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青没想到跑出那个林子并不难。
走出后才发现,他还在灵隐寺之中,只是现在他所处的是灵隐寺的后山。
也不知这佛寺之中,竟有怨气这么重的地方。
走入那一片看起来应是禅房的区域,薛青看着眼前几乎无大差别的禅房院落,开始犯了难。
他不认路。
这下怎么找回去……
薛青狠狠抹一把脸,雨滴不断的拍打在他的脸上,大的让他都看不清前路。
让他十分不合时宜的想到一句歌词:“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的拍……”
湿透的衣裳吸饱了水贴在身上,又重又难受。
薛青只能找人问路。
可是这时候看过去,禅房内都黑着,约莫都睡了。
正纠结着是否要扰人清梦,再往前走了几步,在一片漆黑的禅房中出现了一个还亮着灯的房间。
如同迷途时看到了明灯。
薛青再次抹了一把脸,提着湿的不成样子的裙子,往那跑去。
看到开门的赤衣僧人,薛青一愣。
这人并不陌生。
就是那日钱塘城主持降妖的念慈。
“施主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与法海那总是冷淡着的模样不同,念慈看上去显然更温和,言语之间让人如沐春风。
没有过多询问在深夜淋成落汤鸡模样的薛青。
恰到好处的柔和和关切会使人忍不住放下心防和警惕。
但是薛青自己都并不明白他为什么睡着睡着就出现在后山树林,还在那个诡异的巨石上醒过来。
“约莫…是梦游了吧。”薛青白着一张脸,深夜暴雨的冷风让他穿着湿衣服的身躯不自觉的打战着。
察觉了薛青此时的情况,念慈拿起边上干净的外衣,递给薛青。
“多谢念慈大师好意。”薛青婉拒了念慈的好意,无他,他只是不想到时候还要多跑一趟来还衣服。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身为一只妖,可不敢在寺中大摇大摆整天乱晃。
非必要不出门,他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自己的禅房中等待毒解后,再回到姐姐身边为好。
“贫僧与施主第一次相见,施主怎知贫僧的法号?”
念慈将外衣放回,直视着薛青的眸中传达出恰到好处的疑惑。
“之前有缘见过念慈大师一面。”薛青露出礼貌的笑容回道,“不知念慈大师可否为我指下路?”
薛青忍不住点明了他的来意。
他现在浑身湿着,在雨夜中真的有些难受。
多一秒都是煎熬,更别说还有什么心情和念慈在这寒暄了。
先指条路让他回去吧。
薛青已经迫不及待想钻进温暖的被窝了。
念慈从架上拿出一把收着的黑伞,在廊下撑开。
伞骨白皙莹润,散着一种柔和的光。
不像白玉,但也如白玉一般光滑。
伞柄的手握处却雕了一个禽类的头首,薛青辨认不出这种品类。
只觉得那眼眸处嵌着的红色珠子,让其栩栩如生起来。
这伞很大,足够容纳两个成年男子。
念慈将撑开的伞面挡在了薛青头上,“贫僧送施主一程。”
薛青没有拒绝。
有人带路确实比自己一个人瞎走好多了。
他现在浑身难受,只想着早点回到禅房,将自己收拾干净。
薛青道了一声谢,毫不扭捏的和念慈同撑一伞。
伞面是类似光滑的丝绸,自带着微亮的光泽,看着坚韧无比。
在夜雨之中,伞仿佛了自成了一个小结界,严严实实的将雨滴隔绝在外。
“钱塘城那日降妖,贫僧已念咒为那妖超生。”
两人才走了没多久,念慈出声打破沉默。
“他作恶多端,身负多条人命,不处理难以平民愤。”
薛青没想到念慈突然说这个,他才说了一句念慈便猜到了他是何时有的一面之缘。
“念慈大师如何得知我是那日见的大师?”
念慈微微笑了,“贫僧平时素习佛法,不像师弟法海,经常外出降妖。近日出寺,便只有那一日。”
“只望姑娘不要害怕贫僧就是。”
那眼温温和和地看过来。
仿若对这样一个人升起惧意,会是件值得羞愧的事情。
“怎么会呢。”薛青干巴巴地夸奖,“大师降恶妖,本就是积善之事。”
嘴上说着,薛青却还是忍不住感到紧张。
念慈这么一说,反倒是唤起那日的记忆来。
连带着蛇类的翻滚,皮肉的焦味,百姓的欢呼,都一同想起来了。
他一个妖在这位前日刚亲手杀了一只妖的僧人面前,虽知道那妖是恶妖,但依旧忍不住莫名产生了奇异的兔死狐悲之感。
“总归是生灵,贫僧下手不忍。”
念慈叹了一口气,转了话题。
“薛姑娘在寺中住的可习惯?”
