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宋念对于婚礼都是没有概念的。
二十四岁的年纪,她也参加过几场自己高中大学同学的婚礼,看着她们她们穿着婚纱一步一步的走到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许下誓言,交换戒指。
当时的宋念想,结婚举办婚礼应该是一件幸福且轻松的事情。
可是现在看来,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只是从教堂走到更衣室换礼服,她就已经感觉到来自她这具身体的疲惫了。
宋念觉得她现在这副身子可比以前她那副差多了,她过去可是连替三场八百都不喘粗气的人。
“小姐。”原主家的樊姨端着一碗银耳炖雪梨走了过来。
胶感浓郁的银耳顺着银色的小勺化在宋念的口中,梨子甜丝丝的香气里全是治愈的味道。
宋念坐没坐样的盘腿在沙发上品尝着这一小盅精致的甜品,突然就觉得身子差劲就差劲吧。
上辈子在那个世界她可没有吃过这样精致的食物,穿过这样好的衣服,享受过这样高的待遇。
经历了教堂的结婚仪式,宋念对于发现自己穿书来的震惊与惶恐已经消解的七七八八了。
她看着一侧镜子里自己这张被将养得分外出挑的容貌,对于自己出车祸后,穿到了同名同姓女炮灰身上的这件事变得坦然了起来。
毕竟她在原本的那个世界,可能已经死亡了。
一边是既定的死亡,一边是未知的死亡。
宋念觉得还不如趁一切还没开始,赶紧抱住顾瑾言的大腿,万一能苟命活到大结局呢?
反正她在原世界也没有亲人朋友,在哪里过活不是活?
况且……
宋念想着,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上刚刚带上的婚戒。
鸽子蛋大的戒指带在她左手无名指上,头顶的灯光打在上面,反射出来的光璀璨惹眼。
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过这么大的钻石,也根本都不敢想象这东西能有一天完完全全的属于她,还是不用分期的那种。
宋念觉得这一切发生的都有些不太真实。
她更改了剧情逃过了车祸,改变了自己即将成为一躺到底的植物人。没有惩罚,没有强制扳正剧情,她就这样顺顺利利的跟未来的会黑化的大反派顾瑾言结婚了。
看了这么多穿书文,宋念觉得自己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简直就是一个自由国度,简直是比那辆停在斑马线对面的空出租车还要幸运的事情!
宋念想,接下来只要自己老老实实的做好宋家最受宠的小女儿,就可以享受美好人生了。
“小姐!”
宋念还在噼里啪啦的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休息室的门就砰的一下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看起来格外瘦小的女佣拽着顾瑾言从门外走了进来,毫无顾忌的把这位她们小姐的新婚妻子推在了地上,也顺手把宋念的美好幻想打碎了。
宋念这边还没有反应过来,樊姨的脸就先沉了下来,呵斥道:“这是干什么,怎么这么没规矩?冒冒失失的,不知道小姐在里面吗?!”
谁知道,这个小女佣闻言丝毫没有胆怯,反而更加理直气壮的对宋念讲道:“小姐,顾瑾言把待会要穿的礼服弄坏了,她刚才还想遮掩糊弄您呢!”
