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延看在场的很多人都没再议论他说要经商的事, 反倒有些人对于他的这种坦荡荡的态度还十分欣赏,这让他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说实话,其实他也摸不准他说完这番话后局面会是什么样, 如今看来到时比预想的要好的多。

    对于刚才的唐适之和黄烨的提醒,他郑重的道了个谢,“今日多谢二位帮我说话, 只是今日我得罪了那位曹大儒, 即便此时低了头, 恐怕对方也不会轻易放过我。只盼着不要牵连到你们才好。”

    刚才还对姜子延敬而远之的唐适之不由感到羞愧, 他方才还在因为对方经商而看不起他,如今对方却坦荡荡的来跟他道谢。

    他惭愧不已,“姜兄言重了, 是唐某眼界狭隘了。”

    而黄烨则是一脸威严的说道:“他敢!”

    姜子延看他的做派其实隐约也猜出了一些对方的身份。刚才明明有国子监的博士想要过来, 却被他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对方也没有生气,而是毕恭毕敬的走了。

    再看他身后站着的那位侍从, 说话声音尖细,下巴干净没有胡茬, 可能是个太监。

    所以对方极有可能是个王爷或者皇子。

    再观他年纪, 看上去二十四五,算了算,符合这个年纪的大概也只有端王了。

    他完全没想到皇宫里面那位身上去, 毕竟身为一国之主, 每天日理万机,那么多折子都需要批复,还有很多军政大事需要处理, 怎么可能有时间出来闲逛。

    姜子延想了想自己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既然对方有意隐瞒身份, 那他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当他是一般人相处就可以了。

    很快第二场便开始了。

    第二场是对对子,本来已经走了的曹玄石,却在第二场将要开始时又回来了。

    姜子延摸不着对方是什么意思,去而复返,是因为舍不得下面两场的评比,还是有什么坏心思,想要刁难他呢?

    黄烨看出了姜子延脸上的犹豫和担忧,十分痛快的说道:“姜公子,不必担心,你只管进行后两场的比试,我保证没人敢找你麻烦。”

    “多谢。”

    有了黄烨的话兜底,姜子延的心安定了许多。即便他猜的不对,但最起码这人肯定也是个皇亲国戚之类的,一旦和皇权沾染上关系,那说的话还是十分管用的。

    第二场对对子,和第一场的规则有些不同,这一场是上方的博士轮流出题,每出一联,下面的人均可作答,不需要写在纸上,当场说出来即可。

    谁答得又快又好,谁就能获胜。

    坐在上头的曹玄石一脸严肃,这一场最后两联是由他们出的。而他早已想好了一个十分绝妙的上联,就不信这姜子延能答的上来。

    而且在他上来之前,他还是专门让人去体检了一下,他那不中用的外孙。李志远虽然脾气坏了些,但也不是一个草包,在学问方面还是有些东西的。

    有了他的提点,最后他这一联外孙定能答上来,等到第三场的论政,那就更不用担心了。第三场的论政题目会由他们这三位大儒同出题,也就是那几个备选的题目中挑一个。

    曹玄石相当于提前给李志远透露了范围,纵使第一场的诗文中李志远发挥的并不如姜子延,可是第二场和第三场怎么看都是稳赢的局。刚才甩手下场,也只是为了悄悄的给李志远提个醒。

    姜子延并不是很擅长对对子,但其实这个跟作诗一样,有异曲同工之妙。诗文他背的倒是不少,这对联就没那么多了。所以这一场完全是看运气。

    好在总共也没几个,四个博士两个大儒,双方各出两联。

    本来姜子延还有些担心答不上来,可当听到第一个上联时,他心里有些讶异,这第一联还是挺简单些的,难不成这难度还是层层递进的吗?

    上联:上钩为老,下钩为考,老考童生,童生考到老。

    姜子延很快答了下联:

    一人是大,二人是天,天大人情,人情大过天。

    这个对得到也算是精彩。旁边的黄烨一直注意着姜子延,看他顺利的答出第一联,不禁拍手叫好。

    第二联出的是: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这一联答上来的人很多。

    有人答: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还有答:洗墨池,洗墨汁,洗墨池里洗墨汁,墨池千古墨汁千古。

    姜子延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太好的意象表达,想起来这是赛诗会,就以赛诗会为题答了下联:

    赛诗台,赛诗才,赛诗台上赛诗才,诗台绝世诗才绝世。

    虽然意象没有前两个好,但就地取材答的十分不错。

    连过几联之后,姜子延觉得这对对子没有他想象中的难。出乎意料的,他现在排名还很高。

    很快就到了曹玄石出题,毕竟是大儒,出的对子不可能再像之前的简单了,更何况他还存了刁难的心思。

    曹玄石道:“你们可听好了,我这上联是: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 。”

    没等多久,李志远十分顺利地接出了下联: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始逢春 。

    这李志远有些太过心急了,连思考的时间都很少,几乎脱口而出。

    这下下面的学子不干了,若是大家都凭关系来这里参加赛诗会,那这赛事会还有何意义?纷纷开始声讨曹玄石出题不公。

    本来是为外孙铺路的,却没想到对方没沉住气,引起了在场其他读书人的强烈不满。

    姜子延忽然灵机一动,他说道:“听闻曹大儒乃当世八大大儒之一,可这出的对子实在让在下不能信服。”

    这话的潜在意思是说他一个当世大儒,出的对子就这水平?

    曹玄石这个大儒的名号本来就是吊车尾,凭着家族的关系还有自己的资历才混上的。如今,被人当场质疑学问能力不行,这是对他一个读书人极大的羞辱。

    他也不管别人质疑他公不公正了,而是劈头盖脸对着姜子延一顿骂:“你这黄口小儿,老夫中进士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就凭着第一场那几首诗便不知东西南北人外有人了,真是好生狂妄!”

