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 检测到宿主所在,重新与宿主连接,进行绑定。】
迷迷糊糊中, 她听到了原本失去联系的系统回音, 冰冷的躯体跟着注入一丝暖意流向四肢百骸,整具身体仿佛置身于温泉中, 舒服得令她忍不住呻.咛。
殷九里本以为这一次的她死定了, 谁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
等睁开眼,见到出现在床边的阙五音,脑子里像被塞了一团浆糊不甚清楚,双眼迷茫扫过完全陌生的房间,指尖收集:“这是?”
“醒了。”手端汤药碗的男人见她醒了,语气平常得像是早就知道她会醒来。
脑袋发蒙的殷九里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起身间从水晶镜中见到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张陌生的脸露出和她一样惊恐的表情, 她皱眉, 她也跟着皱,嘴巴大张, 镜中人跟着大张。
指尖发颤地抚摸上这张脸, 强忍着牙齿打颤的冲动:“这张脸, 还有这具身体不是我的。”
那她的身体在哪里?她为何会在这具身体里。
“这具身体是我夫人的。”阙五音斯条慢里的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感受着灵茶入喉,丝丝滋润心肺。
“那我原本的身体去了哪里?”她花了大量积分才浇灌而成的完美躯体, 怎么能说没就没。
这具躯体是他夫人的,便说明原身肯定死了!!!
“掉下封魔崖后, 你认为你的身体还能完好无缺吗。”可笑, 愚蠢。
对上男人嘲讽冷嗤的眼睛, 殷九里蓦地打了个寒颤反应过来, 手指攥着缠兰藤花锦被,用力留下痕迹。
娇弱容貌染上一抹娇羞:“所以是你救了我。”
荼靡花开,正逢清风。
未曾关紧的窗牖被风吹开,吹落几片花瓣落于床边,与那斑驳花影相呼应。
垂落寒冰玉床的暮色满房栊帷幔别于小莲花银勾,露出躺在内里的白衣女子。
女子唇白如雪,眉眼,乌发衣摆处皆凝上一层细碎冰霜,远远望来,宛如冰雪雕刻而成。
手指微动,睫毛微颤的下一秒,倏而睁开眼对上正守在床边,哭得鼻尖泛红且正在抹泪的小姑娘。
睫毛坠泪的小姑娘见她醒来,先是愣了半秒,随后一头扑进她怀里,呜呜咽咽地哭得弄湿她衣襟。
“娘亲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沉睡的这段时间里我们有多担心你。”
“雯雯好怕,好怕娘亲再也醒不过来了。”只要一想到那天,她仍觉得现在就是一场不会醒过来的噩梦。
喉咙堵得难受的白笙张了张嘴,终是一言不发,目光沉沉望向某一处。
闻雯哭了许久,才胡乱用袖子将眼泪擦干净,跳下床去给她倒一杯水润润嗓子。
“娘亲喝水,雯雯在里面加了蜂蜜,娘亲喝。”红红的鼻尖,垂睫泪珠衬得她像只小花猫。
对于递到手边的蜂蜜水,白笙摇头拒绝,放在蚕丝云被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抓起抽丝后又松开。
被拒绝了的闻雯端着水晶杯坐在床边,晃动着小短腿,眼里笑得闪现星光:“娘亲是在想什么?”
“今夕是何年。”
“永康年间。”
听到永康年间,眼帘垂下的白笙先是沉默了许久,才喉咙发紧追问:“我昏迷了多久。”
“唔。”食指点上嘴唇细想了片刻,“差不多有三年了。”
三年,对于修道者而言不过是一盏茶凉,对于外界的修真界而言,恐怕早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何处。”
“是,是,是………”咬着手指头的闻雯想到爹爹说的话,竟不知道要不要说,眼睛心虚地不时往屏风后瞥去。
一个眼神,足以传递出很多讯息。
很快,一角松风竹月共萧萧从小红梅点雪屏风后走了出来。
清冽如溪涧击石声跟着传来:“这里是斐济群岛。”也是无妄海。
听到声响的白笙并未回头,更未抬眸,原先紧攥的手指跟着松开。
想要朝她走近的闻瑜最终停留在她一米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才发现原本巧舌如簧的嘴也会有哑口无言的一天。
“娘亲才刚醒,现在得要多休息一下才行,我和爹爹就先出去,不打扰娘亲了。”闻雯察觉到氛围不对,连忙打圆场,跳下床拉着爹爹就往外走。
“要是娘亲有什么需要的,记得告诉雯雯和爹爹,我们就在门外。”
“你好好休息,这里很安全。”离开之前,他还是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说是一眼,又好似恨不得将眼睛都黏在她身上。
白笙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睫毛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只知道这张床很冷,偏生这点寒冷又在滋养,修补着她破损丹府,也在不断提醒着她什么。
封魔崖一事并非噩梦来临,她也确实变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可笑。
拉着爹爹出来的闻雯想到娘亲醒来后,肯定知道她再也无法修炼一事,急得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
“爹爹,如今娘亲的丹田破碎,可有法子补回来。”那么骄傲的一个娘亲肯定接受不了自己变成普通人的事实,要是换成她,她也接受不了。
天鹅之所以高傲,因为宁死不肯低头屈服。
她所想,又怎不是他心中所想。
抿得失色的薄薄双片唇瓣缓缓吐出:“沙漠之心。”
“这是什么东西?”她只听说过海洋之心,还是第一次听说沙漠之心。
“传说上古一位仙人遗留下来的心脏,能活死人,塑灵根,聚神魂,造神府。”
“啊?世上要是真的存在这种神物,为什么会没有人知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爹爹可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这颗沙漠之心吗?”
