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年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阳光很好。
头顶简约冰冷的装潢明晃晃地映入眼帘,一片寂静。
池年忍不住抬手遮了遮光,感冒好了很多,整个人神清气爽。
她低低嘤咛一声,而后才发现自己仍然睡在祁深家的沙发上,毛毯半耷在地上,依旧穿着昨天的衣服。
没有浪漫的公主抱,更不用说抱去房间,只有一条毛毯。
池年失落地垂眸,下秒突然想起什么,猛地坐起身。
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她记得昨晚有人催她起来,而有起床气的她直接坐起身,好像……亲到了祁深。
池年摸了摸嘴唇,仔细回忆了下,越想越真实,就像吃到了一块冰过的双皮奶,现在还能品出一丝甜来。
池年双手捂着微热的脸颊,这场感冒好像也并不是一无是处。
手机铃声响起,池年回过神来:“喂?”
“池总助,你今早怎么没来上班?”林蕾的声音透过听筒轻声传来。
池年愣了愣,忙看了眼时间。
十点三十五。
“池总助?”林蕾唤她,“人事部那边今天统筹,恐怕要按旷工算了。”
池年心里那点儿旖旎的心思瞬间烟消云散:“祁总呢?”
“祁总一早就来公司了。”
池年睁大了眼睛,和林蕾道谢后直接拨通了祁深的电话。
响铃两声后,通话被挂断了,池年还要再拨打,微信来了一条消息。
祁深:【在开会,有事?】
池年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有事”二字,甚至能想象出来他说这句话时冷淡的表情。
她的全勤奖金没了不说,还要被扣半天薪资。
除了愤怒,池年的心里更多的是难过。
身为女朋友,没享受到公主抱回床上的待遇就算了。
明明他早就醒了,叫她也只是举手之劳的事,却没有叫她;明明知道她生病了且就在他家,还任由人事记了旷工。
池年恨恨地敲着手机屏幕,点击发送:【祁深,你真的是】
【渣、渣!】
发完消息,池年也懒得再去公司,反正已经记了旷工半天,索性回了13号公寓。
洗完澡吃完午饭换了衣服,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池年看了眼手机,祁深再没有回复微信。
轻哼一声,池年直接去了公司。
正值午休时间,不少人去了休息室或娱乐室,林蕾正在和前台说着什么,看见池年忙打了声招呼:“池总助,你上午没事吧?”
池年笑:“只是有点不舒服。”
林蕾松了一口气,声音小了些:“你上午是没看见,祁总的脸色有多难看。”
池年问号脸:“嗯?”
“科研中心那边对发布会内容有调整,祁总临时开了个会,”林蕾心有余悸,“进会议室的时候还好好的,出来时也不知道谁惹祁总不高兴了,脸色阴沉沉的,科研室那帮恃才傲物的都少有的安静,咱部门更是大气不敢出。”
“不过听科研室那帮人说,也没人惹到祁总啊……”
池年的笑有些僵硬。
她仔细地回忆了下,祁深开会的时候,如果有人惹到他的话,应该、大概、也许是她骂了他“渣渣”?
“……你知道原因吗?”林蕾问池年。
池年眨眨眼,皮笑肉不笑:“我上午也没来公司,怎么会知道呢。”
“也对,”林蕾又想到什么,“对了,你感冒好些了吗?”
“好多了。”池年点点头,默默和前台打了招呼,回到办公室低低舒了一口气。
不过就是骂了句“渣渣”而已,至于这么生气吗?
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祁深依旧没有回复消息。
池年想了想,抛开其他,他毕竟还是她的金主爸爸,去了条消息:【祁总,上午的会议备份发我一份吧[可爱]】
可直到下班,祁深都没有回应,反而是陈扬给她的邮箱发送了一份会议文件。
池年愁眉苦脸地盯着文件内容,最终没能忍住,在下班前几分钟上了楼,刚准备敲响总裁办公室的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陈扬走了出来,看见她有些诧异:“池总助?”
池年朝里看了看:“祁总呢?”