    姜子延觉得,既然在第二场对对子这里已经出了乱子,不如干脆直接搅浑水,将这个曹玄石拉下台来,省的第三场给他捣乱。

    想到这,姜子延说道:“既然曹先生是当世大儒,那学生这里有几个上联,想请您对一下,不知您敢吗?”

    台下本来还在争执上一年公不公正的问题,如今听到台下有学子当场挑战曹玄石,纷纷震惊的看着这个场面,一时之间全都静下来看热闹。

    被一个黄口小儿挑衅,曹玄石不管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尊严,不可能不答应。

    他道:“好!老夫就应了你这小儿!”

    姜子延眼底划过一抹狡黠的笑意,让他出上联,对方可不就是自讨苦吃。千古名联那么多,他记得的总还有那么几个。

    姜子延清了清声音,说道:“那曹大儒可要仔细听清楚了,我这上联便是:五百里滇池,奔来眼底。披襟岸帻,喜茫茫空阔无边。看:东骧神骏;西翥灵仪;北走蜿蜒;南翔缟素。高人韵士,何妨选胜登临。趁蟹屿螺州,梳襄就风鬟雾鬓。更频天苇地,点缀些翠羽丹霞。莫辜负:四周香稻;万顷晴沙;九夏芙蓉;三春杨柳。”

    说完后,他拿笔将这上联写了下来,毕竟内容过长,说一遍别人也记不住。

    通过专人誊抄后被贴在了幕布上,供其他人观看。

    “曹大儒,您请。”

    这可是姜子延印象中很有名的一个长联,如果曹玄石能对出来也不枉他大儒的名声,可如果他对不出来,那今日这场合他必定要颜面扫地了。

    曹玄石一把年纪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气的下巴上的胡子都在抖动。

    姜子延的上联一出来,台上的博士们和另一个郑大儒也不禁思考了一番。不乏有人夸道:“好联,好联啊!”

    曹玄石不知是紧张的还是害怕的,喃喃的念着上联,二月春寒料峭,他却满头大汗。

    一刻钟过去了,他仍旧没有对出来,恼羞成怒道:“你这上联出的如此古怪,莫说是我了,换作在场的任何一人,相信他们也都答不上来!难道说根本就没有下联,一直都是你在信口雌黄,故意针对老夫!”

    “非也非也。”不等姜子延开口反驳,一旁坐着的郑大儒站起了身,走到了曹玄石旁边,说道,“曹大儒,不要以偏概全呀。你自己能力不行 ,不要一棍子打死在场所有人嘛。”

    这位大儒叫郑荣,他一向最是看不惯曹玄石虚伪又沽名钓誉的做派了,所以两人一直不和。如果有这么好的机会将他从文坛中赶下去,他怎能放过?

    曹玄石怒气更重了,但还尚存一丝理智,他就不信郑荣这个老家伙能对得出这拗口又古怪的下联!

    “郑大儒,莫不是你能对的出来?”曹玄石话语里满含讥讽。

    郑荣道:“巧了,老夫还真能对得上来。要不听听?”

    “我这下联是:数千年往事,注到心头。把酒凌虚,叹滚滚英雄何在。想:周习楼船;庆标铁柱;闵挥玉斧;庆跨革囊。伟烈丰功,费尽移山心力。尽珠帘画栋,卷不及暮雨朝云。便断碣残碑,都付与苍烟落照。只赢得:几杵疏钟;半江渔火;两行秋雁;一枕清霜。”

    “好!”台下不知是谁带头纷纷鼓起了掌声,这下联对的实在是好。

    免不得让天下读书人将台上的二人互相比较,同为大儒,一个满腹经纶文采斐然,另一个却是不明事理答不上来,很难不令人质疑曹玄石的大儒水平。

    曹玄石身为一个大儒,今日却在天下读书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他急火攻心,可眼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双眼一闭,装作昏迷倒了下去。

    好好的一场对子比试,如今仿佛却像是一场闹剧。坐在人群中的黄烨内心不由得一阵发冷,他大魏江山的读书人竟然是如此品行。还当世大儒,说出去岂不令别国的人耻笑?

    侍从们手忙脚乱的将曹玄石扶下了台,李志远想要围过去看一看,却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瞅见了曹玄石递给他的手势。

    如今第二场算是罢了,这一场姜子延并不是第一,但名次也还不错,屈居第二。

    黄烨越看姜子延越觉得他顺眼,再一次为他不入朝堂感到惋惜。

    下一场便是论政了。趁着中场休息的时间,黄烨摆了摆手,身后的侍从上前弯腰低头凑近,不是他在侍从耳边说了些什么,那人忽然走了。赶在第三场快要开始的时候才回来。

    很快便到了第三场,论政。

    这一场李志远是做了充分的准备的,不管是什么题目,他都十分有信心能辩得头筹。

    然而等到台上的幕布垂下后他傻了眼,没不上的题目,只有两个字,新政。

    这是要让大家谈论当今皇帝在二月刚刚发布的新政啊!

    然而外祖父并没有告诉他这个也是备选的题目,所以他丝毫没有准备。

    坐在台下的曹玄石还想看看第三场的情况,也不好再装晕,只能装作刚从昏迷中醒来。

    此时听到第三场论政的题是这个月初才颁布的新政,他脑子一抽差点又要晕厥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坐车了,有点困,其实这个大剧情后面还有一段,但是今天写不完了,明天补上,大家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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