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肃看着王承柔的侧脸,她看上去很平静,并没有往常见到他的紧崩。是的,她可能自己都不知道,每次他迈进元尊殿,她整个人都是紧崩的,那种防备与疏离让他心里很不舒服,让他意识到,她并不接受他,从身到心。
如今,虽然只是他们两个在逛,但可能因为是在外面,街上都是人,让她感到安心的同时又有吸引她注意的市井之气,她整个人都是松驰的。
李肃这样看着看着,心里慢慢地柔软了起来,若是她能一直在他身边这样轻松着,他也知足了。
他碰了碰她的手,然后试探地牵了起来,王承柔任他牵了,心里却也有几分讶异,于李肃这样的人来说,他若是想干什么,会直接出手绝不会犹豫,而刚才牵她手的那一下,她明显感受到,他不再强势,他犹豫且紧张了。
当然这讶异稍纵即逝,王承柔现在并不在意李肃怎么想,他是否有变化,她之所以关注这些,是因为她有所图,她不能全然不在乎李肃的想法与反应。
是有演的成份在的,演的自己不再那么排斥他,演的自己现在可以与他心平气和地独处。
而李肃的心情是从来没有过的好,他们逛了一个又一个小摊子,他恨不得把所有她多看了两眼的东西都买给她,但也知她拿不了那么多,这时就显出不带侍者在身边的弊端了。
走着走着,一阵香气飘在空中,李肃忽然觉得有些饿了,他问王承柔:“要吃吗?”
王承柔一看,原来是一家面馆,香气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闻着味道确实不错,她点头:“嗯。”
李肃一坐下,一些回忆就涌现了出来,他想起来,上一世王承柔在当他小尾巴的那些日子里,他们曾也在面馆里吃过面。
李肃想到一些温情时刻,于是他道:“你去帮我要吧,按以前那样就可以。”
以前什么样?王承柔有一点懵,他说的以前该是上一世了吧,可那也太过久远,有些东西她真的记不住了。
王承柔尽量回想,只能想一些还在国公府时李肃的口味,宫中的生活,皇上的饮食根本不是她能操心的,她就更不知道李肃的口味有没有变了。
她对店小二道:“一碗云京素,一碗牛肉的。”
她记得李肃是吃牛肉的。说完她看了李肃一眼,见他没阻止,该是她要的没错。
李肃是没阻止,但她点的与他想像的不一样,她以前明明知道,他最爱的是鸡汤面,怎么如今一副押宝的样子,给他点了牛肉面。
不一会面上来了,李肃看着自己面前的碗,小声道了一句:“怎么有小虾子?”
王承柔不以为意:“都有的,我这碗素的里也有,有这个提味会更好吃。”
她想着他可能很少在这样小的馆子里用饭,才有所不知,她小时经常与哥哥混在外面,倒是跟着吃过不少苍蝇馆子,就把知道的给李肃解释了一下。
可其实她忘了,李肃当年在外面办事的时候,很多时候根本来不及大酒楼里吃饭,时间与路程也耽误不起,这种小馆子他与下属是经常光顾的,他知道有的面馆是会放小虾子提味的。
但是,放小虾子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他对海货不适,吃后会起疹子,而王承柔不该不知。
上一世,她总会跟店家说一句不要放虾子,也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也许是看他碗里每次都没有此物,自己悟出来的,也许是听到管青山对店家提的要求了,总之,那时的她都会很小心此事,弄得比他自己都上心。
如今,她没有提醒店家也就罢了,还在他主动提了一句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解释了碗里为什么会有虾子。
李肃没有动筷,而王承柔已经吃了起来,她吃了几口,没有那么饿了后,才发现李肃并没有吃。她问了一句:“你怎么不吃?”
李肃看着她,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他只道:“忽然没了胃口。”
李肃这人有时确实有点事多,比女孩子活的还精细,王承柔不疑有他,重新埋头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她忽然顿住,发出一声“啊”的声音,她想起来了,李肃吃不了虾子,会生疾。
她重新看向他,李肃与在看她,她没说什么,只当那一声“啊”并不存在,李肃也是这样做的。
剩下的面汤,王承柔吃在嘴里完全没有味道,她在想,演的终归是假的,有些能演但汲及真心实意的部分,她就会忘,忘了他的喜好,忘了他有东西是不能吃的。
继而王承柔又想到,何必呢,走到今天这一步,他该是看清她了吧,她是真的心里没有他了啊。上一世关于他的任何细微事情她都记得,可现在就是不记得了,不是故意不提醒店家的。
她还想,就算她忘了,李肃也没有立场怪她,如果今日是让他来点单,他恐怕连她想吃什么面都不知道,一个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却对她生活习□□好偏好都不了解的人,有什么理由要她记得他的。
吃好后,王承柔放下筷子,她道:“我吃好了,还逛吗?”
