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夏日的光宛如焰火燃尽后的星子, 簌簌落下来。不过在花廊上停了一小会儿,头顶就被烤得微微发烫。
她低着头,温柔散落的头发遮住两颊, 也把那一点脸红心跳给藏起来。
甜瓜在两人中间打圈圈, 又眯眼撑了个懒腰,随后嗒一下赖皮倒在地上,可爱得不行。
沈常西捏起一只小肉爪, 轻轻摩挲着粉色的肉垫,一边若有似无低声撩哄:“反正床够大,你俩一个左一个右, 或者这家伙睡中间。”
他每说一个字, 豫欢的头就往下埋一寸。
一小簇耳尖从长发里探出来, 上面布满了粉糯色泽, 像樱花口味的琉璃果子。
沈常西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点粉色,玩味地用食指拨了拨,竟然惊奇地发现那羞怯的粉色悄悄转深了。
就这么不经逗?本事比五年前还不如。
“才不要一左一右, 你想得美。”豫欢软软地顶了回去, 往右躲,避开他烦人的手指。
就听不得他话里那轻浮的味道。还想小仙女和小仙猫一左一右陪狗睡?
哼, 真是做梦。
沈常西饶有兴致地看着豫欢时不时翕动地一张小嘴, 嗡嗡的蚊子音根本听不太清楚,虽然不知道豫欢心里想着什么, 但总归是碎碎念骂他的坏话。
其实, 本事也还是大。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不管他欺负她还是逗弄她,她只要不高兴了就会说他坏话,气呼呼的骂人, 这点一直没变过。
什么狗啊,变态啊,流氓啊,混蛋啊,王八蛋啊,神经病啊什么词儿他没听过。
豫欢骂人的话术统共八九不离十就那么一点,他翻来覆去都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他承认,他在豫欢面前绝对有斯德哥尔摩,有受虐倾向。
不然怎么晓得了她在说他坏话,他还能兴奋的像个变态?
沈常西笑了声,凑过去,干脆贴上了那透红的耳尖,缱绻缠绵的调子,还夹杂着轻浮:“心里骂谁呢?有什么不高兴的--”
“大不了它给你抱,你给我抱。”
她摸着甜瓜的手颤然一顿。
心窝像一锅热油,他的话就是水珠子,清清落落地洒几颗进来,心窝就要迸裂开来。
豫欢猛地推开他,满眼怨念:“你这人耍流氓。”
沈常西一听,没忍住,轻笑了声。他早猜到了她会说什么,没想到女孩一开口就是他心里想好了的台词。
一字不差。
豫欢见他莫名其妙地笑,也不知道笑什么,心里快烦死了。
这人是真坏。
她没好气地站起来,可她蹲的太久了,猝不及防站起时她的大脑昏了瞬,两眼被炽热的阳光刺中,短暂的一抹黑,身体紧跟着软下来,斜斜往一边倒去。
等这晕乎乎的劲儿缓过去后,她才发下自己正紧紧地贴在男人的怀抱里。
她仰着小脸,迷茫地对上男人意味不明的眸子。知道是他扶住了她,正要说谢谢,没想到男人先一步开了口--
“投怀送抱?”
痞气的调子配上他那低肆的好嗓子,说出来的各个字都让女人心弦颠颤,大概是没有哪个女人能抵御这种丝丝入扣的撩拨。
豫欢深吸口气,“烦死了!”
摔下奶凶的一句,小细腿飞快摆动,自顾自地往前走。
沈常西后脚跟上去,豫欢走快,他就走快,豫欢慢一拍,他就自动放缓脚步。
“豫欢。”他好笑地看着小姑娘的背影,猫儿一样的瘦,还好意思发脾气。
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多脾气。
“哼。别叫我豫欢!”豫欢头也不回地往餐厅走,连甜瓜都被投喂两顿了,她饿得前胸贴后背。
沈常西愣了下,随后开口试探:“宝宝?”
