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香最近进宫的频率比以前高了很多,在一次又与李肃碰上后,王承柔想起上次李肃特意问起过小俩口的情况,她也忍不住问道:“最近你与严大人怎么样?”
清香道:“大人身体康健,差事与往常无异。”
“谁问你这些了。”
清香:“那娘娘要问什么?”
“问你们相处的如何,过日子过日子,自然问的是日子。”
清香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唤了清心进来,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后,清心点头重新出去。做好这一切后,清香走到王承柔身前,恭恭敬敬地给她跪下。
王承柔脸色一变,然后就听清香说,她那日偷听到李肃与她讲话的内容,清香还提到严涛对于时局的分析以及要把她提前送走的意愿。
王承柔听后欲拉起清香,但清香不起,她只得道:“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清香就着跪姿朝前跪走了几步,双手扶在王承柔的双膝上,道:“姑娘,容奴婢放肆,这样称呼您。您跟奴婢一起走吧。圣上不也说了,只要您有本事逃出去,他就放您一马。”
“你先起来吧,”
“不,您不答应奴婢,奴婢就不起来。”
王承柔又道:“不要动不动就长跪,我这样低头看你,脖子和头又要开始痛了。”
清香听她这样说才紧张起来,一下子站了起来,关切地问:“真疼了吗,你别为了骗我而吓我。”
王承柔忽然抓住清香的手,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清香,我真的值得吗?
“姑娘,”
王承柔:“我觉得我把自己的日子过得十分失败,每一个人都在抛弃我,以前的李肃是,这一次的张宪空也是,还有眠眠,”
清香劝道:“殿下是在乎您的,她最后不是赶了过来吗。”
王承柔面现薄淡,摇头道:“不够,远远不够,我要的其实很多,很极致,要对方把我放在第一位,心里眼里都是我,无论何种情况永远坚定地选择我,不能犹豫,哪怕我并没有平等地把他放在我心里的第一位,我也要这种。”
她收回眺望的视线,看向清香:“很不讲理对不对,所以我才得不到,只能一路丢弃,丢弃自己丢弃对方,最后手里什么都不剩。可这世上就是有一个我不能丢弃之人,哪怕她一次次犹豫,一次次纠结要不要选我,我还是不能像丢男人一样地丢弃她。所以清香,我走不了,张安眠不走,我哪都去不了。”
这可能就是王承柔在亲情上得到过极致情感的烙印吧,无论她的亲人如何对她,她都不能舍弃她们。
清香觉得心疼,她道:“姑娘你值得的,虽然不能每个人都在你心里排第一,但你对人从来都是真诚付出,热情炽烈,不懂虚情假意。”
她接着说:“我们可以把殿下也带走,若到了需要严涛把我送走的程度,那时都城一定已经大乱,只要算计的好,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承柔:“我怕的是,她不会跟我走。”
清香不解:“怎么会呢,大承若没了,圣上那样的人自然不可能让自己落在南军手中,他殉国是应该的,但不该拉着您。公主这个道理难道还想不明白吗,您都没命了,她哪有命活。”
王承柔:“他们两个人有太多的事瞒着我,我也不敢说有多了解李肃,但以他一贯毒辣的心计,他死也是要给敌人添堵的,眠眠从落在他手上那一刻开始,作用从来都没有变过,是他专门用来诛心的棋子。”
王承柔没说出口的是,不管李肃承不承认,他都在期待着下一世,所以他明白,若他取了眠眠的命,她将生生世世视他为仇敌。就如她告诉清香的那样,张安眠只能用来诛她父母的心。
张安眠的存在与身份,本是李肃心中的一根刺,但强大如李肃,他硬生生把这根刺拨出,然后精准地插进制造这根刺的张安眠的双亲心中。
“所以,李肃怎么可能毁掉这根被他反向利用的利刺,我一直明白的,我的眠眠是安全的。”
王承柔并没有说服清香,她坚持道:“若真是这样,您更该看开些,个人有个人的命,奴婢管不得其他,奴婢只是不能看着您去死,若没有机会也就算了,奴婢与您死一处亦是心安,但现在明明可以博一博,我是一定要带您离开的。我们,都不会死!”
