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沈栖霜所言,那些师兄弟隔日便来了,说是探病,一个个拎着的礼物却不少。
还未进门便被拦住,辛妄立在门前依沈栖霜那日所言,张口道:“师兄重伤需要……”
话说了一半,忽地身后传来动静,辛妄要说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随着众人的视线看过去,沈栖霜推了门,正抬腿踏过门槛。
辛妄不知道他怎么出来了,说好的重病静养呢?随后他便听见,那教他怎么躲清闲的师兄出声。
"今日天气不错,不如一起出门走走?"
辛妄:"……"
实在不是沈栖霜心血来潮,他自然不乐意出门,只是77让他去“见”一个人……
"青楼啊?"
沈栖霜站在城中最大的销金窟门口,红楼翠瓦檐挂纱幔,轻风一动,那一层薄透的布便随风飘起,正映着晚间阳光。
"师兄不知道,这地方名声可响了。"
众人在街上闲逛了半天,有个师弟见沈栖霜在门口停下,只当是好奇,以为沈栖霜没听说过这种地方。
那人正要解释一番。
"我知道,"沈栖霜仰着头,"我当然听过这里,所以,我们进去吧。"
"啥?"
那人一愣,虽然师兄很好看,里面的姐姐也好看,可是要是被他家师尊知道,他肯定会被骂死。
修仙之人怎可贪恋红尘,这地方有碍修行去不得。
"进去看看?就当陪我了。"沈栖霜偏过头看着那人,似乎明白他在犹豫什么,说道:"放心,是我要去看的,跟你们没关系。"
谁能拒绝这样善解人意的师兄?
那人挣扎着抗拒着,在沈栖霜话落时应了个"好"。至于剩下的人,一看他们要去,有好奇的也有被说服的……一行人大大方方进了门,个个止不住新鲜,仰着头四处张望。
小二层的楼,这一层人多往上去就少了。如今还没到时候,等再晚点人陆续来了,这楼才算真的活过来。
辛妄偷偷拉上沈栖霜的衣袖,趁着别人没注意轻声说:"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刚进来就让我走,你觉得我会答应?”沈栖霜点着辛妄的额头把他推开,"对哦,你还小不能来这种地方——自己一边玩去。"
言语中□□裸的揶揄惹得辛妄不满皱眉,分明沈栖霜不比他大多少。
众人被领着去了楼上,上层明显清静得多,偶尔还能听见乐器发出的声音。几人也是敢说,不论男女好看的都让鸨母带来。这可是笔大生意,鸨母笑得连忙应声,离开房间去喊人。
酒菜上桌,觥筹交错。
不一会进来几个人,有的入席,有的拿着乐器,等着客人点曲目。
77偷偷说:【注意一下楼下的动静。有事你先别出面,这些师兄弟都是正儿八经修炼过的,让他们解决不成问题。】
"嗯"
沈栖霜举杯掩饰这声,杯子里添的是酒,入口凉丝丝顺着喉管下去。他原本酒量不错,只是这身体似乎没喝过酒,容易上头,也上脸。
一个女子坐在他身边,芊芊素手执起酒壶。
沈栖霜侧过身举起杯子方便她倒酒,目光停留在女子脸上——确实是漂亮的,脂粉适宜味道不重,峨眉淡扫清丽秀致。
这视线太直白,看得女子手一抖,酒水滴落在沈栖霜的手指上。女子放下酒壶,取出帕子小心沾走那滴酒珠。
女子低着头柔顺至极,"客人别这样看我,奴家会喜欢你的。"
其实她第一眼就看上沈栖霜。
若是这位客人也喜欢她就好了,女子想着,这大概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她还是清倌、她的容貌才学在馆中也是顶好的,即使不为妻,妾也好。
她以为这位客人是个专情的人,却不小心看走眼。不过某种程度上来说,始终无情也算是一种专情。
沈栖霜闻言未动分毫,这似真似假的玩笑让他也跟着说笑,满脸神色诉说着漫不经心,谁喜欢谁不喜欢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就喜欢好了。"
那姑娘一听,顿时收起心思,乖巧斟酒伺候。
辛妄看着两人离得那么近,似乎还在说笑,心口涌上一股闷气,学着沈栖霜方才动作将酒一口饮尽。
这时,一个少年走到辛妄身边,他眉目带笑,还没等辛妄远离便开口,像是说悄悄话又像是老鬼在低语,"你喜欢他啊。"
这是肯定的说法,甚至未指名道姓。
"谁喜欢了?"
辛妄没有发现话里的陷阱,自发代入沈栖霜。
这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辛妄回完话便陷入茫然,不禁怀疑,难道真的喜欢?
他拉着小倌衣袖拽到身边低声问,"你为什么说我喜欢?"
小倌顺势离近,低声道:"兴许,因为他好看吧,你从头到尾都在看他,不喜欢怎么会注意?"
"看的人不少,"辛妄反问:"你没见其他人也在看?"
"我见了,好大一坛醋。"小倌笑起来,"他似乎不大像会喜欢人的样子,你若是喜欢他,我看难。"
"我说了,我不喜欢。"
若不是怕边上人听见,辛妄简直要站起来反驳,这人莫名其妙过来就说他喜欢自己师兄,还如此坚定。
明明他……
小倌眉眼一转,话锋一改,"我离你这么近,你就没有感觉?"
"什么感觉?"辛妄皱眉,不说还好,一说他就注意到一股子脂粉香气,还是桃花味道好闻。
"心跳加快、脸红、不敢对视……你就没有一点反应?"小倌靠得更近,注视着他暧昧不清道:“当真是年纪小不懂吗?”
