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灯节那日, 齐恒没跟其他人一样抬头看烟花,也许是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美好的幻想,这种转瞬即逝的浪漫不太适合他这个‘少林寺俗家弟子’。
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举动让他看到了许多以前没注意到的东西。
他最先关注自然是皇上那里, 不仅因为那是皇上, 还因为自己妹妹也在那里。
他看见, 玉瑶惊喜的望向天空,天际之上的烟花绽放出的不只是寻常图案, 有一朵巨大的兰花。
齐恒知道这株兰花是玉瑶亲手画下的,皇上拿出了那幅画让工人制作出兰花的烟花,就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
虽然也上了年纪, 但是在齐恒眼里依然是个小姑娘的妹妹沉迷于天幕之上的惊喜, 皇帝则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妹妹的侧脸, 那是等待的神情,等待自己的惊喜有一个美好的回应。
齐恒只觉得牙酸,赶紧扭头,他可是鳏夫, 对这种事情很敏感的。
还是看看不那么幸福的一些人找找心里安慰吧。
大阿哥大福晋都是抬头看烟花,两人手还牵着,啧啧, 大福晋那脸都白的赶上大理寺停尸房的被害者了,大阿哥还在那浑然不觉, 以后有的他后悔的。
太子两口子有意思,都在抬头看烟花,谁也不关注谁, 但是他总觉得太子妃比太子开心很多。
齐恒摸摸下巴, 太子妃开心是好事啊, 想的开怎么不是一件好事呢, 不是谁都有自家妹妹那样的运气的。
三阿哥在看三福晋,但是三福晋没在看三阿哥。
四阿哥夫妻对视一笑,五阿哥和六阿哥肩并肩,两人谁也没管自己福晋,真是不懂得珍惜。
再看看,嗯大外甥。
胤祐那小子正在往前方冲刺,妄图挤占最好的位置,还好后面侍卫一激灵赶紧拉住了,不然可就打扰了帝后的温情时刻。
最后齐恒看了看宋敏雅,正巧那边也看过来了。
四目相对,敏雅释然一笑,齐恒明白,那点情意已经消散了,心里安稳下来,他害了一个姑娘就够了,可不能再耽误一个。
齐恒也抬起头看着漫天星火,眸中平淡,神色中的淡然是一种无知无觉,感知不到那种惊喜和快乐,让人无端揪心。
齐恒在京城一向炙手可热,从来不缺芳心暗许的姑娘,但是很快这些姑娘就会放弃他,毕竟那个姑娘能接受自己的心上人是个堪比和尚的人。
时间久了,久到宋敏雅跟齐恒也能当普通朋友的时候,齐恒才恍然,原来只有自己被留在了那个时间里。
外甥都要娶福晋了,可是齐恒这个舅舅还是光棍一条。
这天宋敏雅约了齐恒富敦喝酒,齐恒爽快赴约。
这时候的宋敏雅已经是鼎鼎大名的宋大家了。
因为她解决了千百年无人有办法治疗的天花,她发明发琉璃锻造法为皇上收敛了巨额钱财,她发明的炼盐法打破了江南盐商的生存环境,使得全天下百姓都能吃上干净又便宜的盐,还有如今遍布京城的水泥路,以及那些被不能被公布出来的大炮等。
齐恒对宋敏雅是真心的佩服,一个人能够拥有如此的才华,给时间带来如此之巨变,实在是厉害。
他是真心把宋敏雅当成兄弟看待的,这样的姑娘你要是以一个曾经的爱慕者身份去看她,那就是在侮辱她,
齐恒自然不会如此的低劣,于是在成为朋友之后,宋敏雅就是他的好兄弟了。
当然了,如果宋敏雅认为他是姐妹也可以。
喝酒嘛,喝着喝着就什么都能聊了。
老朋友自然是聊聊现在,那些皇子们如何勾心斗角,聊皇帝的不能放手和太子的尴尬。
聊过去,聊他们干过的傻逼事情,聊那些早就没了的人。
富敦仍然是风流人设不倒,别说什么玩够了,按他的话来说,他这种男人玩是玩不够的,永远也不会有玩够的一天。
除非是硬件条件不允许了,而富敦嘛,从小习武身体超棒,硬件很不错。
富敦贱兮兮的问敏雅:“你看张青云怎么样。”
他说的是那个新晋才子,京城文坛的一个新星,长相俊美,富敦跟那位喝了几次酒就觉得可以介绍给敏雅玩一玩。
富敦还是很关心好兄弟的身心健康的。
敏雅一把推开他笑的猥琐的脸,“滚开,我干嘛非得找个男人啊.”