说着她就一把将顾瑾言的裙摆拎了起来,献宝似的捧向了宋念。
只见那精致的黑色缎面不知被什么燎得卷曲抽丝了一大片,皱皱巴巴的挤在订着的珍珠的附近,看上去格外的扎眼。
可是比起这抽丝了的裙摆,宋念视线不由自主的看向了穿着这裙子的主人。
小女佣推得顾瑾言那一下不轻,她到现在还伏倒在地上,皙白的脚从被人撩起的裙摆中露出,毫无保护的贴在冰凉的地板砖上。
她这一路是被那个小女佣连拖带拽的扯过来的,来不及穿鞋的脚就这样□□裸的踩在地上,惨白中透着充血的红,让人看着就觉得可怜。
只是不知道现在顾瑾言是不是已经开始对宋家有些心灰意冷了,她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听着那个站在她面前的人肆意抹黑编排她,漆黑的眸子始终垂着,沉默之余,好像还有一点憎恶。
对这个颐指气使、颠倒黑白的小女佣的憎恶。
以及对自己这个引导暗示者的憎恶。
就这一瞬间,宋念觉得自己的掌心发凉。
在还没有发生这件事之前,宋念对于她跟顾瑾言的关系还是很乐观的。
毕竟从她们相亲到结婚,小说里描述笼统不过两三个月,宋念本以为,这两三个月原主应该不会在顾瑾言面前刷多少仇恨值。
如见看来,她低估了这个炮灰二世祖的能力了。
她想这裙子的大面积抽丝多半是个小女佣搞的。
这些投其所好的小人知道原主不满意顾瑾言这位妻子,便故意为难她,谄媚讨好原主。
像这样的事情,过去已经不知道发生了多少起了。
难怪会让顾瑾言憎恶记挂到黑化后还要去疯狂报复她这个瘫痪在床的病人。
一想到自己未来的这个结局,宋念整个人都颓了。
她刚才太过于沉溺宋家的大家大业,居然都忘了自己要想过上原主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前提是要把原主留下的锅也一并背下来。
真的好难啊……
这就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锅吗?
这句感叹从宋念的脑海中飘出来,悲恸还没有停留很久,紧接着就成了亮光。
按照小说内容,她身上的锅在出车祸成为植物人前是她原主自己作的,在她成为植物人后是其他人借着她的由头添油加醋导致自己间接背的。
既然自己没有出车祸成为植物人,那么后面的那一大堆间接背锅的理由岂不是没有了?
那既然没有了,自己在顾瑾言那里的仇恨值是不是就只止步于结婚前?
也就是说还能挽回?
自己这口锅还有可能刷白了!
小女佣添油加醋的告状很快就结束了,房间也跟着一下安静了下来。
屋子里的每一双眼睛都落在了坐卧在贵妃椅上的宋念身上,而这位备受瞩目的主角此时正放空似的托着腮,一会皱起眉头,一会突然松开的,看得人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阴晴不定的宋家小姐究竟在想什么。
小女佣没办法预料到自己将来悲惨的结局,看着宋念这副有些癫狂的样子,回头便对顾瑾言投去了一个得意的笑,仿佛在说:你看着吧,你把小姐气狠了,待会有你好果子吃。
顾瑾言却没有理睬这人的挑衅,只一双眼睛阴恻恻的看着她回过身去的背影,一笔一笔的记下了这个人的样子。
“啪嗒。”
就在这时,东西落地的声音脆生生的在顾瑾言的耳边响起。
她不明所以的收回视线垂眸看去,却在看清宋念丢到自己跟前的东西时,觉得匪夷所思。
——那不是什么可怖阴毒的惩戒东西,而是一双看起来可爱无害的毛绒拖鞋。
宋念看的出顾瑾言眼睛里的迟疑,知道她对自己给予她的任何东西都带着警惕心,便靠着椅子上对她昂了昂下巴,命令道:“穿上,还是你觉得本小姐会低劣到给鞋子里放钉子?”