豫欢气势汹汹的步伐骤然一停。
后面的人刚说了什么?宝宝?
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去,见男人一脸正经,她迟疑:“你--刚叫我什么?”
沈常西被她盯得心下一虚,眼神不自然的偏过去,刚刚那两个字也实属把他自己给震惊到了。
这等酸臭小情侣之间的称呼怎么能从他嘴里出来!
太腻死人。
“没什么。”他否认,假装没这回事,又飞速转移话题,模样端方禁欲:
“午饭做好了就在桌上,吃完了去换衣服,下午带你去个好玩的地。”
豫欢还没能从“宝宝”两个字中回过神,想追着问一嘴,只见面前的男人视线闪躲,一边假模假样地从兜里拿出手机来打电话,一边举着电话就这样溜了。
豫欢只捕捉到他微红的耳根。
豫欢:“?”
他跑什么?
耳朵红什么?
-
沈常西顶着一票兄弟的鬼哭狼嚎,不慌不忙地在书房一边办公一边等某人化妆,挑衣服,照镜子,自拍。
直到豫欢终于捯饬完了,他才慢悠悠站起来,去车库拿车。
开车的时候,他偶尔拿余光去瞟副驾驶的女孩。
都不用看,单凭那股比平日更馥郁烂漫的兰花香,就知道女孩精心装扮过了。
学院风的奶蓝色连衣裙很适合她,乖巧又明艳,不会太用力,也让人眼前一亮,是夏日里陡然扑来一阵微凉的清风。
若放在校园里,她这样的女孩妥妥地就是引得全校男生疯狂沸腾的校花,为了让她看一眼,卯足了劲儿在球场,田径场挥汗。
嗯。等会到那儿了,狗太多,得把人看牢一点。好不容易搞到手,不能在眼皮子底下出差错。
绿灯亮了,沈常西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专心开车
目的地是霍家新开发的一个度假村,打算月底进入试营业,如今还没有对外开放。霍宸叫了一圈朋友来这,一方面是来玩,一方面也让一票兄弟来当体验官,毕竟都是圈子里吃喝玩乐的祖宗,再请不到比这一群人更挑的了。
度假村离市区并不远,一小时的路程,可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湖水粼粼,山川缠绵,一看就知道是风水宝地。
豫欢以为沈家的私人庄园已经是功能很齐备了,可没想到这里的能玩的更多。不止有马场,高尔夫场,射击馆,游泳馆,滑雪区,温泉等等,还能玩热气球,高空跳伞,另外在北面有专门的赛车场地。
一群人真会玩。豫欢忽然就有些不爽。
虽然豫家鼎盛时期也挤不进那一小簇顶尖的圈子,但她也是见识过上流社会锦绣浮华,纸醉金迷的人,知道那些人有多会享受多会玩。
就拿感情观来说,就没见过几个守身如玉,情深义重的。一个个都是走马观花似地换女朋友。
呵,保不齐沈常西认祖归宗后就和那群纨绔子弟同流合污了。
哦,什么叫保不齐,明明就已经同流合污了,她又不是没看见那群人三哥三哥的叫着,亲密的要死。
“怎么了?”
沈常西去牵女孩的手,没想到被人嫌弃地甩掉了,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她,目光落在那嘟起的小红唇上。
豫欢没好气地觑他一眼,小声啐着:“渣男。”
“???”