陈扬:“祁总说他还有事,先走了,”说着他的声音轻了些,“幸好你没来,你是没看到,祁总的脸色有多难看……”
池年:“……”
她没看到,但她能想象到。
池年不死心地朝办公室里望了一眼,简约的黑白背景,落地窗前空荡荡的。
她恹恹转身,总觉得不对劲。
以往她惹祁深更生气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过,可他从没像今天这样过,看起来更像是……在逃避她。
心中冒出这个想法,池年也被惊了一跳,总觉得太过于荒谬了。
可是当接连两天池年拿着果蔬汁去祁深的办公室时,却都被告知他去了科研中心,一整天都不会回来了。
池年拿着果蔬汁,气笑了。
她是他的助理,对于他的行程她再熟悉不过了,科研中心那边有工作,但绝对不用他全天耗费在那里。
他这摆明了在躲她。
因为那晚那个吻?
将果蔬汁一饮而尽,池年刚要气冲冲地离去,转眼看到桌上刚送来的文件,眼珠转了转。
她就不信他不来拿。
这晚,池年特意加了个班,把原本打算三四天定下来的代言人候选人名单,用了一个晚上完成了大半。
九点半,池年伸了伸懒腰,揉了揉疲倦的双眼,将文件保存好,关了电脑。
与此同时,门外的电梯传来声音。
池年猛地清醒过来,等了一会儿,打开门径自上了楼。
二十四楼空荡荡的,脚步声都带着回音。
办公室门半掩着,池年意思性地敲了两下门直接推开,眼前却一黑,一下撞进了一人的怀里,熟悉的清冽泉香千丝万绕地将她包围在其中。
池年的心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眨了眨眼,抬头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眉眼即便淡漠也俊美逼人,高傲的、矜贵的气质呼之欲出。
池年看着那样一张好看的脸,忍不住想,她是真的喜欢他,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到现在。
就连他皱起的眉都很喜欢。
“有事?”祁深看着她,不着痕迹地后退几步。
池年深吸一口气,明明在质问,眼神却亮晶晶的:“你为什么不帮我作证?”
祁深显然没跟上她的脑回路,皱着眉头:“什么?”
“前天上午,我是生病了才没来公司,”池年强调,“是病假,不是旷工!”
病假不扣钱,旷工扣钱。
祁深听明白了,淡淡开口:“怎么帮你作证?说你在我家睡了一夜?”
池年一愣,而后小声嘀咕:“你要这么说我也没意见,反正我的确在你家睡的。”
祁深没想到她这么口无遮拦,神情紧了紧,安静地盯着她,直到她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才道:“我还有事。”说完就要关上办公室门。
“祁深!”池年有些着急,干脆直接问道,“你是不是在躲我?”
祁深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却很快又恢复了冷静,关好门看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躲你?”
池年的眼珠飞快地转了转:“因为你……害羞?”
祁深身子一顿,沉默了好一会儿,迎上她有些期待的目光:“害羞?”
池年点点头:“那晚,是你的初吻吗?”
“池年。”祁深紧皱眉头,连名带姓地唤她。
“你凶什么?”池年瞪着他,“那也是我的初吻,你又不吃亏。”
祁深脸色一沉:“胡说什么。”
“没有胡说,”池年嘴硬地抿了抿唇,“再说,你要是觉得亏了,大不了让你再亲回去!”
