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吟独自一人远离人群，找到一个僻静的角落，他藏在了一盏巨型花灯后面，造型像是热气球的花灯笼罩在头顶，他蹲坐在地上撑着下巴发呆。
他不想让林峰点自己的灯。
他已经不奢求霍回轩喜欢他，这么多年的暗恋成了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他所有青涩真挚的感情都给了霍回轩，心里再也装不下任何人。
如果非要点亮这盏花灯，他宁愿是自己。
乔吟看了眼旁边的巨型花灯，随手拾起一根干燥的草茎，用巨型花灯的火点燃草茎，然后伸到自己的花灯面前。简易的花灯里面只有一个小小蜡烛，灯芯看起来脆弱又纤细。
风很大，点了几次也没有点着。
微弱的火苗忽明忽暗，挂在草茎上摇摇欲坠眼看就要熄灭，乔吟忽然崩溃了，他想起自己六年来没有结果的暗恋，他爱的卑微，连心都可以挖出来给霍回轩看。
可是无论他做再多，霍回轩也不会回头看他一眼。
三年前，霍回轩从军校里毕业，那时候帝国与联邦的战争打得很激烈，全国上下都处于一种紧绷的状态，国家急需战力，军校里很多未成年的精英都被送到了战场，霍回轩就是其中最受瞩目的那个。
他不出意料的取得很辉煌的战绩，毕业那年就已经在部队升到了中校，拥有了自己的战队，所以当他回到学校参加毕业典礼时，受到了全校师生的追捧。
学校为他在最好的酒店举办了庆祝会，乔吟作为一个低年级的新生，自然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庆祝会，但他也想拿着礼物，走到霍回轩面前说一句：恭喜你毕业。
他抱着精心包装好的礼物盒，在酒店的楼下等了一夜，那时腊月的寒风刺骨，马路上凝结着一层薄薄的寒冰，他跺着脚站在酒店旁的路灯下，偶尔有几辆车从他旁边驶过。
他的手被冻得通红，双腿也在寒风中冻得没有知觉，可是怀里的礼物盒却被他的胸口捂得温热，他心里一遍遍地练习台词，待会儿见到霍回轩一定不要结巴，他要响亮大声地告诉他，仗打得很漂亮，恭喜你毕业！
恭喜你毕业！
恭喜……
他脸上的表情愣住，盯着酒店门口出现的一道人影，那个高大的身影那么熟悉，俊逸的侧脸褪去了稚嫩已经有几分成熟，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影在地面上，就算只是个剪影，也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
是霍回轩。
他可能不喜欢庆祝会上热闹的气氛，特意找了个机会出来透气，脸上还带着些疲惫。
乔吟在角落里犹豫了很久，他怕再犹豫一下霍回轩就要上去了，最终鼓起勇气，同手同脚的走了上去，紧紧抱着怀里的礼物忐忑的看着霍回轩。
“学长，那个……”
霍回轩俯视着他，眼神冷漠。
“你是谁？”
乔吟炙热的心瞬间冷了下来，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在哭：“我是你的学弟，我想说……”
“庆祝会在六楼。”
霍回轩语气有些不耐。
说完再也没有分给他一点注意力，冷峻的侧脸透着一股生人勿扰，要是乔吟再张嘴多说一个字，那就是不懂眼色。
乔吟鼻子一酸：“知道了，谢谢学长。”
他逃也似的离开现场，跌跌撞撞地朝马路对面跑去，他不敢回头，怕撞见霍回轩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他，他太蠢了，他在酒店楼下等了一夜礼物没有送出去，却只在霍回轩心里留下一个奇怪学弟的印象。
乔吟跑了很久，跑到一个巷子停了下来。
雪花飘落在他怀里的礼物盒上，在丝绒材质的包装纸上晕染开，他才发现下雪了。
盒子里装着的是他为霍回轩叠的星星，每一颗星星上面都写着他祈祷的话，在那些等待霍回轩从战场回来的日子，他每一夜都在为对方祷告。
“这种廉价的礼物，他怎么可能看得上。”
乔吟眼睛涨得酸痛，他走到垃圾桶旁想要把礼物丢掉，手却紧紧地抓着盒子，怎么也扔不下去……
他怕把星星扔掉。
上面写得愿望就不灵了。
最后他还是把礼物盒抱在怀里，脚踩着厚厚的积雪，沿着马路一步步的走回了家，路上哭成了傻逼，风雪刮在脸上生疼。回到家他就大病了一场，等开学回到学校。
学校里已经没有了他喜欢的人。
他顶着校园霸凌又熬了三年，才终于熬到毕业，而那份没有送出去的礼物，现在还躺在他的柜子里。
收回记忆，手里的草茎也已经熄火了，他生气的想要把花灯丢出去，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却握住他的手腕，与此同时一支点燃的打火器伸了过来，不同于草茎微弱的火光，它散发出的光亮强大炽热！
火光照亮霍回轩冷峻的脸。
那双漆黑的眼眸专注地看着他，映着周围的灯光，让乔吟误以为在里面看见了深情。
他呆了呆。
半晌才发应过来，他将花灯藏在自己怀里一脸防备：“你不能点！”
霍回轩问道：“为什么。”
乔吟倔强：“不为什么，就是不给你点！”
他不需要霍回轩施舍的任何感情，他受够了这种若即若离，他太累了，他这颗心承受了太多失望与等待，已经不能再受伤了。
