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一百块啊！
一百块确实能解眼下的燃眉之急，但谈判这种事情，向来不能急，要看谁先耐不住性子，裴丽不止姜糖这一个配方，卖完这个她还有不少更好的，也有找工厂制作批量售卖的想法，但她摸不清管全强这个人的行商风格，要是个光明磊落的还好，万一是个心思狭隘的，到时姜糖配方卖掉了，她转头又出了新的配方，一旦动了他的致富蛋糕，只怕要回来反噬报复。
近两天配方他肯定破解不了，裴丽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看他下一步怎么做，再做打算。
她扬起一抹笑，安抚裴永富，“先把竹筐里这些卖掉再说。”
裴永富心里遗憾，但也没说什么抱怨的话，知道她如今是个有主意的，低头呼噜噜把豆腐脑喝完了。
两碗豆腐脑一共八分钱。
简单吃完午饭，两人随后背上竹筐，入了街道吆喝售卖，裴永富心疼她，让她留在街口休息，裴丽想着配方的事情，面上多了几丝愁绪。
街道旁时不时有还没到上学年龄的小朋友正蹲在地上堆雪人，看到她皱眉的样子，有一个小女孩好奇地走了过来，“姐姐，你怎么了？”
女孩扎着小辫，模样清秀，白净的手上还拿着雪球。
“没事，姐姐在这等爸爸呢。”
裴丽冲她笑了下。
一旁另外三个孩子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走了过来，只看了她一眼其中一个男孩子便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她嘲笑：“哪来的肥婆，站在这吓死我了。”
“玉琪你跟这种人说什么话，小心长大跟她一样又丑又肥。”
他是孩子头，剩下两个孩子也纷纷附和，“就是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丑的人。”
管真敏说着要去拽赵玉琪回来，“少跟这种人混在一起。”
赵玉琪怯懦地不愿意走，“你不能这么说人家。”
减肥非一日之功，三百多斤哪那么容易就能减下去，就算有灵泉也不能立马把她变瘦变美，此时听着这声嘲笑，裴丽怒气蹭蹭往上冒，这些个小家伙年龄小嘴倒是挺毒，“我胖又没吃你家大米，嘴那么臭小心烂嘴哦！”
管真敏在这片无法无天惯了，仗着自家有钱横行霸道，从来没人敢跟他对着干，一听她这话就炸了，“死肥婆你骂谁呢？”
“嘴臭脑子还不好吗？”
裴丽轻笑，抬手专门指了指他：“骂你呢。”
管真敏张牙舞爪地伸出手要去打她，被裴丽一个反手制住了，她抓住男孩的手背在他身后，轻道：“骂归骂，我不欺负小孩子，劝你识相。”
赵玉琪声音柔柔的，也有些怕他：“真敏，别闹了。”
管真敏切了声，“你小心我让我爸揍你全家。”
赵玉琪瞬间红了眼，踢了他一脚。
合着还是有家仇的。
管真敏打不过她又被赵玉琪踢了脚，使出了杀手锏，嚎啕大哭，“妈——”
“奶——”
哭声一响，很快离这处最近的一家宅子里就传来开门的声音，裴丽一阵头大，赵玉琪急忙拉住了她，“姐姐，你跟我走。”
不怕小鬼难缠，就怕教养出这些小鬼的家长。
裴丽赶紧松开手跟赵玉琪跑了，两人沿着街道一路疾驰，最后终于在一处僻静的小巷停下，她回头看了看，没人追来，这才放了心。
王玉琪拉着她的手，低下头抱歉道：“姐姐，都怪我，我要是不那么好奇就好了。”
裴丽气喘吁吁的，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回，“这不怪你，他们没教养。”
“只看人皮相。”
“姐姐，你是新搬来的吗？”
小镇上鲜少出现什么生人，赵玉琪还是第一次见她。
裴丽摇摇头，“不是，来这边卖东西的。”
两人没聊几句，远处隐隐传来裴永富吆喝的声音，裴丽这才想起她爹还在这片吆喝生意，她弯腰跟小姑娘说，“你在家在哪，我先送你回去，等下姐姐也要回家了。”
“就在前面拐角，直走就是了。”
赵玉琪给她指了指路，边走边问，好奇心很足：“姐姐你是卖什么东西的啊？”
“姐姐卖糖的。”
裴丽回：“一种用姜做的糖。”
小姑娘哇了声，自然而然跟她聊了起来，“我家也卖东西哦~”
“不过现在不卖了。”
落寞的神情落入裴丽眼里也格外不好受，她反问道：“为什么不卖了？”
“生意不好，卖不出去。”
