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傅序颠要求的画,纪沉落三天就画好了,没存什么难,唯一的难就是总看不见他,这两天没见他,一想到他心里总是甜的。
两个人的位置变了,以前傅序颠半步离不开她,占有欲意识强得可爱,现在呢,家里的大黄回家都比他勤......
偶尔想短信骚扰和午夜送温暖,也没有门路,到现在她都没有他的联系方式,连三两句的情话都说不上,美人计更是别提。
小白楼入秋失败,白日黑夜燥得人浑身薄汗,风一吹清干了暑气。院子里的三角亭积了不少绿色的落叶,碎枝交叉悬挂长出了嫩芽。
秋序的外公在法国生病住院,傅大哥一家三口连夜赶飞机去了法国,秋序在学校的课也停了,长则十天半个月,短也没办法定个准确的归期,他们临走前纪沉落被放了假,一时有了支配的时间。
纪沉落起了个大早,拿着自己的姓名印章去找老师。
老师博从余一直住在南大的教职工宿舍里,离开六年,纪沉落消失得彻底,和老师断了联系。
这一次去是赔罪的,大包小裹的拿了不少东西,营养品搬了半家店,想起老师爱逗鸟,又去了一趟花鸟市场,逛了半天也没挑下来什么好看的鸟,索性买了一些五颜六色说不上名字的花。
打车的师傅人好,帮着纪沉落搬着东西上了三楼。
开门的是林辛。
“师姐,你来了。”林辛语带跳跃兴奋,接过门口堆着的小山一样的礼品,“我帮你。”
“站出去!”博从余中气十足的吼声从里传到外,老爷子身体还算硬朗,脾气也不小。
纪沉落没敢抬脚,还往后退了几步,小时候被罚的记忆卷土重来。
博从余呵斥,“林辛,这些东西都给我丢出去!再有人来,门都不要开。”
纪沉落待老爷子说完,才愧疚地开口,“老师,我错了。”
博从余不听,“林辛,人怎么还站在这里?你是想气死我?”
尊师重道有规矩,谁也不敢胡来不听话,两人站在门外愣了。
“师姐,要不然我陪你出去,改天再来。”林辛没有主心骨,也不敢有主心骨,全听师傅的话,说着关上了门,礼物也没敢拿进去,“师傅这几天心情不好,老毛病又犯疼了。”
老师一直有颈椎的问题,纪沉落问:“去过医院了吗?”
林辛点头,“去过了,医生让师傅少操劳,师傅不听。”
纪沉落沉默了半晌,指了指堆在门口的礼物,“你等一下悄悄拿进去,不要说是我买的就好,说你买的,今天是师母的生日。”
“师姐,我知道。”林辛陪着纪沉落下楼,边走还回头看走在后面的人,“陈旬那个王八蛋他还你画了吗?”
纪沉落点点头,“还了,我毁了。”
林辛安慰着,“你别生师傅的气,他那天还问起你来了呢,我说你在小白楼,不知怎么的,他更生气了,一直说着你迷途不知返,师姐,你知道为什么吗?”
出国多年,尊师重道,学有所成,哪一样她都没做到,老师生气有因可循,可是小白楼是什么缘故?
走到了楼下,纪沉落迎面就遇上了陈旬,林辛气得连跨三个阶梯下来,“你来干嘛?”
“纪沉落,你手段不浅呀。”陈旬挡着出口。
纪沉落拉开林辛,问:“你什么意思?”
陈旬哼了一声,流氓调子,“带着人来我工作室里哄骗我老师把画拿走了,你承认吗?”
同一件事情成了两种说法,纪沉落笑道:“画是我拿走的,价钱我还了双倍,书面证明我也拿到了,是你亲笔签的。”
今天为了见老师,纪沉落一身素色,简单的粉色连衣裙,透着点乖巧的意思,她突然这么一笑,忽地让陈旬晃了神。
反正画也拿不回来了,亏不能白吃,又不能找那位去,陈旬目的依然明确,说:“我可以不计较这些,我们本来是对家,师祖辈的仇怨还没算清,我就化干戈为玉帛先向你伸出了橄榄枝,把那幅茉莉图还你了,你是不是欠我一个人情。”
纪沉落不置可否,“你想我帮你什么?”
