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卷面干干净净, 他的字刚劲有力,已经比一开始写的软绵绵的字有着长足的进步了。

    而最令大家叫好的是他写的答案。这次大测验的试题和科举应试的题型是一样的,里面都有诗文写作和策论。

    林昭这次的诗文写的比以往考试中的诗文都要好, 看得出来与之前的水平想比可谓是有天翻地覆的变化,进步相当明显。

    以前诗文是他的薄弱区,所以整体的成绩总会差那么一点, 这次诗文赶了上来, 成绩直接跃到了第一。

    而他的策论向来都写得好, 这次属于稳定发挥, 所以拿了第一算是正常。

    施茂才也听说了此事,专门到公告栏处看了林昭的答卷,的确很完美。而且这次的策论他写的十分务实, 虽没有华丽的辞藻堆砌, 但在阐述中十分具有条理性,在书院的夫子们眼中是很出彩的。

    施茂才紧了紧握着的拳头, 他心里冷笑,如果提前知道了试卷的题目有所准备的话, 那这么好的文章也就不算什么了。

    因为之前他们几个联名找了山长, 山长不得不将此事摆到明面上处理,所以让人张贴了林昭的试题答卷。

    希望老生们看到如此优秀的答卷能够反思一下自己的答案为什么答的不出彩。而且这张答卷能够说明很多问题,反映出林昭有很厚实的文学底子, 让这群老生们不要整天只盯着一个新生, 羡慕嫉妒而止步不前。

    山长其实是站在林昭这一边的,他很清楚这次的试题有没有泄露,所以希望施茂才他们能够不再咬着这件事情不放, 而是静下心来好好做学问。

    然而施茂才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虽然事情报告给了山长, 但他看到下午张贴了林昭的试卷答案,他就知道山长是不相信他们反映的情况,这种情况下,只能靠他自己了。

    ……

    过了两天,林昭发现在他吃饭的路上总有人对他指指点点,眼神躲闪,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陈勉也发现了,他平时爱说话,人缘交际广,出去悄悄打听了一圈,回来十分生气,直接摔门进了宿舍。

    看到他怒气冲冲的样子,林昭问道:“怎么了,谁又惹着你了?生这么大气。”

    陈勉坐下喝了口茶缓了缓,“不是我,是你!”

    “我?我没什么地方惹着你吧?”

    “哎呀不是,我是说有事的是你!”

    林昭没接话,看着他,显然是在等他的下文。

    “你不觉得这两天周围的人看你都怪怪的吗?我刚才出去打听过了,也不知道是哪帮孙子在外面乱传,说你大测验的第一名是靠作弊得来的,还说你提前看了题才答得这么好。那几个平时关系跟我还不错,说的都比较委婉,其他人在背地里指不定怎么说你呢!”

    林昭听完陈勉的话,皱着眉头坐在桌案前,这件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件事往小了说,就是书院学子们之间的风言风语,放不到明面上。

    往大了说,他是一个读书人,读书人最重要的就是名声,即便这件事情是假的,可三人成虎,以讹传讹,保不齐那些不明所以的人听多了就信了。他还要在书院学习两年,这对他的人际交往非常不利。

    “可打听到是谁传出来的?”

    “没有,反正忽然间就这么传了,也没人知道一开始是谁先传出来的。”

    杨肃说道:“这就奇怪了,竟然找不到源头。不过,这件事情说不准是哪个人眼红三弟这次考了第一故意报复的,这个人一时之间可能找不出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该想想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一直这么说下去吧,想想如何挽回名声最要紧。”

    林昭抿着唇没说话,其实他现在已经有了猜疑的人选,大家都是同一个书院的同窗,他来这里不过一个多月,若跟他无仇无怨,那这嫉妒心也未免太强了些。但若是施茂才干的,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施茂才此人,从跟他打交道来看,此人心眼极小,且心胸狭窄,况且上次还让他丢了那么大脸,他心里一定极度怨恨他。

    “三弟,你那么聪明,赶紧想个法子,让这些谣言赶紧消失吧!”

    陈勉看着很着急,其实他心里已经意识到了一点。他之前考完试很高兴,跟旁人多提了一嘴,说是多亏了林昭给他押了题,说不定这事就是坏它这上面了。都怪他多嘴,说什么不好,非要说这个,现在好了,害的室友被人污蔑。

    他越想越愧疚,最后委屈巴巴的道:“三弟,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林昭正在想事儿,听见他说这话,抬头看他,“什么事?”

