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望无际的平原上, 一只大白虎正疾速奔腾着,飒飒生风,如乘云雾。
迟欢已经连续飞奔三天三夜了, 一路上风餐露宿, 都没顾得上休息。
她最近隐约捕捉到了玉玉的行踪, 便循着那时有时无的冷香, 到处辗转奔腾。
除了这熟悉的味道,迟欢还嗅到了自家崽崽的气息, 所以她基本确定, 玉玉应当就在这附近出现过。
穿过平原,前方不远处便是一片森林了, 不过这显然不是普通的森林, 林外围绕着一股阴冷之气, 若是寻常人经过, 必被这阴气侵入骨髓,继而影响寿辰。
大白虎爪子贴着沙土刨了刨,似乎在衡量林中危险程度,大约迟疑了半个钟头, 它终是绷直身姿, 低吼着冲了进去。
虽然里面或许会遇到危险,但玉玉的气息在这里就突然消失了, 很难说与这片诡异的森林没有关系。
迟欢卯足了气力冲进林内, 本来做好了面对无数妖魔鬼怪的打算,谁料刚一踏入, 森林突然如幻像般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如仙境般唯美的画面:
绿草茵茵,小桥流水, 不远处还有栋小木屋,院子里琴音袅袅,宛若天籁。
迟欢心头一动,瞬间化成人形,急忙往木屋的方向跑去。
她几乎可以确定,此刻院子里抚琴的人便是承玉!
他的气息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她高兴得快要失去理智,眼看就要破门而入。
正在这时院门突然敞开,伴随着“嗷”的一声,两只身形敏捷的小虎崽一下子朝她扑来,凶神恶煞,威风凛凛,一双乌溜的大眼睛格外警惕地盯着她,呲牙咧嘴的,那小模样要多戒备有多戒备。
迟欢一手一只掐着脖子拎起来,也不顾两个小家伙的强烈反抗,很是不满意地训道:
“你们两个白眼虎,连自己娘亲都不认识了?居然敢吼我,信不信我一口一个把你们吞进肚子里。”
小家伙们挣扎得愈发强烈,发出“嗷嗷嗷”的奶叫声,小脑袋摇来晃去,显然是不服她管。
迟欢嘶了声,还想说些什么,只见一袭白绫拂过,她下意识往旁一躲,小崽子们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挣开她手掌,颠颠跑回了自家爹爹身边。
与此同时,迟欢可就没那么轻松了,她循着白绫左躲右躲,最后身体被捆成了个蚕蛹,只剩下脑袋露在外面。
“咚”地一声,全身被白绫束缚住的迟欢不可避免地歪倒在地上,眼睛却迫不及待想上瞟,果然见到这些天日思夜想的面容。
“玉玉,你当真在这里!”迟欢双眸骤亮,对着他绽放一个大大的笑脸。
然而某人却毫不领情,只垂眸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直接手一挥,将她关进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笼子里。
迟欢扭了扭身子,发现他绑得太严实,自己根本动弹不得,只好可怜兮兮望向他道:
“玉玉,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干嘛把我绑起来?”
承玉面无表情,白皙的指骨亦泛着岑岑冷色:“原本念在相识一场,不欲赶尽杀绝,却不想你今日自投罗网。”
“玉玉我不是自投罗网,我是专程来找你,向你道歉的……”迟欢大呼冤枉,被承玉一个眼神否了回去:
“明早之前,你自行了断吧,否则本尊不介意亲自动手。”
迟欢似乎被这话吓到,桃花眼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望着他,渐渐地整张脸攒成一团,委屈地砸吧砸吧嘴,非常不应景地吐出一句:
“玉玉,我饿了。”
场面短暂地沉默了一下,迟欢见他一言不发,开始叽里咕噜向他诉苦:
“玉玉,我为了找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吃肉肉了,真的好饿的。”
承玉冷笑一声:“你饿不饿与本尊何干,你当本尊这里是养虎场?”
迟欢瞅了眼蹲在他脚边的小虎崽:“你都养了两只虎子了,再多养一只又怎么了……”
不待她说完,承玉径直转身,带着两个小家伙回院内,只留迟欢一个人在笼子里嗷嗷大叫。
不知不觉间,夜幕降临。
迟欢已经嚎一晚上了,但根本没人理会她,眼下已是午夜,她在笼子里不仅饥寒交迫,身体也因长时间的捆绑而僵化,当真是要多惨有多惨。
正当她积极思索着该怎样自救时,院门口忽然发出些动静,她屏住呼吸盯向外头,猝不及防地,两个小东西一下子窜过来。
迟欢眸光一亮,下意识想要靠近它们,却又因全身被白绫裹着,只能像个毛毛虫一样一点一点蠕动过去,巴巴望着两只小崽子,分外热情道:
“崽,快过来快过来!”
小白虎并排站在笼子前面,爪子扒拉了两下,鼻子里哼哧一声,傲娇地扬开小脑袋。
迟欢呲着舌头啧了下,暂且按耐住想揍一顿这俩小虎崽子的冲动,笑眯眯哄道:
“好团团,好圆圆,你们过来帮娘亲把白绫弄开吧,娘亲平时那么疼你们,你们可不能没良心呀。”
她已经试过许多次,这笼子周围并没有结界,主要身上的白绫被玉玉施了法术,从内部挣开肯定是行不通的,但若由两个小家伙从外面给它咬开,破坏掉原本的术法,那就好办多了。
只不过俩小崽子一点儿也不领情,冲她细细地“嗷呜”两声,似乎表达着什么不满。
迟欢自然听得懂它们的意思,无奈解释道:“娘亲不是故意不要你们,我可想你们了,是你们爹爹生气了才带你们跑的,我这不是不远千里来找你们来了么?”