陈旬见目的达到,换上一副笑脸,“我从别人那里转手买了你在英国时候获奖的画,只是这画蹊跷,不像是你的手法,麻烦你和我走一趟,验一验,也帮我看看门道。”
在英国的画,除了几幅获奖的,再有卖出去的几幅,剩下的她全都带回了国内,带不回来的也放在了美术院。
纪沉落谨慎问:“哪一幅?”
陈旬乐了,“哟,看来传闻都是真的,你是真的到处买自己的作品,你在英国的日子不好过?”
“你如果想我帮你,现在就走,其余无关的话你没必要多说。”
“行,走着。”
“师姐,你去哪里?”林辛不依,如临大敌,“这个人是什么出身你知道吗?”
是非黑白在林辛眼里太清楚,纪沉落羡慕他,转而笑道:“他身上没半点手艺,一个全仰仗别人的人,没什么可怕的。”
陈旬咬着牙笑:“你伶牙俐齿的,倒不像是博从余的徒弟。”
纪沉落一点不怯,回的大方:“没有半点天赋,你强逼着自己入这一行,也是可怜”
“……”
车绕了大半个枝城,开了一个多小时,陈旬找的地方雅致,纪沉落刚下车,长裙就被陈旬踩了一个脚印。
纪沉落笑着对他说:“你还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啧,我们是合作关系,你这样的态度可不行。”
纪沉落也不想多和他纠缠,踩着高跟鞋就进去,拿着画看了半分钟,“假的。”
陈旬愣了不到半秒,就对着跟上来的人说:“……他妈的,给我揍!”
来之前想过陈旬不是什么好人,但是纪沉落也想不到聚众斗殴这种事情还能再一次落在自己头上。
对方理亏人少,没三两下就丢下定金逃之夭夭。
纪沉落躲在门外,对方报复心不小,狠狠地把她推下三层台阶。
陈旬骂了一句脏话,追上来的时候,纪沉落已经是肿着大半个脚掌。
脚掌对折扭伤的疼,锥心刺骨,纪沉落想哭都没声。
也不知道陈旬在怕什么,去医院的途中和送她回小白楼的路上,都神经兮兮的,拿着手机反复编辑同一段信息。
纪沉落自认倒霉,就当做是了结卖画的事,“放心,我不会找你拿医药费,用不着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陈旬看了司机一眼,突然认真回道:“你要去的那个地方,我们可进不去。”
差点忘了,外面的车不好进去这件事了。
“你送我去松林路吧。”傅序颠也不在家,纪沉落也没有回去的理由,还是回自己家。
陈旬嘴巴犯病,“您的地位怎么忽高忽低的,松林路和这地界完全不是一个路子,松林路的一个卫生间只够那边一块砖吧。”
纪沉落:“……”
回到松林路,纪沉落就犯了难,瘸着一只腿,走哪里都不方便,家里都积了些灰,更别提开火做饭了,洗个澡都是麻烦事。
绕了大半个枝城,现在身上都是臭烘烘的,纪沉落忍不住这股味道,还是进了浴室。
医生说上药的脚掌不能沾水,纪沉落以极其诡异的姿势在浴缸里泡着。
刚洗完头,水流停止,纪沉落看着洗手台上的浴巾犯了难,浴缸到洗手台有距离。
她小心翼翼站起来,下一秒,一个熟悉的声音把她吓倒了回去,扑通哗啦的水声不止,还呛了几口。
“纪沉落,说话!”傅序颠站在浴室门外,满头大汗,粗喘的声音透过了门板。
“你......怎么来了?”这一声听清了,纪沉落沉了一天的心顿时活了过来,半个身子倚在浴缸边缘,雀跃欣喜藏不住。
门板被敲得直震,傅序颠没了平日的绅士风度,“穿好衣服,我进来。”
无论他是以什么理由追过来的,纪沉落都开心,说:“我的脚受伤了,我今天摔了好大一跤,我没办法从浴缸里出来,更没办法自己穿衣服。”
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今天的经历,软的撒娇的娇蛮的语气全都出来了。
门外没了声音。
克制的粗喘也没了。
纪沉落着急了,“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半晌,傅序颠敲了敲门板:“我把灯关了再进来。”
关了灯才难呢,美人计都用不上。
