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温府,看到偏门那边李氏与温菀瑶的车架已经归家,温池雨摇头驱散杂乱的思绪,带着珍珠她们去往安和院方向。
因为出门是跟温老夫人报备的,回来须得告知一声。
安和院里气氛有些凝重,一众丫鬟都被赶出来,呆在院子里垂头不语,看见温池雨进来都没人敢通报一声。
温池雨不解,出门前祖母还乐呵呵的,和下人们和乐融融,怎么现在这些丫鬟大气都不敢吭一声。
没办法,只能由珍珠上前,在门帘旁吆喝一声:“老太太,二小姐来了。”
门内没有动静,晚上又起风了,温池雨身上暖意渐褪。半晌,才等到温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开门。
温池雨秀气的鼻尖被冷风吹得通红,乍进暖室,温暖的空气黏在冰冷的鼻头上,氤氲出一片湿意。
站定后发现李氏和温菀瑶都在此处,轻轻福身,向倚坐在暖榻上的祖母问安。随后朝李氏方向走去,轻声喊了一句:“母亲。”
李氏心情不佳,敷衍地“嗯”了声。
温老夫人招手让温池雨过去:“池雨过来,祖母看看,这么冷的天还出去,有没有冻着。”待温池雨靠近后,拉着她泛冷的手,朝珍珠发怒,“瞧这小手冻得,珍珠,是不是没精心伺候姑娘。”
屋子里气氛实在不算太好,李氏也冷眼盯着,珍珠惶恐,拉着白玉作势要跪下。
温池雨及时开口:“是池雨执意要出门散心,珍珠她们哪里拦得住,许是风大吹的,其实身上暖和着呢,祖母千万被怪罪她们。”
温老夫人似乎真的被她这一句话安抚住,拉着温池雨要让她坐到她的暖榻上来,盯着珍珠的方向说:“这次有姑娘替你们说情便罢了,别再有下次。”
珍珠连连应是,拉着白玉退到一侧。
李氏还在旁边站着,脸色瞧着实在不好,一旁的温菀瑶虽然带着一贯的温柔笑容,但温池雨总觉得她和煦如春风的眼神里,时不时流露出一丝恨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思虑过多,有些草木皆兵。
温池雨坐在暖榻上并不安心,祖母对她虽然疼爱有加,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自温菀瑶归家,祖母总是故意要在温菀瑶面前和她保持距离,交流都少了许多,遑论现下在温菀瑶面前靠着如此亲密。
温老夫人察觉到温池雨的不自然,拍拍她的手背,亲昵地说:“咱祖孙俩许久不曾好好聊聊了。”
“……”
温池雨看着温菀瑶,没有说话。
温老夫人像是不知道温池雨的意思,似乎就等着她往温菀瑶那边看,立即让温菀瑶也上来坐到她的身侧。
两人一左一右坐着,温老夫人在中间牵着二人的手,将之叠放在一起,语重心长地对着温池雨说:“瑶瑶吃了太多苦,既然回家,我们定要好好补偿她,让她余生都远离苦难折磨,池雨你说是吗?”
身世隐晦,现在两个真假女儿又都留下来了,温府里没几个人敢当面议论,温池雨没想到祖母竟然会把这话说得如此明白,自以为千锤百炼的心泛着细密的疼:“祖母说得是,池雨占了妹妹的福分,日后定好好待妹妹,弥补对她的亏欠。”
“那我就放心了,三天后瑶瑶在府里举办诗会,她在皇城里相交的人不多,到时候你可得帮她好好引荐一番。”说完松开温池雨的手,闭目养神,“你也出去半天了,回去歇着吧。”
温池雨独自告退,李氏和温菀瑶却还呆在安和院里。
白玉在珍珠的提点下,知道自己姑娘三日后与那书肆的主人有约,回拢溪阁的路上,见温池雨一路无言,悄悄在后面扯了扯珍珠的衣袖,挤眉弄眼传了个眼神。
她不出声光挤眼睛,珍珠哪里知道她什么意思,没有搭理她。
眼睛都挤歪了,珍珠都没个回应,白玉实在憋不住了,上前问温池雨:“姑娘,诗会在三日后,那书肆之约该如何啊?”
