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出与庶出,立场天然不同,能够交好的只是少数,交恶的也是少数,大部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苏家长房较为清静,世子跟世子夫人夫妻恩爱,没有妾室添堵,一子一女虽然来得艰难,但也都身体康健,并非孱弱之人。
可这齐国公府整体就不是那么清静了,齐国公有三个儿子,分别是由夫人和两房妾室所生,感情之事是说不明白的,齐国公与夫人相携大半辈子,两个人也没红过脸,没吵过架,彼此之间也是有感情的,但这感情是亲人之间的感情,并非男女之情。
不像他和吴姨娘,年轻的时候,也曾难舍难分,老了老了,感情也未曾淡去,只是细水长流了些,不像年轻时那般浓烈。
儿子们不是一个娘生的,感情自然也不一样,对长子他是倚重,就算这孩子没听他的安排,非要弃武从文,但也照样做的不错,将来能够撑得起齐国公府。
次子是赵姨娘所生,他对这个儿子没什么要求,平平安安,不生事也不惹事就行。
幼子是他同吴姨娘的孩子,这孩子不需要撑门立户,又因为出身,仕途没办法与长子相比,让人心疼。
长子没有从武,因此,苏家在军队的人脉和根基,他陆陆续续都交给了幼子,能够在军队那边立得住,百年之后他也就不用操心三房一大家子了。
齐国公这个一家之主都没把一碗水端平,也就怨不得有人起心思,有人心不平了。
不过这与苏苑关系不大,国公府虽然没有分家,但公中的产业已经分好了,没有分的只是齐国公和国公夫人的私产,三房在一块儿住着,但实际上已然是各过各的小日子,各管各的开支,起码在财产上,三房已经没有什么牵连了。
长房这边儿独占家产的七成,日子自然不会不好过,不止如此,因为苏母颇有理财的手段,长房这边儿分了家是越过越好,都快要富得流油了。
苏苑要跟着阿娘学的理家之道,不只是管理中馈,也包括管理家中的产业,基本目标是收支平衡,更远大一些的目标便是让钱生出更多的钱来。
这课程苏苑可是感兴趣得紧,甭管到了哪里,钱都是要紧物,永远不嫌多,上辈子她那老父亲之所以能四处留情,还不就是因为手里头不差钱,否则人家凭什么跟他。
这边苏苑打起精神跟阿娘学管家之道,那边当爹的也没闲着,他是太子嫡亲的舅舅,于情于理,这会儿都得帮着太子适应新位置,就算以太子的能力,他能帮的不多,但态度总是要有的,不是给太子看,是要做给外人看。
太子很是承这个舅舅的情,就像表妹说的,他们可都是实在亲戚,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比这样的关系能更让人放心了。
太子虽是新立,可是根基深厚,在大多数人看来,这大燕朝的变数不大,除非是太子做出什么忤逆不孝之事,否则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一任帝王。
可如今这下一任帝王可都还没有娶妻呢,太子妃没有,侧室偏房也没有,有机灵的人家,已经开始暗戳戳做准备了。
有适龄的女儿送到东宫去自然是最好的选择,总好过送到宫里,宫里剩下的位置可不多了,而且皇帝年纪也大了,尽管位高权重、富有四海,可让水灵灵的姑娘家配一个快要四十岁的人,做父母的很少能狠得下这个心来。
东宫成了众人眼里的香饽饽,可作为太子的母亲,皇后还是想让自家侄女来做这个太子妃。
这对三方来说都是极好的事情,阿苑是煜儿命里的贵人,已经帮着煜儿逃过了一劫,将来二人若是成了亲,关联就更是密切了,煜儿若是再有什么劫难,保不齐老天爷还会给阿苑托梦。
这对阿苑来说也是极好的事情,从太子妃到皇后再到太后,她走的路再让侄女儿走一遍,这是天底下多少人都羡慕的,旁人求还求不来呢。
再有,这对她本人,也是有益处的,与其让旁人家的姑娘做儿媳妇,倒不如让自个儿的侄女来,将来必然能相处的好,不至于老了老了,还要跟儿媳别苗头。
如此各方都能得益的好事情,皇后自然不可能因为儿子的几句话,就改了主意。
不能同儿子达成共识,皇后便找了皇上和弟妹,儿女婚事,还是由父母说了算,她这个儿子素来主意大,可在男女之事上不过是个毛头小子,没什么经验,不能完全听他的。
皇上对太子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这是他一手带大的孩子,无论是学业,还是政务,都是他一点一点教起来的,这是要将来继承大统的孩子,不客气的说,这孩子比他有能力,也比他有野心,他办不到的事情,将来这孩子能办成。
对苏家,也没有什么可不放心的,齐国公在家事上有些糊涂,但做官还是清明的,虽说不上是什么能臣,但也绝不是庸官,家世好,什么也不缺,所以为官这么多年也没起过什么歪念头。
齐国公世子是个心里头有成算的,能弃武从文,就说明比齐国公看得远,也是个有能耐的,在工部多年,政绩那都是实打实的,一心做实事儿,也不怕得罪人,做帝王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臣子。
至于余下的那两房,也都翻不起什么波浪来。