她说着,仰头凑到他跟前,翘着唇。
祁深的瞳仁沉了沉,也许是感冒好了的缘故,她的唇是饱满的淡粉色,身上带着细腻的甜香。
那晚柔软暖甜的触感莫名涌起,那股奇异的感觉又来了。
一旁的电梯突然响了一声,宋朗走了出来:“我说,拿个文件而已,用得着这么长……”时间。
最后俩字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宋朗看着眼前的局势,识时务地说:“你们继续。”说完,转身重新进了电梯。
祁深回过神来,紧绷的神色勉强松了些,叹了口气:“池年,那晚只是意外而已。”
意外。
池年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还是觉得有点难过。
“既然是意外,你还要躲我?”她抿着唇,情绪也低迷了下来,“祁深,我们的关系,你忘了,我不怪你。可你不能……”
她只觉得心里有点儿酸,低下头没再看他,声音很低:“……你不能总是欺负我。”
祁深怔了怔,看着她微垂的头,头顶高高扎起的丸子头仿佛也失落地垂了垂。
好像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神采飞扬的小兔子耳朵耷拉下来,惹得他心里也有些烦躁。
池年不想被他看到自己蔫蔫的狼狈模样,又抬起头,直直朝祁深走了两步。
二人的距离只差几寸。
祁深因为她突如其来的转变愣了愣。
池年对他眯着眼睛笑了笑,而后抬腿用力踩向他的脚,漆亮的皮靴留下一个明显的脚印,她“哼”了一声,趁着祁深还没反应过来,迅速转身离开。
祁深反应过来时,电梯门已经快要关上了,只留下一条缝,池年鼓着眼睛侧过头没看他。
他的脸色黑了黑,果然是……小撒谎精,又一次差点被她骗了。
……
池年回到家后,喝了一大杯水才勉强将心里的酸涩与愤愤压了下去。
光着脚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她忍不住用力跺了跺地面。
祁深估计更生气了吧。
一定又紧抿着唇,默默散放着冷气。
池年抬头,看向景观墙上的拼图,心里更来气了,直接走上前,将上次没来得及拆的腹肌和胸肌一齐拆了下来,拼图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连带着周围的拼图也被牵连,脱落了不少。
池年有些着急,捡起拼图匆忙要补救,手机却响了起来。
夏宜发来的视频通话。
池年手快地点了接通。
“忙什么呢?”夏宜依旧在敷着面膜,躺在床上做着简单的瘦腿运动。
池年看了看拼图:“你又休息啦?”
“嗯哼,”夏宜懒懒地应了一声,“整天训练,累死了。”
“不是说你们节目组请了个顶级男模导师?帅哥还治愈不了你的心?”上次夏宜和她说时,她特意搜了搜照片,人虽然不算顶级英俊,但身材绝对顶级。
“还说呢,”夏宜一听,运动也不做了,转过身看着她,“也不知道我哪里惹到他了,之前他没出名时我还给他加油打气过呢,现在整天盯梢似的盯着我,没有一点儿休息时间。”
池年边研究拼图,边回应:“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看上你了?”
夏宜冷笑一声,朝镜头展示着自己的小腿,一片青紫的瘀痕中,有一道三厘米长的伤口:“他看上我要这么折磨我?”
池年默默闭了嘴。
夏宜:“不过过段时间那个叫喻泽的摄影师好像要过来露个脸,你要不要签名?”
池年眼睛瞬间亮了,手上的拼图也顾不上了,连连点头:“要。”
喻泽是国际摄影大赛金奖的获得者,如今已经转型成一个成功的商业摄影师了,他拍摄的照片总能极度地冲击人的内心。
就连周教授也不止一次地夸赞他。
可以说池年当初有多喜欢周教授的那本游记,后来就多喜欢喻泽的作品。
只可惜,这位大摄影师一直没露过面。
夏宜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下秒突然眯了眯眼睛,将面膜揭了认真地看着她:“你手里拿的是拼图?”
池年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你舍得把你家祁总的那副拼图拆了?”夏宜感叹,“也好,你看看你和你家祁总,哪点儿像谈恋爱的样子。”
一个从没谈过恋爱的小白兔,一个干脆把恋爱关系忘了。
池年愣了下,看了看手里的拼图。
也许是看她的神情太招人疼,夏宜忙转移了话题,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才断了通话。
池年却依旧拿着拼图坐在地毯上,夏宜的话一遍遍地在耳边响起。
对啊,她和祁深,根本就不像谈恋爱嘛。
池年看着满地的拼图,又看了看景观墙上斑驳的只剩下双腿和修长轮廓的拼图,许久泄气地放弃了补救,将所有掉落的拼图一并扔进盒子里。
祁深,我这次真的生气了。
很难哄好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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