温池雨想这便是天意吧,老天已经为她做出选择了,自嘲一笑:“便算了罢。”
晚间,温国公有应酬未归府,温老夫人发话,说今日夫人小姐出门都累了,就各自在小院用膳,不必多走一趟了。
温池雨心事重重,拿着筷子随意挑了两口,便再没有胃口。
珍珠知道姑娘心里挣扎,也没有多劝,和白玉一起默默陪着发呆的温池雨。
温老夫人发话不用一起用晚膳,却和李氏一起,心照不宣地来到呼珍阁,陪着温菀瑶一起吃饭。
温菀瑶今天在长公主府丢了脸面,心里憋闷得很,一口饭菜都不想吃。
温老夫人和李氏心疼得不行,温言软语地劝着,想让她多吃两口。
“你也是的,这点事情都拎不清。瑶瑶没见识过这等场面,你怎能让池雨留在家中,留她在瑶瑶身边帮衬一二也是好的啊。”温老夫人不满地看向李氏。
“媳妇是怕池雨抢了瑶瑶的风头,想着嘉静也在,出不了岔子。”
嘉静是已经出嫁的温家嫡长女。
“糊涂,嘉静已经嫁做人妇,同那帮小姑娘哪还能玩到一处去。池雨再风光也是因着有温府的头衔,现在瑶瑶回来了,明眼人都知道风光的该是瑶瑶,就你拎不清。池雨代瑶瑶享了这么多年福,也该还些给瑶瑶。三日后的诗会,你让池雨把往日没给别人瞧过的诗拿出来供瑶瑶挑选,看看有哪些好的,署上瑶瑶的名。”
温老夫人之前还觉得自己放不下和温池雨十七年的祖孙情谊,每每同温菀瑶和温池雨共处一室的时候,心里总会别扭地要平衡对二人的爱。
可是今日温菀瑶哭丧着脸回府,趴在她膝头哭诉那些世家小姐瞧不起她,温老夫人心疼不已,也不顾温池雨会如何作想,一心想为亲孙女挣回脸面。
“姐姐会不会气恼啊?娘今日只是不让姐姐去长公主府,她便气得要出去散心,若是借她的诗,被她宣扬出去……”温菀瑶唯恐天下不乱,“她都定了人家了,娘让她不要露面也是为她好。”
其实李氏心里也有气,养了她这么多年,不过就是让她别去个宴会,表面上恭恭敬敬,转脸就到老太太这里说自己要散心,散什么心,若不是心里有怨气,哪里用得着散心。
想起瑶瑶在宴席上被那些小姐笑话的样子,怒从中来,顾不得温菀瑶也在场,直接对温老夫人说起婚事:“媳妇有句话不得不讲,池雨那婚事还是三思为好。沈峥那孩子,是年轻一辈里面数一数二的,瑶瑶受了这么多年苦,合该配最好的。沈夫人前些日子来,跟咱们瑶瑶聊得投契,显然也是动了心思的……”
温菀瑶听李氏谈起这个,眼前一亮,期待地看着温老夫人。
温老夫人看见孙女的眼神,了解到她的心意,有些犹豫:“庚帖已换,不日便要成婚,若有变故,岂不让别人看尽温府的笑话。”
“祖母。”温菀瑶眼巴巴地盯着温老夫人,“祖母是不管瑶瑶了吗?”
“这……”温老夫人毕竟还要顾虑温国公府的脸面。
李氏这些天暗自想了些办法,说:“池雨非我亲生,只要她主动回绝这门婚事,旁人只会当她有自知之明,不会过多议论。”
“话虽如此,沈家是上好的人家,且婚事当前,恐怕不会如你所愿。”
“祖母,祖母。”温菀瑶使劲抱着温老夫人手臂撒娇。
温老夫人心软:“好好好,祖母给你想想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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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景王府。
周砚景刚从宫里回来,就吩咐徐立去把书铺里的管事请回来,随后独自进了书房,让一干人等都出去候着。
徐昂出了书房后,背着手,挺着胸,一脸知道点什么秘密的样子,引起钱公公的注意。
钱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从小看着景王长大,如今年纪大了,被景王接到王府里养老。
想起王爷昨天在书铺呆了一天,招呼徐昂过来:“徐昂,王爷叫书铺里的人来做什么?昨天有特殊事情发生?”
徐昂一脸神秘,凑到钱公公耳边说:“咱主子,铁树要开花,王府怕是要有女主子啰。”
“什么!”钱公公惊喜万分,这一刻他可等太久了,不过徐昂平时有些不着调,就爱传播张家长李家短的,“有没有谱啊你,就算要有女主子,为何要请书铺管事的?”
“三日之后,哦不,是两日后,公公你且等着看吧。咱主子用心得紧,要跟管事的学经营书铺呢!”
话音未落,徐昂被周砚景叫进书房,让他赶紧把徐立叫回来,别去书铺找管事的。
徐昂这下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清主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这人还能请了一半又不请的,不请就不请吧,看主子后日去书铺如何给温小姐编经营之道。
周砚景倚在宽大的太师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袅袅的青烟,想起昨日与温国公同席,有人问起温府小姐,温国公面上似乎不好看。
思绪蔓延,杯盏中的热茶变得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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