霍回轩握住他手腕的手紧了紧，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这个让所有敌国都闻风丧胆的男人，现在的姿态放得很低，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乔乔，听我说。”
乔吟红着眼眶看着他。
霍回轩松开手，用手帮他捋起额前散开的刘海，动作很轻柔。
“我知道我这些话很过分，我一直是个很自私的人，自私到可以忽略任何人的眼光，长这么大我能看到的只有我自己，所以才害你背地里为我流了那么多泪。我从来不知道后悔是什么，可是现在我很后悔，如果给我个机会穿回到过去，看见那个默默注视我的小男孩，我会抱抱他。”
“但是我不能，就算我再怎么后悔，也改变不了过去。我没有在意过什么人，这么多年我的心脏只是机械的跳动着，它跳，只是因为它活着，可是现在它有了不一样的跳动频率……”
霍回轩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词汇不够用，他想准确无误的为少年描绘出他此时的感受，可他显然高估了自己，在军队他是高高在上掌控权利的上将，可是在乔吟面前……
他只是个没有恋爱经验的毛头小子。
乔吟吸了吸鼻子：“只不过是忽然间的心律不齐，难道还能是心动吗？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我喜欢你恰好你也喜欢我……”
霍回轩：“如果这就是呢？”
乔吟愣住：“什么？”
霍回轩认真地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如果这就是喜欢，你愿不愿意给我个机会？”
乔吟愣了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你喜欢我？”
霍回轩点了点头。
乔吟就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这本来应该是他很期望的一句话，可是突然得到之后，他却觉得老天爷在耍他。
这么珍贵的一句告白轻飘飘的从霍回轩嘴里说出，比他凌晨三点做的美梦还要假。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你是万人敬仰的霍少爷，无数人崇拜你爱慕你，喜欢对你来说只是件很廉价的东西，但是对我不同。我得剜心挖肺奉献出我所有的感情，只为求我喜欢的人看我一眼，为了他我可以放下一切的尊严，就算只能跟他擦肩而过我也很开心。”
“你尝试过在大雪里等一个人的心情吗，你尝试过每天每夜为喜欢的人担忧到睡不着的心情吗，你尝试过喜欢人能对别人笑却连你名字都记不住的心情吗，你尝试过只是因为喜欢一个人却被全校耻笑的心情吗……”
乔吟没有说完就被霍回轩拥入怀中，男人炙热柔软的嘴唇抵了上来，林木烟草夹裹着蓝风铃的味道充斥着他的鼻腔，不同于霍回轩信息素的霸道，这个吻出奇的温柔和漫长。
“唔。”乔吟瞪大眼睛，愣住。
关于他和霍回轩第一个吻，乔吟曾经在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里不是没有想过，他想过或许是粗暴的，冷硬的，惩罚的，却唯独没有这种温柔到小心翼翼的。
霍回轩那么孤傲的一个人，还是头一次这般温柔炽热，只是一个吻就瞬间安抚了乔吟不安的心，让他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霍回轩轻柔的吮吸着他的唇珠，就像他之前想象过无数次的那样，少年的唇珠圆润柔软像沾着露珠的蔷薇一般，他珍惜又贪婪的逗弄着那颗唇珠，等到少年忍耐不住发出呓语，他才用唇舌撬开少年的贝齿，吮吸少年唇齿间甘甜的迷津。
乔吟身上带着一股浅淡的幽香，那股幽香令他着迷不已，只有将少年拥入怀中时，才能尽情的吸闻这股幽香。可是当与少年的唇舌缠绵的时候，就像是找到了那股香气的来源，浓烈的甜橙花香气直接冲进了他的大脑，瞬间麻痹了他的意识。
一时间他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连灵魂都舒畅的颤抖着！
远处，街上的情侣们嬉嬉闹闹，有人欢喜的笑着，有人焦灼的大骂，有人不满的发着牢骚，可是这些都跟他们没有关系。这一刻烟火在头顶绽放，夜莺在天空掠过，初春的风拂过河边的杨柳。
而他们，在浪漫的灯海里拥吻。
霍回轩回望自己一路走来的路，这条路平坦宽阔，却布满了尖锐黑暗的小石子，他每走一步脚掌都会被刺穿。路上他孑然一身没有任何人的陪伴。
可是现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条铺满鲜花的小路，稚嫩纯白的小雏菊迎风飘扬，一名漂亮的像天使般的少年站在那里，向他招手。
他不断警告自己，不要走上去。
可他还是经受不住诱惑。
走上了这条小路，拥抱了向他招手微笑的少年，他应该感到后悔的，可当闻见那沁人心脾的花香，他明白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这叫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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