突如其来被骂,沈常西一脸懵。
两人坐在观光车上,侍应生带着他们往赛车场而去。沿途风光上佳,豫欢探出去大半的身子,伸手去抚道路两侧的杨柳枝,完全不搭理一旁陷入沉思的男人。
快进包厢的时候,沈常西把她拖过来,追问渣男是什么意思。
豫欢不说话,只是拿眼睛阴阳怪气的看他,一边娇气的哼哼唧唧,摆明了就是在表达--为什么说你渣男你自己心里清楚。
沈常西气到了,他能清楚就是撞鬼。
面前的小姑娘一天一个主意,前一秒夸他又会做饭又勤快是居家好男人,后一秒就能横眉冷对的指责他是渣男。
侍应生推门前,沈常西低低在她耳边撂下一句狠话:“等会找你算账。”
门内是一个风格别致的大包厢,霓虹灯与冰冷的金属机械融合,借鉴了赛博朋克风,这种装潢在市面上很少见,豫欢有眼前一亮的惊喜。
一侧是全弧形的落地窗,能清晰的观览整个赛车场地的状况,中央还有四块拼接的转播大屏。
包厢里吵吵闹闹的,人不少,男男女女差不多十多来个,分散的坐着,也有玩飞镖和卡牌的,很是热闹。
“我的三哥!”
霍宸眼睛尖,门开的瞬间就注意到了,心心念念的人盼了来,他这一嗓子嚎得可谓兴奋。
豫欢一个激灵,被这四个字给腻歪到了,随即又狠狠剜了一眼沈常西。
男人今天是真的挺招人,T恤配休闲裤的打扮很是随意,可偏偏那红黑的配色张扬至极,腕表也选了骚包的款式,钻石的火彩闪得人眼瞎,从上到下都写着“快看我”三个字。
呵。这男人招蜂引蝶就算了,猫啊狗啊的不放过,现在竟然连同性也不放过。
沈常西假装没收到小姑娘的恶性警告,唇角勾出一些笑意。
众人的视线陆续往门那儿荡去,眼里八卦气息浓郁。
一对格外相称的恋人站在那,男人紧紧扣着女孩的手腕,生怕蝴蝶飞了一样,女孩则没什么高兴的表情,反而气呼呼的,小嘴嘟起,一个眼神都不给男人。
“卧槽,三哥真谈恋爱了?这也太舔了吧我看嫂子都不想搭理他似的。”
“群里早就实锤了啊,就你不信,脸打得疼不疼?”
“嘿嘿,霍七为这事输了三百万,哈哈宇哥真是赢麻了。”
“黎阿宇这小子真是赚翻了,妈的,早知道我也压三哥当舔狗了!这谁信啊!”
这一群人在沈常西生日宴上打了赌,赌对女人不屑一顾的三哥会不会又吊死在前女友身上。结果,开局那天,唯一一个赌三哥为爱当舔狗的人赢麻了,一吃六,赢得盆满钵满。
中央的沙发是环形构造,围着好大一方圆桌,摆着各种琳琅满目的吃食。两人走过去,自然有人起身让座,沈常西没坐,只是拉了豫欢坐下,自己则坐在沙发扶手,手刚好搭在豫欢的肩上,把人虚虚拢在身侧。
豫欢尴尬,想溜,却被他用巧力摁住,没办法只好又悄悄瞪了他一眼。
沈常西俯下来,唇瓣擦过她的耳尖,压低声音:“你今天瞪我四下了。我记着呢。”
豫欢吸了口气,立刻乖乖坐好。
众人见小情侣当众撒狗粮,都是连连哀叫。
“三哥!今天好不容易把嫂子带来,不在嫂子面前秀一把?”有人笑了笑,止不住眼里的兴奋劲。
组了好久的赛车局,大家都想和沈常西玩一波。沈常西玩赛车在圈里是出名的野,别人玩车玩的是解压,只有他,玩的是命。
“老规矩,一人一个彩头,赢得人全部带回家。”霍宸叼着烟,说话声微粗,“我先来,新搞到的一对釉里红,找人鉴定过,清代老物件没错了。”
“这么大方?”一人咋舌,琢磨着自己该下什么好。
一圈下来,下什么的都有,艺术品,珠宝,车,眼见着奖池越来越夸张,豫欢内心也受到不小的冲击。她扯了扯沈常西的衣角,仰着莹润的小脸望他:“这是玩什么啊?”
