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住进傅家以后,连着几天的适应,倒也不忙,秋序脾气是好的。
秋序喜欢自己琢磨,纪沉落偶尔陪着,她早上起得晚,利用白天空闲时间整理画稿,晚上继续自己的系列作品。
大概是因为和小朋友在一起,轻松懒散了一些,几个小时的一人工作量,三四天了也没做完,招猫逗狗的事没少干,懒和尚没水喝。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纪沉落没抱希望,又实在想不到去哪里能见到他。
秋序有午睡的习惯,纪沉落几天下来,也喜欢上了午睡,再睁眼外面已经是黑漆漆了。
作息奇怪,昼夜颠倒也不是,就是总不合时宜的睡倒,然后睁眼就是另一个世界。
醒了之后,纪沉落就去了秋序的小画室,保姆阿姨见了她便说秋序去给大院的小朋友过生日了。
保姆阿姨走后,没关儿童画室的门窗,风吹倒了一地的纸张和颜料。
风太大,纪沉落先是关了窗,再收拾一地狼藉,随手又收拾了秋序玩具堆里的汽车和机器人。
小朋友玩具多,整理分类倒也花了点时间,奥特曼的个头还大小不一,七个葫芦娃喷火的洒水的还各有摆放讲究,小汽车要根据车牌按顺序排列,这些在方芋发的文件里都有提到过,都是些秋序的个人习惯。
秋序参加生日会忘了拿礼物,大嫂回家提礼物,经过画室的时候,纪沉落正对葫芦娃头疼呢。
大嫂推开门,面带和煦笑容,“纪老师,你辛苦了,这些让阿姨做吧。”
“您以后叫我沉落就好。”纪沉落放下手里的玩具,笑问:“秋序回来了吗?”
“还没呢,这小子忘性大,没拿小朋友的生日礼物,正在那里闹呢。”
纪沉落点点头,应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先上楼了。”
“纪老......沉落,你等一下。”
“嗯?您说。”
大嫂笑着继续,“既然我都叫你沉落了,你也别您您的称呼我了,和方芋一样,叫我大嫂就行。”
“好的,大嫂。”纪沉落从小到大都受人喜欢,说改口也不扭捏。
“是这样的,我记得你简历上有写,说是也学了一些服装设计,我这里有件旗袍,样式有点过时了,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改一改。”
“我能看一下吗?”
请纪沉落是以老师的名头,突然要求人家做非本职工作,大嫂难免有些难为情。
“不好意思,辛苦你了。”大嫂转身下楼,边走边回头说:“我正好还放在客厅。”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旗袍是当初她陪着傅序颠挑的,说是送给大哥大嫂的结婚纪念日礼物。
旗袍有些年头了,缝制的丝线也抽丝了,款式样式确实不好修改,但也可以试试。
“虽说挑旗袍的人挺没良心的,但是眼光确实好。”
被点名,纪沉落羞到家了,拿起旗袍对着光研究了一会,问道:“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您急着穿吗?”
“也不急,你慢慢来,我就是觉得这样放着可惜,不如改一改,改不好就算了,横竖修不回来。”
大嫂什么都不知道,说的话却句句对应纪沉落迟疑。
话说着,门外响起了汽车引擎声,随之又是灭火的戛然而止。
大嫂开心地走到门前,还没看见车上的人下来便笑着说:“是秋序他爸回来了,今天专门让他去买了睛阁的点心,你也尝尝。”
见大嫂眉目间藏不住的喜悦,也知道夫妻感情极好,纪沉落来的这几天,家里的大哥虽然也是早出晚归,夫妻二人特别忙,但是总是恩恩爱爱。
大嫂开门,笑意未减,倒是吃惊:“哎,怎么是你开你大哥的车,另一个大忙人呢。”
“他还在开会,我回来拿份文件。”
那人的嗓音好认,低低沉沉的,任谁一副好皮囊加上一副淡嗓都让人印象深刻,何况是心上人。
熟悉的调子仿佛一瞬把她拉回了六年前,那一声声低语,此时已然是随风而逝了。
本来还站在窗边的纪沉落一路小跑站定在玄关处,心里又开始上下忐忑又藏着点喜欢的小心思。
大嫂迎着人进来,便热情的介绍站在玄关处的纪沉落,“你还没见过吧,秋序的老师,沉落。”
纪沉落些许僵硬地抬头,看清眼前高大的身影,熟悉陌生感交斥着,有些犹豫:“你好。”
他褪去一身西装,随意的牛仔裤黑t,手里提着一套干洗店的西装和一盒点心,倒像是油画里的好看人。
傅序颠微微皱眉,转而恢复平静,但是眼风凉嗖嗖的。
“秋序特别喜欢沉落,帮了我不少忙呢。”傅家大嫂笑着夸道:“沉落的画功可是厉害,在国外得了很多奖,秋序算是遇见好老师了。”
纪沉落看着面前神情冷峻,拧着眉心看着她的傅序颠,有些不好意思,不是说谦虚,只是当着他的面这么夸,多少有些脸红。
“这是我家弟弟,排行老二,也是岁数最小的。”傅家大嫂抽手,用礼物盒戳了戳自家半天憋不出一句人话的傅序颠:“怎么不说话。”
傅序颠把手里的蛋糕放下,睨视她道:“纪老师,高材生大材小用?”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纪沉落感觉自己无所遁形。
不止纪沉落感觉到了冷冰冰,大嫂也察觉到了,这小祖宗是吃了什么枪药?