“若是有什么照料不周的,定要告诉僧人。”
他像个宽厚的长辈,娓娓道来。
薛青却兴致不高,只蔫蔫地应着。
今晚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奇诡了。
那奇怪的后山,诡异的巨石,密密麻麻的符文。
他为什么会从那醒来?
也不知之后是否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真是令人烦心。
两人途经一个禅房时,念慈突然停住脚步。
魂不守舍的薛青没发现他的动作,依旧径直的往前走了两步。
那豆大的雨点再次砸下来,砸到他的面上,才将他砸了个清醒。
怎么突然停住了?
薛青回过神,赶紧转身又躲回念慈撑着的伞下,疑惑地看向停着不动的念慈。
他顺着念慈的目光看过去,这院中的僧门闭着,望去里面黑黢黢的一片,也不知是无人居住,还是房屋的主人已经入睡。
不过,这不是他住的那个禅房。
以为是念慈带错路了,薛青正准备提醒。
就听念慈说道:“这是贫僧师弟法海住所。”
薛青则是一头雾水。
不知念慈是要表达什么。
法海住这里关他什么事?
但是受人恩惠,薛青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只敢在心中暗暗腹诽。
毕竟终究是他打扰了念慈的清修,念慈深夜帮他带路。
总归是薛青叨扰了。
“大师,我不住在这。”
赤衣僧人偏过头来,看到了薛青眼中的疑惑,柔和儒雅的面上浮现出了抱歉的神色。
不同于钱塘降妖手握佛杖时的慈悲庄严,如今看来,这赤衣僧人私底下也是个随和雅致的性子。
和那总是冷淡无情的法海比起来,这才像是个真正的僧人。
“真是抱歉,贫僧记错了。”
“薛姑娘住的是之前宁世子那个院子吗?”
见薛青点头,念慈说道,“真是万幸,那院子离这近,还有几步路就到了。”
两人正要往前走。
一阵惊雷劈下。
在如幕的密不透风的雨中,前方有一人而来。
来人没有撑伞,但雨幕却自动避开了他,往边上斜落而下。
只简单披了外衣,衣摆因着不小的风被吹得翩飞起来。
这人从容宛若踏月而来。
巨大闪电的白光将夜色撕开。
也注意到了他们,来人抬起望过来。
凤眸疏离,冷冷淡淡地瞥过来。
没想到,在这下雨的大半夜,也能碰到。
薛青一时都不知道感叹什么了。
在他心情复杂的时候,念慈面上浮起了一点欢欣,“师弟。”
他说道:“薛姑娘好像迷路了,师弟应该更知道薛姑娘住的地方,不如由师弟将薛姑娘送去吧。”
薛青:???
念慈看了一眼面容呆滞的薛青,贴心安慰:“薛姑娘别怕,我师弟面冷心热,大约是深夜降妖而归,才能被我们碰上。”
薛·蛇妖·青:丝毫没有被安慰到。
法海微微颔首,倒是没有拒绝。
他伸手轻松结了个法印,点在了薛青身上。
速度快到薛青都没有反应过来。
他原先湿透黏在身上的衣服瞬间干燥了,连头发也干了,仿佛从未湿过。
身体也随着这道法印温暖起来。
“出来吧,将你送回去。”
法海的意思……是让他从伞下出来?
可是现在还下着雨,薛青犹豫了一下下。
就在这犹豫的一下,他感到衣袖被人扯了一下,手也跟着这个劲伸出伞外。
哎???
薛青惊异地睁大了眼。
那雨也自动避开了他的手,朝着边上斜斜落去。
这下不用法海说,薛青试探性的再往外伸了伸,确认没有出现幻觉后,薛青整个人从伞中出来了。
修真就是好哇,下雨天都不用打伞。
薛青还没学过这等术法,像是个没见识的小孩一样新奇地动动手,转手掌。
过了一会才收回神,一抬头就看到两个和尚盯着自己。
这才反应过来前面自己的反应都被这两人收入眼中了。
就,莫名挺尴尬的。
薛青规规矩矩地走到了法海身边。
念慈还是温和地笑着,朝他和法海告别。
这下又剩下法海和薛青两人了。
也不知是雨夜的缘故。
哪怕没有离得很近,薛青也能感受到法海身上不同往日的寒冷气息。
不像是夜深露凉,倒像是刚从冰窟里出来,那种还余着冷气的那种。
薛青偷偷瞥了一眼边上的法海。
总觉得眉间的红痣也红了点。
难道法海真去降妖了?