其实也不是他不想找,而是找不到能够在思想上合适的男人,随着她地位越来越高,甚至有了皇上赐予的官职吗,那些找上来的男人都是想软饭硬吃。
拿着她能提供发好处,还要把她困在内宅,少数几个能接受她抛头颅露面的也不会跟她一生一世一双人,都是想着三妻四妾,而那些能够安心吃软饭的男人,她又看不上。
齐恒看富敦越说越搂不住,什么玩一玩,消遣一下都说出来了,赶紧制止。
“你就别添乱了,她要是想要玩,咱们谁都能帮她找安全又没有负担的,找一个小白脸还不是简单的事情,有什么不对不管是你还是我都能轻松处理,绝对不会叫她吃亏,可是现在是她不想找呢,你就别添乱了,一个人也很舒服啊,谁规定人就一定要有个伴啊。”
齐恒喝的也有点多,前一刻义正言辞肃着俊脸教育富敦,下一秒就也露出了一点不正经。
扭头看向敏雅,“当然了,你不能还对我保有期望,毕竟我都不好看了,你也该放下了,其实富敦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不赞同张青云那样的小白脸,我手下有个鄂温克族的小子,身高腿长,一张脸都快比的上我那外甥了,骑射也不错,而且还年轻,身体好,等会叫过来你认识认识。”
宋敏雅翻了个白眼,叫两个喝的迷迷瞪瞪的人都滚开。
端起酒杯,晃了晃了,眼神迷蒙,显然也是不太清醒了。
“我跟你们说啊,别弄那些没有用的,我一个也看不上,我可是宋大家啊,你们根本不懂我的那些东西有多厉害,男人可配不上我。”
“别看现在你们俩都是什么朝廷高官,等到几百年之后肯定是我更出名,说不定还会出现在教科书上,到时候你们俩都是我的陪衬,懂不懂。”
宋敏雅指了指齐恒,“就你,说不定还会因为我喜欢过你而在书上留下一段记载呢。”
齐恒笑开了,“那可不行,万一后人误会咱俩真有一段怎么办。”
毕竟他俩一个不娶妻,一个不嫁人,搞不好还真的会被安成什么虐恋情节。
富敦一听可不干了,“那不行,凭什么没有我的存在感啊,不行,回头我就找翰林院的给记上咱俩的友情,以后上了什么记载也得带着我啊。”
富敦把手搭在好兄弟的肩膀上,展望未来,好兄弟也喝多了,一口答应下来。
齐恒还算有点意识,将两个手拉手唱歌的醉鬼都送了回去。
出了门,冷风一吹,这会的酒意已经散了不少。
天空星月高挂,一片寂静中,无人在意,他一路走回了自己的别院。
这处院子不过是一处一进的小院子,他一个人住着已经足够了。
周围都是些新进京城的小官,虽然瞧着跟他的身份不太搭,但是他很喜欢这里,因为这处院子刚好能看见一家糕点铺子,那家舒兰最喜欢的糕点铺子。
走到大门口,还没推门进去就发现不对劲。
旁边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齐恒皱眉看过去,借着月光看清了一团什么东西在动。
然后这团东西站起来了,竟然是一个人。
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小姑娘,顶多十五六岁的样子。
“小姑娘,大晚上怎么不回家,遇到什么麻烦了嘛。”
小姑娘从黑暗中走出来,露出一张很是陌生的脸庞,穿的很是破旧,但是行走间的姿态倒像是大户人家教养出来的。
这不会是什么被拐卖的官宦人家的姑娘吧,齐恒如此猜测。
小姑娘一步步走出来,紧咬着嘴唇,看起来十分倔强,神情有些眼熟。
“你娶妻了吗?”
齐恒懵了一瞬,“什么?”
“你刚才送回去的那个女子,你喜欢她吗。”
小姑娘看起来像一根紧绷着的弦,仿若等待答案降临那一刻就会断开。
齐恒不解,“你是?”
小姑娘见他没有回答,眼泪猛的流下,咬牙说道:“五岁时你抓虫子吓唬我,我气哭了,你被你额娘给狠狠责罚了。
七岁,你拿着过年收到的金元宝换成铜板给我买糖吃。
十岁,你说以后我就要做你媳妇,我就说那我要管家,所所以你的所有月例银子都死我的,我就拿着那些银子去买珠花喝糕点。
十二岁,你已经能拉开一石半的弓箭,你说等过年之后就带我就打猎,但是你却隔了半年多才有时间带我去。
十四岁,你跟富察家的格格碰见了,在一起说话,我气的咬了你的胳膊,让你留疤了。
十五岁,咱俩的亲事定下,你非要立刻成亲,被你额娘狠揍了一顿”
小姑娘站在那里一直说一直说,说着只有两个人知道的事情,哭的可怜极了。
齐恒呆呆的愣住,不知所措,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反应,那张陌生的脸上是熟悉的神情,那个陌生的身体里是熟悉的灵魂。
这片区域,院子都是一进的小院子,人家住的密集。
不少人都听见巷子声音,点了灯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只看见那位齐恒大人,大名鼎鼎的将军,皇后的亲哥哥,皇亲国戚里出了名的孤寡人。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蹲在地上在哭。
他哭的可怜极了,不是男人的眼泪一两滴,是哭的一张脸都丑了的哭,紧紧抱着一个小姑娘。
那小姑娘小拳头不停打在齐恒大人的头上,凶的很小姑娘在哭,一边哭一边骂的哭。
没多久八旗里传遍了。
“唉?你知道吗,齐恒大人被人打哭了?”
“什么?谁能把齐恒大人打哭啊。”
“听说是个小姑娘,好像是齐恒大人要对人家心怀不轨才被打的。”
“不可能吧,齐恒大人都快出家当和尚了,还能对小姑娘有想法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啊,结婚请柬都发出来了,与原来齐恒大人喜欢强取豪夺这一口啊。”
“胡说什么呢,我听说是那小姑娘天生神力,一拳就把齐大人打哭了,齐大人之前孤身一人就是为了探索武学的真谛,现在遇到了对手,这才准备安稳下来。”
“是吗?”
“当然了,听说不少禁卫军的弟兄都去领略那位嫂夫人天生神力了。”
“怎么样,怎么样?”
“没见到嫂夫人就被齐恒大人打的鼻青脸肿,不过有点奇怪,他们说齐大人剃胡子了,瞧着跟个小年轻一样。”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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