傅序颠什么脾气,大嫂是知道的,阎王爷的心性,惹谁都不能惹着他,也更是不明白眼前的纪沉落刚来怎么惹着他了,笑着打圆场:“沉落别理他,阴阳怪气的,我们去吃蛋糕。”
一脸不悦的阎王爷,连着丢下几盒糕点上了楼。
刚才站在门口的纪沉落听见他是回来拿文件的,便机灵地坐在餐桌最外边,等着他下楼,再偷偷看他一眼,她一面和大嫂聊天,一面注意着楼上的动静,只是磨磨蹭蹭地吃了许多甜品,也不见那个冷峻自持的正经人。
大嫂喜欢纪沉落,许久没聊这么畅快了,谈到开心的时候,接了一通电话,单位有急事,需要去一趟。
那边催得很急,纪沉落便答应了大嫂帮她去送礼物接秋序。
“你不识路,我让序颠送你去。”大嫂说完就朝楼上喊:“序颠,快去帮我把秋序接回来。”
工作繁忙的傅序颠,说是回来拿文件,拿了半天也不见走人,索性拉大少爷做免费劳工。
下楼的傅序颠看见纪沉落还在客厅,表情有一瞬间僵在了脸上,鹰凖一样的目光落在拿伞的纪沉落身上。
经过上次被丢下,雨天走路的阴影,纪沉落有些后怕,不会这次还这么狠吧。
也许是不想让家里人知道过去的事情,傅序颠这次没有拒绝,脸色是臭了一点。
傅序颠问:“谁让你来的?来做什么?”
纪沉落也大胆呀,独处的机会不多,什么话不敢说,“谈情说爱为主,助人为乐教书育人为辅。”
傅序颠没说话。
她舍不得身边人的这股劲,转移话题,“秋序经常和我提起你,他特别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
这句没羞没臊的她倒是开不了口了。
傅序颠看都没看她一眼,一只手漫不经心地扶着方向盘:“你照顾好秋序,其它的没必要向我汇报。”
“嗯......”,数十情绪,百般无奈,自讨苦吃,纪沉落忍不住偷看他两眼,“我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讨好的语气,可心无旁骛的男人熟练地操纵着方向盘,看着脸色平静,可车内的凝重感却让人无法忽视,她也坐好了,不敢再试探,安慰自己来日方长嘛。
现在至少能偷偷看他,他也没有让自己辞职离开,比在英国的时候好,睹物思人,比对着照片哭的日子好,这些冷淡又算什么。
让人不敢轻举妄动的气氛,她不自在的扯了扯粉色开叉长裙不平整的裙边,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每天都是精致的妆容和裙子,从来不懈怠。
为悦己者容。
柔软的布料紧贴在她修长光洁的大腿上,高定料子摩挲着夏夜的肌肤,酥酥凉凉的,很舒服。
枝城的天气太热,他把车窗大开,空调都跑走了,她无聊的把裙子拉上来,再放下去,再拉上来,再放下去,像是控诉车内干燥闷热的气氛。
大院内也分了许多区,从傅家小白楼去接
秋序,开车也开了十五分钟。
到的时候,生日宴也正好结束了,秋序见妈妈没来,也不哭不闹,倒是不求自己的叔叔抱,两只小肉手对着纪沉落:“老师抱。”
纪沉落抱起小肉丸子,顺便把手上的礼物递给对方年轻的父母,笑道:“生日快乐。”
双方客气了一下,紧接着又问起她孩子绘画方面的事情,纪沉落抱着孩子,六岁的孩子说重不重,说轻也不轻,已然是有些招架不住。
来参加生日宴的家长多少也有点稀奇,虽说傅家背景人脉广,但是m大学的硕士生也是难得,这里头出来的角哪个不是大家,哪里那么好请,便也你一言我一语的拉起家常来。
一个家长提出让纪沉落去他家兼职,也带带自家的女儿。
秋序不开心了,抱着纪沉落的脖子:“这是我的老师,我的。”
纪沉落拒绝:“不好意思,我目前挺满意我这份工作。”
有人提要求,没人满足,人多的地方,更何况是平时被人捧着的人物,便开始发难了:“是不是现在硕士也不好就业?”
“哪的话,你不知道现在的研究生奔钱去的,肯定是工资好的呀。”
“也是也是,树大好乘凉嘛。”
“傅家的大树可是美得哟。”
“姑娘怕不是冲着傅家老二去的?”
特殊地界,人在高位,未必遮遮掩掩,想什么就说什么。
纪沉落被戳中,假装没听到。
平时在各种会议上见到的人物,此时都没了分寸,拉着人不放,傅家真金白银请的人,凭什么在这里撑这不入流的场面,傅序颠咽下胸口那团气,扔了手里的半根烟,从车后走出来道:“各位真缺这么一个拿画笔的,明天我让小张在门口拉个横幅,舞舞狮,广招天下贤士?”
漫不经心的调调是让人瑟瑟。
这群人都是见风使舵的主,对着纪沉落没权没势又不识相的自然可以随意说话。
谁也没看到傅家那大人物也在,这祖宗可不是认人的主,野着呢。
大家顿时都噤了声。
纪沉落抱着秋序上了车,不知道是不是怕她真的走,上了车的秋序不肯自己坐儿童座椅,哭着搂着她的脖子不松手。
没办法,纪沉落一路把孩子抱回傅家。
下车的时候,傅序颠先开了门,从她手里抱过秋序,一言不发地上了楼。
傅序颠最后文件也没拿,会也没去开,陪秋序玩了大半夜。
臭小子男子汉磨人得很,哭着闹着玩医生游戏,拿着玩具听诊器贴在傅序颠心口上,傻乐道:“叔叔心里有个阿姨。”
傅序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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