    “就是、就是之前咱们刚考完大测验的时候,你不是给我押中了很多题嘛,我一时得意忘形,就顺嘴跟同一个考场的人提了一嘴。说不定、说不定外面传你泄题作弊的事就是因为这个……”

    “三弟,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当时真的就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如今却害的你被说成这样……”

    林昭听后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二哥,你不必自责,这件事情不关你的事,我大概知道是谁干的了。就算你没有这么说,他也会找别的由头针对我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陈勉惊讶,“啊?你知道是谁干的了?”

    杨肃刚才一直没说话,他刚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此时道:“三弟一向勤勉,待人有礼,做事进退有度,仔细想想,书院里唯一跟他有过节的人,只有施茂才了。”

    “又是他?这龟儿子,上次输给你丢那么大人,还没长记性吗?这才刚过去多久就又出幺蛾子?”

    这话是对林昭说的,得知是施茂才干的好事,陈勉心里的愧意少了不少,心里也松快了许多。可转念一想,自己那话不是给了对方把柄吗,心里又开始着急起来。

    “三弟,这下你准备怎么办?你赶紧想想办法,让这龟儿子好好长长记性!”

    杨肃道:“不行就跟夫子说吧,让夫子们把这件事情查清楚,还你一个清白。”

    林昭摇摇头,“不行。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那些谣言是施茂才放出来的,贸然去找夫子,只怕查不出什么,最后不了了之。”

    “说的也是。”陈勉看着林昭,想听听他有什么法子。

    “不用管他,且再等等。”

    “等?等什么?”

    “等他自己主动跳出来。”

    “什么意思?就施茂才那个家伙,它会主动跳出来承认是他做的?”

    “当然不会。但他放出谣言,肯定不止中伤我的名声这么简单,这点程度根本满足不了他。这件事情我们先不用插手,先等等,静观其变。这谣言也传了有几天了,他应该快坐不住了。”

    看林昭这么镇定,陈勉真是打心眼里佩服,不知该说他稳重还是该说他心大。

    “好吧,听你的。不过如果有需要,我和杨大哥随时听你差遣。”

    “好,谢谢。”

    正如林昭所想,只是散播一点谣言根本不是施茂才的最终目的。

    这天早上,本该是上早课的时间,可课上却只有几个人来。

    夫子们出去一看,原来是施茂才领着一帮老生们罢课了。

    此时夫子们用来办公的房间外面,一群人举着牌子在声讨,带头的赫然是施茂才。

    “施茂才,你这是干什么?带着学子们聚众闹事吗?还不赶快回去上课!”其中一个夫子训斥道。

    施茂才才不会听他这一套,他双手抱着胳膊道:“曾夫子,别这么说,我们这哪是聚众闹事,您可别随便给我们扣高帽子,我们这明明就是寻求公道。大家说是不是啊?”

    周围的学子们立刻响应,“就是就是!”

    有几个胆子大的还多说了几句,“夫子,我们只是要一个公平公正而已,你别说的这么严重。”

    “可不是嘛,有些人仗着作弊拿了第一,山长竟然不闻不问,我们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来寻求正义了。”

    曾夫子年纪大了,听完这些人说的话胡子气的都抖三抖,“你们、你们瞎说什么!什么作弊?人家拿了第一,你们就羡慕嫉妒恨了?有这功夫怎么不好好琢磨琢磨写诗文写经帖写策论?多花点功夫在学问上比什么都有用!”

    “夫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好话都让你说尽了,我们可不就只能按照自己的办法来了吗!这件事您管不了,麻烦您还是叫山长过来一趟吧!”