这个猜测一出,薛青忍不住紧张了一点。
连步伐都略微拘谨了。
锦鲤大人保佑,希望法海不要好奇他大半夜为什么会在寺中迷路。
他刚祈祷完,就听到边上的法海出声,“怎么迷路了?”
薛青:……
谢谢锦鲤大人的反向保佑。
那日薛青回到房中睡下以后倒是安稳睡到了天明,没有再梦中乱跑了。
这几日晚上也十分安分,没再出现那日晚上的情况。
所以,那晚他怎么会半夜在梦中去到后山的,薛青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他之前确实没出现过梦游的情况。
这情况着实诡异了些。
但如今也没有任何头绪。
不过没再出现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不然他也不知道怎么和法海解释。
那晚依旧用梦游的借口搪塞了过去,也不知法海相信了没有。
他也并不是不害怕,只是薛青作为一个在和尚窝的妖,实在是怕闹出什么动静。
到时候就是他这只小妖被抓了。
法海当时没说什么,只是将他送回房时在他的禅房下了几个法咒,也不知那法咒是做什么用的。
薛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手中的话本往下翻了一页。
眼睛瞥到趴在桌上一晃一晃脚的阿乐。
这小屁孩,今天又跑到他这来看话本了。
果然当初拿话本过来,说是要拿给薛青解闷,其实估计是怕话本放在自己房中会被发现没收,便一齐放在薛青这,得空了便过来看。
阿乐这孩子,年纪小,但鬼灵精的很。
今天阿乐不仅早早跑来了,还带了另外一个小豆丁。
就是薛青第一日来到这院子时看到的那个和阿乐一起挖土玩的小孩。
阿乐和薛青介绍这小孩名字叫大宝。
见此时阿乐沉浸其中的模样,薛青不禁询问:“阿乐,你今天不用做功课的吗?”
往常若是他这样问了,阿乐的肉肉脸肯定垮下来,幽怨地看着他,仿佛责怪薛青打扰他的兴致似的。
可今日阿乐听到薛青这样问,只不屑地哼了哼,摇晃着自己的圆脑袋。
“今天可是我的休息日,不用做功课~”
怪不得今天阿乐一改之前悄悄摸摸溜进来的样子,大摇大摆地进来。
于是薛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那你前几日的功课都完成了吗?”
这下阿乐没说话了,薛青都翻过了两页话本,他还是沉默着。
许久才嘴硬道:“昨日的功课本就是昨日的,为何要今日来做?”
坐在阿乐边上的大宝疑惑:“可是夫子说过,之前欠下的功课就像是一笔债,都是要还的。”
阿乐听到这话,忍不住竖起一根手指,在大宝面前左右晃了晃,表示大宝这番话着实愚钝。
“夫子没告诉过你做人要豁达吗?我们要向前看,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了。”
听完后阿乐的一番话,大宝醍醐灌顶,小鸡啄米似的点脑袋:“有理,太有理了!我不及阿乐聪慧!”
“没事的,只要你多看书,迟早也会有我二分聪明。”阿乐鼓励的拍了拍大宝的肩。
围观的薛青表示他真的有些担心这看着乖乖巧巧的大宝被阿乐带歪了。
阿乐突然一拍自己的小圆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叫道:“师娘!”
“怎么了?”薛青下意识应了一声。
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居然不知不觉已经习惯阿乐的称呼了。
之前让阿乐改口阿乐总是嘴中应着,下次叫的时候还是叫着师娘,这下反倒是薛青被迫适应了。
面对熊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呢?
这诡计多端的小阿乐。
“师娘你知不知道,那个宁世子似乎也要搬进来寺中来了!”阿乐气鼓鼓着一张脸。
宁世子?
薛青讶异了一瞬,而后也不觉得奇怪。
之前也听说宁无恙经常会来灵隐寺调养静心,而他那个身体,来了也不奇怪。
只是希望不要在这寺中碰到为好。
见薛青没什么反应,阿乐忧心的都将书都放下来。
“师娘你不担心吗?”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
薛青懒洋洋地靠在塌上,随手将话本又翻了一页。
裙摆像花朵一样展开,一位慵懒的美人。
阿乐觉得他这位师娘确实很美,但是……
“师娘你不要仗着师父宠你你就完全不争取啊!”