对于这个问题,闻瑜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言。
要是他没有记错,白白当初孤身前往漠北皇城,为的便是沙漠之心,只是这么多年来仍是一无所获。
不是沙漠之心藏得过深,便是它本非在漠北,要么只是一个传说。
傍晚来临,橘黄余晖镀金边,院中桃花纷纷落了一地残绯无人拾。
几朵夜阑花爬上藤篱,跟着绽放一朵朵米白浅蓝小花。
停留蝴蝶的房门被人推开,大片阳光争先恐后往里涌进,争那一亩三分地。
“娘亲吃饭了,今晚上吃你喜欢的玉米排骨汤,龙井虾仁还有小笼包,小馄饨。”端着托盘的闻雯迈动小短腿,蹬蹬蹬跑了进来。
“除了这个还有炸酱面,大米饭,蟹黄饼,桂花糕,糖醋排骨,蒜香小青菜。”端着乌木托盘的闻枫贴心地接了后半句。
担心她胃口不佳,就什么都准备了一份,只希望她多多少少能吃进去一点。
“我不饿。”已经醒来,背靠软枕的白笙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娘亲从醒来后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过,怎么可能不饿。”闻雯将托盘放在小几上,再推到床边,端起一碗撒了碧绿葱花的小馄饨递过去。
“我不饿,我有些困了,你们先出去。”如今的她又怎会有胃口,别说食之下咽。
“可………”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被哥哥用手肘碰了下手腕,有些失落地鼓起小嘴,“既然娘亲困了,娘亲就先好好休息,要是饿了记得要吃饭,不然对肠胃不好。”
闭眼假寐的白笙没有回应,做足了逐客令姿态。
还想要再劝的二人,就像是斗败的公鸡灰溜溜离开,离开前更是一步三回头,期待着她能稍微回头。
直到他们离开,都未换来一句回眸。
出来后,见到等在门外的爹爹。
闻雯小脸垮着,眼眶染上一团腮红咬着手指头:“爹爹,娘亲是不是还在生我们的气,所以才用这种方法惩罚自己。”
“可是娘亲不吃饭的话,身体会承受不住的。”
“她不会生你们的气,要生也是生我的气,你们没有做错什么,做错的人是我。”唇边溢出一声苦笑的闻瑜揉了揉女儿的头发,眼中一片愁苦。
他们出去没多久,门外再次传来了敲门声。
“是我。”
未说请进,来人已推门入内,熬得黏稠香甜的白粥香气随之入内。
踏进屋内的闻瑜未等她开口,先一步说明来意:“我见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便熬了点白粥给你送来。哪怕你不饿,多多少少也要吃点,不然身体吃不消。”
自从她说出那句话后,这是他们时隔三年后的第一次见面。
他的眼里少了纯真,肆无忌惮地娇憨,多了小心翼翼,不知所措的卑微讨好。
她从万人敬仰的尊者成了一个被打上魔修烙印的叛徒,失去全身修为的普通人。
恐怕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有重返巅峰的可能,唯一令她感到庆幸的是,折磨了她上百年的炎毒随着修为散去,也消失了。
“你是不是还在气我欺骗你一事,白白。”不敢与之直视的闻瑜端着白粥来到床边,拉着一张胡凳坐下。
她没有说话,仿佛是在默认,又单纯得像是陷入自己的世界中。
“我知道你现在还不想见到我,你再不想见到我,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好嘛。”
“你要是不想喝白粥,我去给你做点别的,这几年中我学会做菜了,虽然做得不是很惊艳,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难以下咽。”絮絮叨叨说了许久的闻瑜见她仍是没有反应,喉咙像被硬物堵住般难受,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将白粥放下,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如今的他,竟不知道如何拿捏好他们之间的那个度,又怎么哀求她原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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