兰因又约他在一个私人会所见面。
他原本不想去的,但一想到要是不去,等到第二天,兰因又会来公司纠缠他,让他无法专心工作。
兰氏集团的员工知道兰因是董事长的亲侄子,也都领教过这人的蛮横无理,怕惹上这麻烦,对这人扰乱办公秩序的行为视而不见。
为了以后能清静一些,他那天晚上最终还是赴约,想一次性说清楚,彻底绝了兰因的心意。
却不曾想,兰因那天并不是找他吃饭聊天的,而是想和他上床。
彼时他边讲道理,边竭力阻止兰因,不想让这人发疯。谁知兰因那天是铁了心的想睡觉,拉扯之间,兰因轻薄的上衣被撕开,由此露出了大片肌肤。
他记得很清楚,敞露在他眼皮子底下的后背,绝对是空无一物,没有伤疤,没有胎记。
因为兰因的任性,贺屿再有气度,也被气得不轻,当晚只得撕破脸皮,勒令兰因以后离他远点。可兰因哪肯,软的不行,就开始来硬的,一番骚操作,终于如愿以偿跟贺屿结婚了。
然而贺屿无法理解的是,婚后的兰因和之前那个霸道恶毒逼他结婚的人完全不同。
最开始没在意,可随着日复一日的相处,他发现兰因不像他想象中的那么坏,而是因为有着难言之隐才不得不装混。
可是今晚,他又发现眼前这个兰因,有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比如那个半路出现的月亮胎记。
短短几分钟,贺屿已经在脑海里给出一个科学又合理的解释,不仅能完美解释前后性格的偏差,又能解释这个胎记。
双生子。
如果这个世界有着和兰因拥有相同外表、待人处事却又完全不同的人,那只能是双胞胎了。
难道他实际上每天在跟两个人相处?
这个想法一出现,贺屿立即感到一阵恶寒,也许是生理精神上的抗拒,贺屿又很快否认这个的猜测。
如果真是一对双胞胎联合起来在做某件事,那刚才在浴室,兰因就不可能说那片胎记是从小就有的,因为他要为他的哥哥或弟弟圆谎。
但兰因并没掩饰,那种自然而然的神态,就像是不知道“兰因”曾经并没有胎记那样。
如此一来……
贺屿绷紧了下颌,一个荒唐的结论砸进他脑海。
这不是真的兰因。
贺屿瞳仁皱缩,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那眼前这人是谁?
这一晚,贺屿失眠了,他一眨不眨盯着八爪鱼一般缠在他身上的兰因,少见地没像以往那样用被子卷起来,而是任由这人将四肢搭在他身上。
一夜过去,他得到了答案。
不管怎样,他身旁这个人肯定不是鬼。
鬼没有他那么暖和的身体。
兰因醒来时,入目是一张放大版的帅脸,鸦羽似的眼睫,鼻梁又高又挺,晨间金黄的光线从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贺屿的面上,将他的脸衬得更为立体,乌黑柔软的发丝松散垂在额前,融化了白日的冰冷,添了一抹随意温和,以及莫名撩人的性感。
兰因唇角不禁扬了扬,暗道不愧是将原主魂勾走的人,长相这块是真挑不出一丁点毛病。
贺屿昨晚天快亮才睡着,以至于一觉睡到十点多。
他洗漱完下楼,看到兰因正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石桌上摆着一个被插得乱七八糟的花瓶,而就是在如此饱和的状态下,他还在奋力将一朵洋桔梗往里塞。
贺屿:“……”
放过花吧。
这时兰因发现了贺屿,终于放下了那朵怎么也插不进去的洋桔梗,走过去笑道:“你醒啦,先吃饭吧,我也还没吃呢,在等你。”
说话的功夫,兰因将早餐摆上了餐桌。
给贺屿准备的是买来的汤包和艇仔粥,给自己做的是蛋香浓厚的厚蛋烧,和一碗简单却又香气逼人的荷包蛋,汤里放着少量粉丝,用葱花做点缀,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不像是一个初学者能做出来的东西。
贺屿不动声色坐下,先喝了几口粥,接着毫无预兆出声:“你很有烹饪天赋。”
两个腮帮子被塞得浑圆的兰因惊讶抬头,眨了眨眼睛,头顶浮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一向吃饭从来不说话的贺屿居然在夸他厨艺好。
难道……
“你想吃嘛?”兰因真诚问。
贺屿:“……”
他放下勺子,看着兰因的眼睛:“我的意思是,结婚前你还不会做饭,而现在却可以做得这么好,昨天那桌菜大部分都是你做的,虽然我没吃,但从气味能感受到味道很正宗,就像是……”
他说着不知是有意无意顿了两秒:“做了很多年饭的老手。”
听到这些话,兰因嗓子眼都提起来了。草,贺屿为什么好端端的夸他!
他艰难咽下嘴里的食物,干笑两声试探道:“没有没有,只要有食谱,每个人都会烧菜呀,不过我确实是有一点烹饪天赋在身上的哈哈。对了,你以前不是不喜欢吃饭的时候讲话吗,怎么今天……”
“你要求的。”
兰因回忆片刻,不解:“我?我没这么要求你啊。”
贺屿眸色深沉:“你忘了,那晚我们去墓地,你让我以后多跟你说话。”
“啊,这样啊。”
见贺屿低头吃饭,兰因心中虽有狐疑,但没再多话。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发现贺屿今天有些奇怪,尤其是看他的眼神,似乎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少了丝冷意,却多了份打量。
兰因想不出原因,便以为是自己想多了,觉得贺屿之所以对他态度好转,或许是对他的恨意少了一些吧。
至于昨天和廖开霁商讨如何勾引男人的那件事,贺屿没提,兰因也不敢提,那些视频更是在聊天框吃灰,看都没看一眼。
三天后。
兰因早上照例给陈百浩送早饭,可推开门,却发现房间空空如也,人不见了。
兰因当即慌了。
陈百浩该不会是不愿意告发他哥,不想让他拿到证据吧!
可如果当年唯一的证据被销毁,再要想办法扳倒孟玲,可就难了。
兰因迅速找到保镖,让他们赶紧去找人,同时也不可避免后悔,他这几天就应该让保镖轮番守着陈百浩,如果陈百浩是半夜偷偷离开的,那这会儿肯定早拿着证据消失了。
要是陈百浩真像原著中那样去问孟玲要钱,那他最近一段时间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先去墓地找找看。”
兰因耳边冷不丁传来这句,他偏过头去看,是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旁的贺屿。
贺屿嗓音很沉静:“可以开着车去墓地周围转转,他可能在那儿。”
“为什么?”
“他要是想拿证据离开,半夜就会走,但他是早上六点走的。”
“你怎么知道?”
“晨跑时看见了。”
兰因惊呼,音量首次拔高了些:“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走了?怎么不提前说啊。”
说完,兰因心急火燎带霸天准备去墓地,同时吩咐震世,让他立马坐飞机回北市,守着孟玲,如果遇到陈百浩意图靠近孟玲,立马阻止。
车辆开出贵水巷52号前,兰因想了想,还是叫停了车,放下车窗朝客厅里的贺屿招手,压着火气道:“屿宝,你也一起吧。”
兰因心里清楚贺屿没义务帮他拦住陈百浩,不给他使绊子虐杀他就不错了,可心底还是有股无名之火,觉得贺屿不应该这么对他。
他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对贺屿生出这种期待,可有就是有了,或许是贺屿最近对他态度的好转,让他丢失了一些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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