顾瑾言不言,沉默的起身穿上了宋念丢来的拖鞋。
不管这双拖鞋是不是真的被她放了钉子,现在没有任何势力的她都得穿上。
细腻的绒毛一下就包裹住了顾瑾言冰凉的双脚,软软的,还残留少女方才穿过时留下的温度。
顾瑾言眼睛里的匪夷所思更甚了。
这拖鞋竟然就如宋念所说的那样,什么让人难堪的手脚都没有动。
小女佣看着宋念这个举动,脸上写满了错愕。
而宋念也不等这人说什么,就一脸无所谓的讲道:“不就是件礼服吗?坏了就坏了,吵什么?这个家是跟我姓,还是跟你姓?既然你刚才这么的有主见,那就收拾东西另觅他处吧。我们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小女佣听着宋念的这句话瞬间就慌了,颐指气使变成了卑微求饶:“小姐!您不能就这样把我开除!小姐,我这可都是听您的话,不是您说顾瑾言她就是一个上不了台贱……”
眼见着小女佣的话朝着给自己反向冲分的方向发展去,宋念的求生欲让她起身径直打断了这人的话:“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
“你在本小姐婚礼当天搞出这样大的动静来,这不是明摆着要别人看我笑话,让我丢人吗!你觉得我会对你说这样的话吗!”
说着宋念还刻意的做出胸口剧烈起伏的样子,就好像这次大发雷霆真的不是为了袒护顾瑾言,而是为了自己这个在s市出了名的二世祖的面子。
樊姨是个会看脸色的,示意人把小女佣拖下去,岔开话题对一旁的造型团队讲道:“有预备备用的礼服吗?”
“有有有。”造型团队被宋念发的这一通脾气恫吓住了,连忙点头道:“宋小姐,这是我们团队刚刚从意大利米兰时装周拿下来的当季新品高定,您看看?”
宋念虽然是个命里缺钱的贫穷社畜,看不出这片挂在衣架上的布有什么高级之处,但也知道“当季新品”这四个字的含金量——这可是多少明星都要打架抢的礼服。
于是宋念当即就点了头,示意造型团队把这条裙子拿给顾瑾言换上,而后又装作不在意这件事的样子,对一旁的樊姨讲道:“你说说,这跟着我的都是些什么人,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今天回去就都给我换了!”
“是,小姐。”樊姨好像已经习惯了原主的阴晴不定,什么也没问的就应了下来。
绸缎布料拖在地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宋念看着顾瑾言跟着造型团队拿着裙子朝里间走去,靠在贵妃椅上长舒了一口气。
她给自己的这次的表演打了一百分满分,不是不怕自己骄傲,而是觉得自己这次真的是机智。既抓住机会给自己刷了一次锅,又把家里自己不熟悉却熟悉原主的佣人全换了,正是个很不错的开端。
“小姐要去看看吗?也可以帮顾小姐参谋一下。”
正当宋念荡着腿,靠在椅背上沾沾自喜时,一声体贴的问话打断了她。
樊姨注意到方才宋念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顾瑾言的身上,以为自己家小姐转了性子,便主动提出这个意见。
宋念觉得这个樊姨的提议不错。
既然她刚才已经自诩成功的洗锅过一次了,那不如趁这机会再接再厉,去拍拍顾瑾言的马屁,刷一波分也是好的。
于是宋念拍了拍自己的手,提着裙子从贵妃椅上起来,在樊姨的陪同下,朝顾瑾言所在的里间走去。
圆形的灯光均匀的将光洒落在更衣镜前,将整个空间照的如梦似幻。
顾瑾言半披着还没有拉上拉链的礼裙,黑色的长裙包裹着她的身体,光从丝绒面料上流动,妖冶起伏的勾勒着她的身线。
即使此刻顾瑾言还没有整理好,就已经让周围的人黯然失色了。
宋念站在门口远远地瞧着,觉得书中的描写根本比不上她亲眼看到的十分之一。
这时,挡在顾瑾言背后的工作人员挪开了地方,红色的淤痕像是一块惹眼的瑕疵一样闯入了宋念的视线。
就在顾瑾言光洁的后背,赫然竖着一道格外明显的红色淤血印子。那印子突兀的沿着她的脊柱竖在后背的正中间,透着令人心疼的狰狞。
宋念一看就知道这个淤痕绝非意外,脱口而出道:“这是谁给你弄得。”
顾瑾言不言,只抬起眸子看着镜子里站在她身后的宋念。
宋念登时右眼皮突跳。
哦豁,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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