被阿乐的话雷到,薛青放下话本,正要反驳。
就看到这光头小豆丁的大眼睛中的泪水,居然是要哭了。
阿乐嘤嘤嘤着,“我可不想宁世子当我师娘呜呜呜……”
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的师父不是一定要找一个老婆,也可以没有师娘。
阿乐还独自沉浸在悲伤的假设中,“假若那个世子成为阿乐的师娘,阿乐一定会伤心的吃不下饭,到时候瘦的连肉都没有了。”
他哭的恳切,情绪连带着边上的大宝都难过了起来。
眼看着两个小豆丁都要一起哭起来,薛青正要安慰。
就听到阿乐嘹亮地哭嚎了一嗓子:“我不要男师娘——”
薛青:……
阿乐嚎了许久,也没等到师娘来安慰他,他悄咪咪地睁开一只眼。
看到师娘不为所动地靠在塌上,感受到他的目光,还翻了个身,用背影冷漠地对着他。
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师娘居然不来安慰哭得伤心的阿乐。
阿乐这下倒是真情实感哭的更伤心了。
最后还是薛青忍受不住声波攻击,拿着糕点哄了阿乐一会阿乐才止住哭声。
“师娘保证,师娘一直是我师娘。”
阿乐大眼睛都哭红了,看着可怜兮兮的。
薛青真的是有些无奈,也不知道阿乐为什么一直执着要他当师娘。
他明明已经和阿乐解释过许多次,可是阿乐还是会叫他师娘,仿佛…在撮合他和法海似的?
为了不让这个小豆丁继续哭下去,薛青只得顺着阿乐的意说了许多违心话。
“好好好。”
薛青应着。
“不行,师娘要完整的说出来,师娘要一直做阿乐的师娘。”
眼前的小豆丁显然不是那么好敷衍。
薛青只得忍住羞耻,说道:“好,我一直做阿乐的师娘。”
“若是宁世子来了,师娘要把他赶出去!”
把宁世子赶出去?
薛青可没那个胆子。
但是只是迟疑了这么一下,眼见着阿乐又要哭起来了。
“好,把宁世子赶出去。”薛青没什么底气地说。
“师娘会给阿乐吃好多的糕点和看不完的话本。”
小屁孩穷图匕见了。
薛青禁不住笑了一下,赶紧答应。
然而他的笑容在听到阿乐下一个要求时僵住了。
“师娘要保证每天和师父亲亲两下保持感情。”
薛青:……
过分了啊。
薛青沉默住了。
迟迟没有等到薛青回答的阿乐终于又开始哭嚎起来。
“呜啊——”
连带着大宝一起哭起来。
小孩的魔音攻击真的是无敌的。
现在离的这么近,薛青更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快聋了。
他只得点头答应:“行行行,我每天……”
说出这句话还是好羞耻,但是阿乐含着泪的大眼睛紧紧盯着他。
还张着的嘴巴显然是随时准备发动声波攻击。
在两个小孩的注视下,薛青豁出去一般地说出这句话:
“我保证每天和你师父亲亲两下。”
小豆丁们这才安分下来。
阿乐像是没事人一样瞬间收了哭声,惬意地晃了晃小脚,翻了一页话本。
“我记住啦~”
薛青身心俱疲。
因为那句羞耻的话耳根还发着热,肯定已经红透了。
用话本盖住脸,试图用凉凉的书页降下温度。
希望他以后自己的小孩不要像阿乐这么闹腾,不然他真的要头痛极了。
然而按阿乐的性子,注定安分不了不久。
他的眼珠子转了转,和边上的大宝耳语一阵。
虽然是耳语,但是那声音还是毫不收敛地传到了薛青耳中。
而阿乐恍然不觉,还在大声“密谋”着:“我师叔那有好东西,我帮你拿点来,你铁定没尝过!”
大宝的眼睛瞬间亮了亮。
连薛青也开始好奇,阿乐说的“好东西”是什么了。
所以阿乐在和他说要出去一趟的时候他没有反对。
大约没过多久,阿乐就回来了。
他将一大纸包的糕点放到桌上。
“今日是桃花酥,师叔从市上给我带的,师娘你吃。”
阿乐邀功似的说道。
“大宝你也吃。”
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
阿乐鬼鬼祟祟的从掏出前面挡在身后的一个壶,朝薛青挑了挑眉,殷勤地送到薛青手上。
“师娘你猜这是什么?”