两只小白虎爪子动了动,乌溜溜的眼珠子齐齐望着她,似乎在思考她话语的真实性。
迟欢见状赶紧趁热打铁:“崽啊,如果你们再不过来帮帮我,以后你们就没娘亲啦!”
两个小家伙显然被这话吓到了,小耳朵直竖起来,不一会儿从笼子的缝隙间溜了进去,哼哧哼哧跑到她面前,垂下脑袋凑近她的脸。
迟欢被它们这小模样萌化了,挨个亲了个遍,无不感动地保证道:
“呜呜乖崽崽,以后娘亲天天陪你们玩儿!”
两个小崽子顿时高兴了,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舔她,然后依次跳到她身上开始撕咬白绫。
这白绫毕竟是承玉所设,缠得又实又紧,小崽子们使出吃奶的力气,一边用爪子摁着一边用牙齿咬,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尖牙都快拽掉了,方才松动了那么一点点。
迟欢看着有点心疼,不断为它们鼓气:“加油加油加油,我的崽崽是最棒哒!”
虎崽们听到娘亲的鼓舞愈发奋力,很快便将白绫扯开一条裂缝。
迟欢大喜过望,正要发力破茧而出时,只见两个小家伙突然停了动作,回头望向某个地方,“嗷呜”着跑了过去。
见这情形,迟欢暗道不好,果不其然,刚一抬头便撞见一双清沉的眼,旁边两个小家伙正围在他脚边低低怜叫,仰起脑袋巴巴望着他,似乎在为自家娘亲求情。
承玉却是面无波澜,薄唇冷冷开合:“自己去屋里待着。”
迟欢有些不乐意了,小声嘀咕道:“你干嘛对崽崽那么凶。”
承玉目光如冰凌般射向她:“究竟是谁给你自信,竟还敢这般同本尊说话?”
他话中威压甚重,连一旁的花草树木也彻底静止下来,然而下一刻却听“轰”地一声,白绫连带整个笼子瞬间四分五裂。
承玉双眸微眯,手中长剑骤现,飞身迎上那直奔他而来的矫捷身影。
然而迟欢根本没打算与他交手,一个侧身躲开剑锋后,直接一头撞进他怀里。
两人在空中纠缠片刻后,不得以翩然落下。
迟欢任由他掐着后颈,双手死死圈住他腰身:“呜呜玉玉,你就原谅我吧,我不想和你打架了……”
承玉冰凉指尖正捏着她最脆弱的地方,只消稍一用力,她定必死无疑,可偏偏在这种关头,他却始终无法再前进一步。
他知道,他是不可能杀了她的。
如果他可以杀她,早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甚至离开合欢宫之前便能动手。
可他并没有。
从那时起他便知道,他是杀不了她的,这一辈子都杀不了。
迟欢自然感觉到周身寒气的溃散,连着他手中力道也一点点削弱。
她喜不自胜地抬起头,抬头悄悄望向他,再接再厉道:“玉玉,之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会养别的男人了,我发誓这一次是真的!”
承玉绯唇抿成一条直线,久久没有言语。
迟欢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再说了,我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我和纯丹清清白白的,连嘴都没亲过呢。”
眼见承玉眉头隆起,她又连忙补救道:“玉玉,我那天是喝多了,才会说一些混账话,等我们回去了你罚我跪多少天搓衣板都行……”
“嗷嗷嗷~”
小虎崽们看见爹爹娘亲又抱在了一起,不由高兴地跑过来,围着他们前后左右转圈圈。
虽然娘亲一副不靠谱的样子,但它们还是希望爹和娘亲在一起呀!
“玉玉?”迟欢小心翼翼唤了声。
良久,承玉紧锁的眉头终是渐渐舒展,目光亦慢慢沉敛:
“你以为本尊还会信你的花言巧语?”
迟欢一听这话便知道有戏,抓着他的手放在她胸口,信誓旦旦道:
“玉玉,我这颗心永远是你的,若我再犯浑,你便把我的心挖出来,我绝无怨言!”
掌心与她肌肤仅一衣之隔,承玉感受着她火热的心跳,以及那上下起伏的峰峦,耳根一烫,不动声色抽出手,侧眸看向一边,沉声开口:
“最后一次。”
短短四个字,令迟欢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搂着他脖子左右亲了个遍:
“玉玉你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回合欢宫吧!”
承玉浅浅呼出一口气,轻轻拍了下她的爪子:“你先松手。”
迟欢闻言非但没松,反而迅速圈住他腰身,抱的更紧了,眨巴着桃花眼认真道:
“我不松,万一我松手你又跑了怎么办?”
承玉眼睫微敛,目光讳莫如深:“若我想走,即便你抱得再紧也是留不住的。”
迟欢心脏一紧,踮起脚尖轻轻贴上他薄唇:
“这样呢,能留住吗?”
承玉墨眸愈发沉暗,忽然扣着她后脑勺泄愤似的挞伐□□,喉咙里传来清哑的回音:
“也不行。”
迟欢撇撇嘴:“知道啦。”
他这是在告诉她,他不会无底线地纵容她。
“我们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嗯。”
“嗷嗷嗷!”
……
小白虎欢快地叫声萦绕不止,从今以后,它们终于又可以和爹爹娘亲一起玩儿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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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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