"没有,你可以离远点吗?"辛妄本来不想说,可这人都要贴他身上来了。
“你熏到我了。”
小倌:“……”
他气恼从辛妄身边起身,径直出了门。
沈栖霜见了不由得嗤一声——这里的酒度数低,他虽然会喝酒这身体却扛不住,三杯过后便伸手拦下身边的姑娘,酒壶安置在桌边再未动过。
姑娘转而为他布菜。
"诶,师弟他怎么走了?"边上的人问辛妄。
还不是因为他方才的话让人脸面挂不住,出门的时候脸都青了。
辛妄却摇头说:"我不知道,兴许回去换衣服了。"
没人过多注意这里是多个人少个人,左右众人不过来长见识,没想过多一段露水情缘。这里毕竟是幻山门的地界,丢人丢远了会被自家师尊打断腿。
"不过,刚才那个长相也不错,"边上的师兄似乎在回想,他问辛妄,"你觉得跟沈师兄比如何?"
辛妄正举了酒杯往口中送,闻言呛了个空气。
又是沈栖霜。
连咳了几声,辛妄说:"你可以直接去问师兄,他会告诉你。"
那人一脸"你疯了吗"看着辛妄。
"我只是想,师兄不属于我,那个小倌……跟师兄有几分相似。"说着他又叹口气,半点不忌讳辛妄是沈栖霜嫡亲的师弟,"我大概配不上师兄,我听闻师兄天赋非常,我甚至打不过他……"
那人神色痛苦,看向辛妄的时候,一副我都懂,我们同病相怜的模样,看得辛妄脸都黑了。
打不过?谁不是呢?
在场论境界没人能赢沈栖霜,不过现在倒是可以试试。然而,他一点也不想听别人诉说对沈栖霜的钟情。
"我真的羡慕你,至少你每日还能看见师兄,"那人连身边的姑娘都不顾了,还在面对着辛妄借酒消愁,一手举杯,一手搭在辛妄肩膀上。
辛妄忍耐过剩,一时“失手”撞翻了那人手里的酒杯,在慌乱中顺手将自己手里的酒杯也落在那人身上。
一声惊呼,两人先后站起身,酒杯滚落在地发出瓷器特有的清脆。
"师兄抱歉,我听到你说的话一时太震惊,对不起,这衣服……"
辛妄咬着下唇,他想说要赔却也赔不起。他吃穿都在门派,身上的银钱真论起来也是沈栖霜的。
他手足无措,转眼去寻沈栖霜。
"这衣服我替辛妄赔了,"沈栖霜淡淡道,一件衣服他还是赔得起,"只是,我有点好奇,你们在说什么?"
"师弟也不是故意的,不用赔不用赔……我们刚才啊,没,没说什么!"那人慌张解释,越描越黑。
"没说什么?"
"真没!"那人拼命挤眼色给辛妄,对方张张口似乎正要说什么,无意中看到他的视线恍然大悟。
"我们真没说什么,就是……师兄说他有喜欢的人,"辛妄掷地有声,"想回宗后结为道侣。"
石破天惊,众人一震。
"这是好事啊。"沈栖霜遥遥举杯,"恭喜师弟,英年早婚。"
"啊,恭喜恭喜……"
师兄弟反应过来之后纷纷祝贺,有同门的师兄弟疑惑,却随了大流一道祝贺。
那位被贺的师弟笑得如同要哭一样,等到他回头瞪着眼睛要找辛妄算账,却没看见人。再一找,原来是趁着恭贺之时跑到沈栖霜身边。
沈栖霜向他看过来,那张脸一瞬间喜怒交加,扭曲得不像话。
"他似乎不太开心?"沈栖霜回头问辛妄。
"是吧,"辛妄转口问:"英年早婚是什么贺词吗?我好像没听说过。"
"是贺词,成婚的大喜事都这么说。"沈栖霜说的跟真的一样,糊弄起辛妄来半点草稿都不打。
"你跑过来做什么?"
辛妄一过来便将那姑娘挤走了。
耳边丝竹管弦乐起,席上一片和乐,师兄弟各自玩起来。骰子、猜拳……他们这么乱了,辛妄还是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想起刚才那个小倌的话顿时不自信了。
难道真如他所言?
沈栖霜问他话辛妄半天不答,他眯起眼靠近,"说话,哑巴了?"
如玉生烟,瓷白的面容喝过酒便上脸近了看更是惑人,似醉似醒的眉眼迷蒙,仿佛你说什么他就会听什么。
辛妄听说有人喝醉之后会特别好哄,他试着说:"我过来还不是因为你,他们都不肯靠近,只有我,怕你喝醉了没人照顾,特地过来。"
事实上,其他人只是担心自己在沈栖霜跟前会脑子发热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傻事,于是进门就自动坐远了,即看得见又不至于冒犯。
"是吗?"沈栖霜困惑地看着辛妄,他手肘支在桌上,侧脸靠在手背衣袖顺势滑下,露出一截手腕,腕骨有些明显,瘦得厉害。
沈栖霜薄唇微微一动,"放屁,我有这么讨人厌?"
"没有,我喜欢的。"辛妄目光从手腕到脸,张口哄完自己都愣了。他默默低头反省自己,等到足够深刻,抬起头想解释,却见沈栖霜闭上眼睛。
辛妄松口气,转眼又想到他可能真的喜欢自己师兄,皱着眉为难地看着沈栖霜的侧脸,这人就是他现下最大的难题。
这一眼看下去,便没注意到坐在对面的早婚人士盯着他不放,双手放在桌上手里握着一个空酒杯,整个人气到冒烟——在用灵力烘干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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