“赛车。”
“那你也会?”豫欢抿着唇,小小声问了一句。
即使她说的声音很小,旁边的人还是听到了,笑着打趣沈常西:“看来三哥还有待和小嫂子进行点深入交流啊。”
“小仙女儿,三哥玩车比专业的还专业。可别小看你男人啊!”霍宸边说边促狭地笑。
豫欢被那句你男人臊到了,满面通红。
沈常西不理会一群人的调笑,他心情好,懒得搭理,只是深深看着豫欢:“想看吗?”
他指的是,想不想看他赛车。
豫欢若有所思,想也不想。不想的原因很简单,她觉得赛车很危险。
“摇头又点头,到底想不想?”沈常西拨弄了一下她的小脑袋,又把掌心滑倒她的后颈,感受着细腻肌肤带来的熨帖感。
豫欢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认真的说:“很危险的。”
沈常西一愣,心突突猛跳起来,被她轻而易举撩拨出所有翻涌的热意。
他滚了滚喉结,看着豫欢,话却是对场上说的:“我车库里那台帕加尼,你们谁有本事就开回家。”
有人低低叫了出来。
这奖池,比往年的都有意思。
“还有山崎玥奈的原版手稿,《樱之陨》。”
沈常西笑了,一双黑眸灼灼发亮,看着豫欢,像看着一只美味的猎物。
这话一出,倒是没什么水花,在场人懂小众艺术圈的不多,大多只认识类似梵高莫奈这种世界闻名的顶级艺术家,亦或草间弥生之类当代艺术家。
可豫欢懂。
就在沈常西说出《樱之陨》的时候,她激动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只手紧紧揪着沈常西的裤腿。
“樱之陨,你确定?原版手稿?樱、樱之陨?”她磕磕巴巴地,潋滟的眼眸里全是跳跃的星光。
山崎玥奈是豫欢最喜欢的当代艺术家之一,日本名气最大的三大插画家之一,天才插画师,被人称为“玥神”。也许是天妒英才,她三年前意外失明之后,就封笔隐世了。
自此,她再也没有新的作品问世,她的《樱之陨》系列是平生最得意的作品,整个系列有九张,随着她失明后,她个人只保留了其中一张,其余的全部送到了拍卖行,流落在全世界各个收藏家的手里。
得知山崎玥奈失明后,豫欢哭了好久好久,觉得上天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我还会骗你?”沈常西淡淡道,眼中意味不明。
宛如一个高段位的猎手,在陷阱上布置了最香甜的食物,去引诱单纯的小兽。
豫欢眼中是藏不住的期待。
“想要?”沈常西漫不经心地问。
豫欢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想。好想”
奖池里的东西她都没什么兴趣,唯有这张手稿,简直丘比特的爱之箭,倏地一下,直直刺进她心窝。
豫欢根本不知道她期盼又痴迷都眼神有多动人,是诱发他所有蓬勃占有欲的最佳药引。
沈常西舔了舔唇角,毫不掩饰私欲,“那报酬是什么?”
“报酬?”豫欢愣住。
“你想要,我就得赢,你不给点报酬,我玩起来没动力。”沈常西循循善诱,极为耐心。
“那那你想要什么报酬啊?”也许是这手稿的诱惑力太大了,豫欢明知道这是一波丧权辱国的开始,可还是大着胆子跳了进去。
沈常西低低一笑,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随后饶有兴趣的望着她。
豫欢死死咬着唇,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眼瞧着一张脸由粉转红。
他说--
那你得穿女仆装叫我哥哥。
刺激的那种。
沈常西等了小会儿,脸上换了一种耐心尽失的神情,“那算了,我也懒”
“好!”
沈常西不说话了,眸色深幽。
豫欢呼吸都急促几分:“我答应你。”
“成。”沈常西揉了揉豫欢的发顶。
“今天哥哥让你赢到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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