    跟着施茂才罢课过来的都是老生,经过几天的时间,谣言愈传愈烈,尤其是在老生之间,已经引起了一种无形的怒火。

    施茂才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提议说来找山长讨个公道,不能让助长这种泄题作弊的风气。

    有了这几天谣言的传闻,他这么一说,很多人都同意跟他一同前来,这才有了今日的罢课。

    他都计划好了,这件事只要他们咬死了林昭作弊,夫子们也没有什么办法,而林昭也无从证明自己没有作弊。他一张嘴怎能比得过几十上百张嘴,这件事情闹得越大,林昭的名声就越臭。

    大魏是很重视读书人的品行的,即便你读书读的再好,如果被人举报并且证实品行有问题,一样会落榜。

    施茂才打算的很好,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一个机会,他定要牢牢抓住。况且那个陈勉说林昭给他押中了八成的题目,这不是泄题是什么?在施茂才的心中,这就是他最有底气的地方,因为他坚信,林昭一定是提前看题了,不然不可能押的这么准确。

    对于泄题这种事情,学子们是最愤慨的。一些不明真相的老生们听了他们的话之后跟着一起过来了。就这么鼓动了一下,倒是让施茂才鼓动来了不少人。

    曾夫子没办法,他说的话一点都不管用,这种情况只能请山长出面了。

    面对如此大的学子抗议事件,山长一接到消息立马赶了过来。

    山长毕竟是经历过事儿的人,态度倒没有很严厉,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听说了这次闹事是因为什么原因,说来说去还是他们这群老生怀疑林昭偷题作弊了。

    其实这两天书院的风言风语他也听说过一些,不过那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事,没有真凭实据,学子们也都是在底下偷偷议论,他只是在课上警告了两句,大意是说读书人不应该像长舌妇一样嚼舌根,要勤勤恳恳本分做学问。

    可今日看这情况,怕是他说的那些话这些学子们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都当做了耳旁风……

    见山长来了,下面的老生们之间顿时热闹起来,纷纷说道:“山长,您可不能偏心,既然有人说林昭泄题作弊,肯定不是空穴来风,您应该查清楚,还我们一个公道,也还其他人一个公道!”

    “是啊山长,如果这件事情是真的,您应该立刻将他赶出书院,省的他败坏了我们书院的学风!”

    “就是!赶出书院,赶出书院,赶出书院……”

    下面的人不知是谁带头喊了起来,一时间响声阵阵。

    山长抬了抬手,说道:“大家安静,听我说。”

    底下的热闹声渐渐小了,在参差不齐的声音放低之后,慢慢安静下来。

    山长说道:“好,既然你们心里存疑,那咱们就请林昭过来给大家证明一下,他有没有作弊。”

    “怎么证明?”

    “刚才我都听说了,你们是觉得他提前看到题目,所以事先有了准备,才拿到了第一。那好,这次就请几个夫子现场出题,你们现场同时作答,咱们看结果,如何?”

    “这……”

    “这么多人看着,他总不可能再事先看到题目吧?一个人若是有真才实学,不管是哪一套试题,他都能答的优秀。怎么,不敢?你们是心虚了?”

    山长这么一激,下面的老生们不等施茂才这个发起人表态,纷纷说道:“没什么不敢的,就按山长说的办!他要是还能答的如此优秀,那说明是我们冤枉了他!我们会给他道歉的!”

    山长点了点头,“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曾夫子,你现在把班上的夫子们都叫回来出题,题目的难度就和大测验难度相当。传消息下去,今天书院放一天假。另外,派个人把林昭那孩子叫过来。”

    下面的学子们答应的很快,施茂才根本来不及阻止,他眉心一跳,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事情朝着他事先预计的轨迹偏移了。

    他本来想着借由此事给山长施加压力,山长平日里笑呵呵的最擅长和稀泥,看在他舅舅面上,他稍微说两句给个台阶下,安抚下众人的情绪,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这样也就更加坐实了林昭泄题作弊的事实。

    可没想到这个老头的做法却出乎意料,想出重新出题当场答题的方法,宁愿如此大费周章的折腾,也不愿站在他这边说两句向着他的话。

    最重要的是,他鼓动过来的这些人竟然还都同意了山长的提议。

    然而施茂才根本没有细想,如果山长愿意给他舅舅面子,就不会在第一次他找山长举报林昭作弊的时候视而不见了。只当他不愿意多管闲事,想要早早的息事宁人,这才没有对林昭作弊的事做出处理。

    传话的人是夫子们身边的助手,平时管理一些杂务。得了山长的命令,赶紧下去传话。

    书院突然放假一天,大部分的学子都十分高兴,对他们来说,只要不去上课,怎么着都是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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