纪沉落扑腾两下水,急道:“不许关灯,你看不见再把我摔了怎么办。”
傅序颠说:“我视力很好。”
纪沉落不肯,“我视力不好。”
话音落下,又是一片静默,窗外的百年老树枝丫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挑人心尖,磨人耳根,软得不行。
就在纪沉落等得没了意思,准备自己颤颤巍巍站起来,傅序颠扭动门把手的声音,第一次让她兴奋。
西装革履的傅序颠,还裹挟着外面秋雨的味道,他闭着眼睛,手准确的摸到了洗手台上的浴巾,“自己围起来。”
纪沉落挫败,慢吞吞地接过,右手不忘抚摸他布满肌肉经络的左臂,求着开口:“你借我靠一下,我真的自己站不起来。”
折腾着,挣扎着,纪沉落确实费了一些功夫才从浴缸里站出来,不安分的手脚也打湿了傅序颠的西装,他身上的黑色嵌入更深,多了些克制禁欲的边缘。
纪沉落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咬了一下嘴唇,手上故作一松,浴巾掉下来,整个人往他身上倒,虽然羞,还是装大胆,小声,“我都说我走不了。”
傅序颠推开的动作慢了半分,闭着眼睛抱起怀里的人,“指路。”
“到门口了。”
“往右拐。”
“哎哟,你抱得太紧了,我的腿疼!”
“再往右拐,对,再左拐。”
“哎呀,不对,倒回去。”
傅序颠忍着怀里的软糯,问:“你在你自己的家迷路了?”
纪沉落也不甘示弱,“……那你知道我在捉弄你,你干嘛不松手,把我摔坏才好呢。”
“……”
“舍不得了吧。”
纪沉落指挥忍不住的开心,趁着他闭眼睛胡乱指一通,客厅、厨房、浴室、书房全都走了两三遍,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双脚箍着他硬的腰,不知道谁占谁的便宜,谁又偷着开心。
胡乱折腾一气,纪沉落终于甘心坐在自己的小床板上,脸上的笑还没漾开,被子蒙头盖脸的围在了她身上。
傅序颠睁眼,闭眼的碰撞小心,拉扯还迎,都不如睁眼的冲动,轻浮这事烧得快,一瞬间就能吞噬人的理智。
“药呢?”傅序颠别过眼,四处看。
纪沉落满意地看着他的变化,笑着说:“在楼下客厅。”
随着踩踏陈年红木楼梯的脚步声,傅序颠说话的声音也夹杂其中,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手机,边拆药袋边回应电话那边的人。
傅序颠脱下西装外套放在床上,沉稳的黑和跳脱的粉融和在一起。
他打开手机免提,蹲下半个身子捏着纪沉落受伤的脚,白夹杂着淤伤的乌青一片,刚要上药,她就踢开他拿药盒的手。
这药味道难闻,她不是闹脾气,是真的不想涂。
免提里的人还在向他汇报着什么,都是些听不懂的名词,纪沉落心思全在那恶心人的药味上,忍不住又抽了一会脚,仍躲着他擦药的手。
傅序颠单手钳制着她的脚踝,抬头看她的眼神压迫,摇摇头,示意她不要乱动。
霸道的温柔的,傅序颠矛盾的两面出现,这一幕蛊惑了纪沉落,乖乖地收回脚,让他涂药。
好不容易忍着擦完,电话里的人也汇报完毕,挂了电话。
傅序颠不说话,把床上的人带到椅子上坐好,又拿出另一袋吃的药,和放在桌上的温水,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吃。”
躲过了一个还有一个。
纪沉落甩着受伤的脚,皱着鼻子拒绝:“没事了,擦药就好了,不用吃药。”
坐在凳子边缘的位置不稳,纪沉落动作幅度太大,连人带被子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傅序颠右脚迅速勾着快要倒下的凳子,掐住她作乱的脚,说:“你老实点,等会再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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