小孩子懂得还挺多，裴丽笑了下，摸了摸她的头，“你现在年纪小，这些事情交给大人来解决就好啦。”
拐角处便是赵玉琪的家，她高兴地踏上台阶，给裴丽介绍：“这里就是我家了。”
裴丽看着眼前这栋复式二层还庭院的小宅楼，高楼红瓦，心里惊讶，没看出来，小姑娘家里还挺有钱。
她轻声告别：“那姐姐就先走了。”
赵玉琪甜甜一笑，想邀请她进去：“姐姐要不要去我家玩？”
天色渐晚，裴丽也想回去跟裴永富汇合，拒绝了：“不了，姐姐也要回家了。”
屋内的人听到外头的动静，扬声问了句，“玉琪，你在跟谁说话呢？”
紧接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男人推开门走了出来，看到她愣了下，礼貌问候：“怎么称呼？”
男人约莫四十来岁，大眼浓眉，身形健硕，精气神很足。
裴丽颔首回答，“你好，我叫裴丽。”
赵玉琪忙跟父亲炫耀，“爸爸，这个姐姐卖姜糖呢。”
赵觉眼里闪过一丝不解，转头问她：“姜糖？姜做的糖？”
裴丽解释，“对，纯手工做的。”
“这倒是个新鲜物。”
赵觉微微一笑，“下回买来尝尝。”
裴丽仿佛抓住了商机，追问了句：“听玉琪说您也是做生意的？”
赵觉嗯了声，叹了一口气，“小本生意，挣不了多少钱。”
赵玉琪插了一嘴，“还不是都怪管叔叔。”
赵觉忙捂住了女儿的嘴，嗔怪道：“多嘴。”
裴丽已经能多少猜出一些，估计是小姑娘家跟方才那个混小子家是生意对手，近来被打压了，她计上心头，想着与其被垄断卖给管全强，不如跟眼前这位合作。
裴丽很快从身后的竹筐上拎出一包包装好的姜糖，主动递了过去，提议道：“这是我自己做的姜糖，您可以尝尝看。”
赵觉拿了一颗尝了下，被口感惊艳到，“这糖不错。”
裴丽笑道：“我有意向去批量生产来卖，不过苦于没人脉资源，您若是觉得还不错的话，不知有没有意向听听我的合作计划呢？”
自家的生意就已经够他焦头烂额，旁的生意点子更是应付不过来，何况裴丽是个妥妥的陌生人，赵觉直接了当回绝了，连连摇头：“不好意思，暂时不搞合作，我们现在也挺好的。”
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敢冒险。
裴丽心里遗憾，最后为自己又争取了下，“我就在镇上的西市摆摊，若是回心转意了，可以去那里找到我。”
赵觉犹豫了下，还是让她走了，牵着女儿的手进门。
裴丽循着吆喝的声音，也跟裴永富碰上头，在寒风中，两人一起踏上了回家的路。
王翠兰早已做好了晚饭，在灶屋里等着他们父女俩回来，裴丽放下竹筐，正巧对上在灶火旁正在看火的周宪起望过来的眼神，看到他身下带着轮子的椅子，有些意外。
一样意外的还有裴永富。
注意到父女俩疑惑的目光，王翠兰挠挠头，忙道：“白天你们俩都不在，我就找人给他在椅子上绑了轮子，推来灶屋帮忙了。”
实际是她看昨晚周宪起帮着给姜剥皮工作做得还不错，想着自己在灶屋也无聊，便又把他拽来一起干活了。
有轮子确实方便，这倒是让她忽略掉了，裴丽顺着接下去，“下回订做一个轮椅回来吧，这样他日常行动也方便很多。”
王翠兰跟周宪起白天在家把买的姜全都剥好，磨成了沫，给裴丽做第二批姜糖省了不少事，吃了晚饭就开始做第二天的量。
天冷没多少人愿意出来，所幸裴永富听话，吆喝的词也是跟着裴丽学的，让顾客先尝再买，倒是也卖出去不少，加上早市在市场上卖掉的，剩了不到十斤。
口袋里零零散散都是硬币和纸币，裴永富慢慢往桌上掏出来，不一会儿就在桌上摞一小堆。
王翠兰在一旁开玩笑，“下回看来要给你缝个钱包专门装钱了。”
裴永富直傻笑，开始数钱，他算术不好，还喜欢做加法来算，老是算错。
周宪起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说出了他数好的，“五块六毛八分。”
裴永富诶了声，有些不信，重新又数了几遍，还真对上了，不得不夸他：“还别说，你这脑袋瓜真好使。”
加上卖掉花卷赚的钱，这一天足足赚了八块多。
日子贼有奔头。
裴永富笑得开怀，完全忘记了这一整天的疲惫。
煤油灯下，裴丽微微也勾起了唇角，依然在灶前安静做着姜糖，周宪起抬眸望过去，只觉得眼前的人，仿佛在发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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