薛青拿过瓷壶看了看,他打开盖子,一股香甜的酒香就溢了出来。
他现在知道阿乐说的“好东西”是什么了。
不过……
“小孩子不要喝酒,会变笨的。”
薛青感觉在阿乐面前,自己真是越来越像老妈子了。
明明他还是一个年轻小伙。
阿乐嘟了嘟嘴,解释道:“阿乐知道,这是阿乐从师叔那特地为师娘拿的。”
“是好喝的桂花酿。”
薛青摸了摸阿乐的圆脑袋表示感谢,并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全力保证话本的安全,不让话本被他师父没收走。
其实这几日法海虽每日准时来为他运功治疗,但从开始到结束,两人一般都不说几句话。
一般流程大约是,法海来了,薛青坐好,然后进行运功疗伤。
又是痛到失去意识,醒来之后发现禅房中只剩他一人,法海已经走了。
这几日都是如此。
薛青只是想着觉得有些奇怪。
他受法海恩情许多。
他并不是白眼狼,想着自己能不能帮上法海。
虽然…一下子想不到。
可这几日法海来了便要直接开始疗伤,等薛青醒来后法海已经走了。
让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昨日施法后,薛青缓慢恢复意识。
迷迷糊糊的感受到身上因汗液黏糊糊的感觉消失,估计是法海给他施了个清洁术法。
他趁着还有一点意识,凝了一点力气在指尖去抓法海的衣袖。
想问法海最近是出了什么事吗。
怎么这么忙。
倒让他端茶倒水都没有机会。
可唇张开,却疲累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只能感受到那人触到了他抓着衣袖的指尖。
薛青又沉沉昏去了。
醒来时,法海又已经走了。
再坚持几日毒解了就可以回到姐姐身边。
薛青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寺中寂静,日子也漫长,还好有阿乐的几个话本供他打发时间。
不然他要无聊极了。
阿乐和大宝在这呆了许久也离开了。
薛青估计了一下时间,感觉离法海到来的时间还差了一点,便继续百无聊赖地翻着话本,在禅房中等着。
毕竟他是一个妖,他可不敢在寺内大摇大摆的乱走。
正翻着书页,眼神瞥到放在手边的酒壶,心神一动。
这是阿乐前面给他拿来的桂花酿。
穿越之前的薛青还是个高三生,因为一直和姐姐生活,受姐姐的影响比较大。
大约加上小时候寄宿在亲戚家的经历,薛青比同龄男孩要更乖一点。
一直都是乖乖地学习,乖乖地生活。
也没有所谓的什么叛逆期。
像烟酒这种,他更是从未碰过。
一直以来对酒比较深刻的印象大约是高中宿舍中,有一位舍友没忍住带了两罐啤酒在宿舍“小酌”。
结果酒量太差,两口下去就醉了。
薛青回到寝室时就看到这位逃课的舍友已经躺在床上醉的不清了。
他走过去,好心戳戳这位被称为校霸的舍友,提醒他:“等下刘老师要查寝,你要不要躲厕所里?”
向来在学校中不可一世的舍友被他戳的睁开眼,呆愣着看着薛青一动不动。
薛青以为他没听清,还凑近了一点又和他说了一遍。
这一凑近,酒味就重了许多。
薛青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似乎这次终于听懂了,舍友缓缓坐起身来。
然后薛青就感受到自己的脸被人掐住,舍友还是像喝傻了一样在痴笑。
“青青脸好软,青青。”
薛青:……
看着平日里在学校里称霸当大哥的校霸此时笑得如此痴傻。
薛青觉得酒这种东西还是不碰为好。
何况他曾经尝过一口啤酒,味道也不怎么好。
也不懂他们为什么那么爱喝。
可是此时闻着壶中桂花酿的香味,薛青诡异地心动了。
甜甜的,和啤酒那些不一样。
如今他一人待在禅房,也不用担心因为酒品不好会有人看到他的窘态。
于是薛青打开酒壶,浅尝了一口。
味道就像饮料一样。
酒味一点都不重,与甜酒酿差不多。
薛青又喝了一大口。
桂花酿,不过如此。
薛青对自己的酒量开始自信了起来。
他一边翻话本一边喝桂花酿。
很快一壶酒就见了底。
酒能暖身,渐渐暖意就上来了。
头也有些晕了。
薛青只觉得眼前的字,似乎出现了……重影?
与此同时,正在收拾自己私藏的宝贝酒柜的慧源发现了不对。
他狠狠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他好像给阿乐拿错酒了。
本应该是桂花酿,拿成了另一种果酒。
虽然都有桂花香味,但后者他又调了一些烈酒进去,本是他无聊时调酒的试验品。
没想到竟拿错了。
慧源惴惴不安了一会。
应该……不会因此造成什么麻烦吧。
明明已经到了法海前来运功治疗的时间,可今日不知怎的,向来不迟到的法海竟迟了。
薛青摇摇晃晃的从塌上站起身。
已经醉了的脑袋很简单地想,既然法海没来,那他便去寻他。
他跌跌撞撞地跑出了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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