李肃知道她想了起来,他还留有一丝希望,她能再给他要一碗,但她没有,她只是当无事发生一样,照吃不误。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脸上带了出来。王承柔看到,叹了一口气,终是没忍住,她道:“我确实忘了,但那又怎么样呢,你问问自己,知道我爱吃什么、不吃什么吗?我的生活习惯,你恐怕还不如清香了解呢。我就觉得我挺对得起上一世的真心的,因为曾经的那份喜欢是真心实意、全心全意的,我主动了解你的一切,操心着那些,我对得起那份喜欢。而你也说喜欢我,你的喜欢在哪呢?如果不是我自己点的,你真的知道我喜欢吃云京素吗?”
她这些话说出来,李肃一时有些懵,却也触动了他,他们之间真的缺少些东西,他把很多东西放在了心里不曾说出来。
李肃缓和了情绪与表情道:“我知道的,我知道吃面你吃云京素,还知道你不吃鸭肉鹅肉,点心不要放猪油的,桃子你也是不吃的,你觉得吃了会痒。清香每晚都会把一天的香灰倒掉,因为你觉得晚上放的香若是混在白日的香灰里,味道会太重。”
他每说一句王承柔就惊讶一分,李肃停了下,然后接着说:“还有很多很多,关于你的一切喜好偏好生活习惯我都知道,只不过这些都是凭借着上一世的记忆获得的,也不知这一世这些喜好与习惯有没有变。”
李肃说完闭了嘴,他了解她的不知道,他也是在她死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对她是这样的关注与了解,有关她的点点滴滴他都记在了心里,可为什么最后,他们会变成那样,行到了山穷水尽的绝路上来。
王承柔脸上的惊讶在慢慢消失,待她脸色恢复正常后,李肃道:“不记得我的喜好不要紧,以后你也不用记得这些,谁让我那时没有珍惜,以后这些事情都要我来做好了,都是我欠你的。”
他说着向她伸出了手:“来,我们回去。”
同样在独处,清香被严涛带到了城外,清香心里有事,她不耐地对他道:“有什么事你就在这里说吧,我还是不放心娘娘那里,不想离市集太远。”
严涛也不知要带她去哪里,只是想避开人群,但他对于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感到紧张,一时才没有目的地带着她乱走。
他们停在一棵树前,严涛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对她的喜爱,清香虽有预知,但还是感到意外,她并没有感到恼怒,但当她听到,他有意向皇上求娶时,清香心里乱的很,跳得突突地,她忽然起了逃开这一切的心,不愿继续听严涛说下去。
可她又想到,之前觉得不能得罪他,也许能从他身上给娘娘谋得些什么,就没有开口拒绝,只道:“我要回去问明了娘娘再定夺,还有,我也不想那么早嫁,我还要多陪娘娘几年。”
在严涛听来,这话就算是答应了他,至少她没有拒绝,这也就是说,她也是喜欢他的。严涛心花怒放,哪里还顾得上其它,自然是清香说什么,他就答应什么:“听你的,一切按你想的来就是,只要你能给我个回话就好。”
清香:“说了我要禀明娘娘,你不要逼我。”
“不逼你,我等着就是。”
皇上与皇后回到宫中,李肃回去了圣康殿,晚些时候,有元尊殿的婢女进来跪下行礼。
李肃问:“他们做了什么?”
宫婢:“说了话,下了棋。”
李肃:“说了什么?”
宫婢:“说了一些下棋的事,娘娘给那位公子念了走棋的位置。”
李肃连头都不抬,接着问:“除了说下棋,还说了什么?”
宫婢有一瞬间的停顿,李肃忽然抬头盯向她,这名宫婢打了个哆嗦,但也不敢说谎:“娘娘让奴婢们离远些,不让近身侍候,奴婢们不敢违抗娘娘的命令,但娘娘只在院中停留了些许,并没有离开奴婢们的视线,只是,可能会有他们说话声太小听不见的情况。还有,娘娘从那位公子手里得了一本书,再没别的了。”
李肃可能是对她的回答满意了,竟没说什么,挥挥手让人下去了。
管青山一直站在屋内门边,就听皇上道:“她车上有烧东西的味道,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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