王承柔看着清香一脸坚定的样子,她道:“好,我们试一试。若能成功,我们一起走,若最后不能,你一定要听严大人的话,活下去,不要辜负了他的心意,也不要让我死不瞑目。”
娘娘能答应她,清香已知足,不会在现在与她对着干,她顺从地听命:“是,奴婢明白。”
两个人表面上都顺从了对方,可心里的真实想法却都隐藏了起来。
圣康殿内,
“她是这样说的?”李肃抬起头来问。
管青山:“是,娘娘的话一字不曾漏。”
他竟漏算了一样,好在王承柔提前提醒了他。李肃问管青山:“青山,你跟了朕多少年?”
管青山:“二十年。”
李肃:“那你知道朕在做什么吗?”
管青山咬了咬牙,心一横:“属下不知,属下看不懂,属下……想知道。”
皇上近来的举动极不寻常,以前任别人看不懂,管青山都能第一时间门或过后不久明白皇上的用意,但现在不能了。他已不安许久,难得圣上挑起话头儿,他想僭越地窥探一点儿。
李肃没有一点不悦的迹象,他道:“不知才对,不懂很好,你只管执行命令,其它的不要想,这样对你才是最好。你明白朕意了吗?”
管青山跪了下来:“属下僭越了,属下明白了。”
待管青山出去后,李肃再坐不得那么笔直,他身形明显有塌下去的趋势,李肃身子越弓越深,他抚上心口,只自己听得到的低语着:“被舍弃了吗,真该死,他们真该死,我也该死,上一世我应该死得更惨一些才对,那样的话,现在心也不会这样疼了。永远被坚定的选择吗,承承,原来我们求的是同一样东西,我们,这是错过了吗?”
这样想着,李肃的心更疼了,深陷在遗憾,不甘、悔恨中,不得解脱。他轻捶胸口位置,似承诺似劝说,下一世,只要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必不是这个结果,我发誓。
战区,一队兵马回到营地,打前的风尘仆仆,一进大帐就跪地道:“报!昭勇将军拿下戊城,前线大捷!”
端坐在帐中主位,着圣衣的男子面露微笑:“好!我儿勇猛,儒子可教。”
一旁的青衣人,张宪空身边的军师之一梅一涵上前道:“大皇子果不复圣上亲赐封号,才十五岁,真乃勇者也。”
其他在场人也纷纷附和,这些附和声中有如梅一涵一般真情实感的,也有敷衍了事者。因为梅一涵除了军师这一身份,不打仗的时候,他是大皇子的少傅。
按理说只能太子的师父能被称为少傅,但如今的南禹别说其他皇子了,连个妃嫔都没有,所以称呼上就没有那么重规讲矩了。
而那些闻此消息的不喜者,则是一开始就没有站在大皇子那边,一味地鼓动元成帝立后封妃诞下亲生子嗣的一群人。如今事已至此,他们自不会倒戈投诚,未来的事谁又知道呢。
圣上若是取代大承完成统一大业,与妻女团聚,那这大皇子就只能是大皇子了,想要再进一步可不容易,他们赌的就是这个,赌一个亲儿胜过养儿,太子之位终将由圣上的血脉继承。
这也是梅一涵的顾忌,他自认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才武功样样精通,就是这样一个侍才而傲的人,在见到大皇子第一面时,就发出这怎么不是圣上的亲儿了,这明明拥有与圣上一样的气质与内涵,小小年纪就一副王者之相,后与之相熟后,梅一涵更是私下感慨,这样的人不做皇帝岂不是南禹的损失。
成为太傅后,梅一涵除却欣赏更是对大皇子多了一份师徒情意,从此他一心辅佐大皇子,此次挂帅出兵也是二人相商的结果,大皇子在血脉上的缺失,必须用其他东西来补。
即使这样梅一涵还是顾虑重重,就说这仗中几人,心思就都不一样,大皇子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每一步都算得上艰辛,但他会陪着他,他们一定会成功登鼎。
张宪空得了喜报心里自是高兴,待众人退去,他一人独在仗中,看着眼前二人浓情时所做的诗句,心里对王承柔的思念没有因为时间门而减少,反而越来越强烈。
尤其是见她有望的这段日子,他每一夜都会梦到她,梦中都是他们相逢的场面,他以什么样的面貌去见她,他要第一句话说什么,张宪空都想得很细节,在心里、梦中演练了一遍又一遍。
就在他畅想得嘴角含笑之际,外面有人报,都城内有新的情报传了出来。
张宪空脸色一沉,大承都城的消息有时比起战报还要张宪空费心,越是临近胜利,他越怕李肃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对付他的妻女。他高声道:“速速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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