这样的人家,如果不是皇后的娘家,太子妃选苏家女儿,确实很合适,但正因为苏家已经出了一个皇后,就不能再出一个太子妃了,否则对朝堂来说不是好事,长远来看,对苏家也不算是好事。
“这是煜儿的终身大事,只看他自己愿不愿意,想选哪户人家的姑娘就由他来做主,朕是没什么意见的。”皇上轻轻巧巧的把皮球踢给自家儿子。
自己带大的孩子,自己还不了解吗,煜儿是个有大局观的人,不会因为救命之恩,就乱了心思。
“咱们年纪都不轻了,说句难听的话,都不知道还有多少年的活头,煜儿是个争气的,把将来托付给他,朕没什么不放心的,你也别操那么多心了,有那功夫还不如多陪陪朕,咱们一道喝喝茶、赏赏花也是好的。”
对着这样的枕边人,皇后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与史书上的帝王都不一样,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就不是个多重权欲的人。
煜儿还小的时候,这人就想着赶紧把儿子培养出来,好把江山的重担交给儿子,如今立了太子,就更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政务都交给孩子处理了。
这边跟皇上说不通,到了弟妹那里,也没能说通。
人家也是一心为女儿着想的好娘亲,话说的那叫一个诚恳漂亮:“阿苑性子跟男孩差不多,臣妇跟老爷都不拘着她,想学武便学武,想骑马便骑马,想出去逛,那就带足了人出去。说句良心话,臣妇这个女儿生错了,合该是个男儿才对,这孩子不适合皇宫。”
这样的慈母之心,也叫人说不出话来,她原是想做好人的,结果各方都不乐意。
也罢,都不乐意,她也就不做这个坏人了,阿苑是她的侄女,又是煜儿的贵人,将来无论嫁到什么人家,她都会护着的,不会让旁人欺负了去。
只可惜做普通人家的女眷,虽然简单,但未必会痛快,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吧。
皇后自此歇了心思,苏苑倒是一直没察觉出来什么,毕竟谁也没跟她商量过这事儿,她在家中也一直都过得随意自在,别看要学的东西多,但每旬都有两天休息的时间,也就是说每十天有两天是可以出去玩儿的。
有时为了玩儿得痛快,干脆换了男装出去,身边带上几个人,京城的大街小巷都转遍了,城外也不稀罕,离得近的山林、寺庙也都常去逛。
莫说是女子了,男子也少有像她这么自由的,不管是从文,还是从武,十几岁的年纪都是努力进学的时候,要么一门心思读书,要么就好好练武,没那么多时间像她一般在外头闲逛。
苏苑能过得如此自在,不只是府里头宠着,对她没那么多约束,还有表兄的关照在,手里拿着表兄给的腰牌,府尹和禁军统领那边,表兄都已经打过招呼了。
这回真成了表兄的‘实在亲戚’,贵重的珠宝玉石、古董字画是不送了,送的都是苏苑最需要的东西。
同是送礼,同是报恩,用心程度还是不一样的。
这日子过得快活,甚至比上辈子还快活,上辈子虽说社会文明程度更高、更发达,但家里的糟心事太多,不像如今,即便是有什么麻烦事儿,也并不能让她烦心。
府里头还能有什么麻烦事儿,不过是三房那边,府里头人人皆知,大姑娘跟二姑娘素日里并没有什么往来,她们虽说是堂姐妹,可当爹娘的关系都不好,做女儿的关系能好吗。
苏苑跟二堂妹也就是个面子情,见面打声招呼的关系罢了,打招呼的时候,可能还会在心里说彼此的坏话。
苏蓉私底下被称为‘有福之人’,本身就是在踩着苏苑经营好名声了,齐国公府就只有四位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皆是二房的庶出,存在感不强,外人都只知道齐国公府的头两位姑娘,难免会拿出来比较。
苏苑出生更好,苏蓉则是名声更好。
这样的堂姐妹,彼此之间敬而远之也就罢了,凑一块算什么,互相‘恶心’对方,给对方添堵?
苏苑反正是不乐意跟二堂妹亲近的,别看只是个十岁大的小姑娘,她也没什么好不忍心的,对方凑过来,她不失礼数,但也绝不与其亲近,更不会把对方带出去一块玩。
“我明天的确是打算去安山寺,但你也知道,我一直都不喜欢坐马车,出去基本上都是自己骑马,爹爹给安排的护卫也都是骑马跟着,如此一来一回,时间才不会紧张,二妹妹若是想去安山寺,但是跟三婶一块去比较好,坐马车要更舒服些,在安山寺住上一宿,也能好好尝尝那里的素斋,大可不必跟着我一块儿去。”苏苑干脆利落的拒绝道。
甭管苏蓉是打的什么主意,这几天总是过来找她,但她们俩之间也没什么情分,出去玩的时候何必带一个拖油瓶呢。
不会骑马,不会打猎,真若是遇到什么歹徒,还得分心护着。
苏苑是打算出去玩儿的,不是出去哄孩子的,就算是要哄,那也该哄冬郎,而不是这个堂妹。
被拒绝的苏蓉,也不是不觉得尴尬,耳根子都红了,但面上也没恼,心里头一边觉得堂姐过于高傲,不给面子,另一边也觉得自己太过心急了,该循序渐进慢慢来的,不该如此激进。
“大姐姐都这么说了,那蓉儿也就不强求明天跟着大姐姐出去了,等哪日大姐姐不出城,就在京城游玩的时候,再喊着蓉儿一块也好。”
苏蓉看上去甚是乖巧,说话也没有什么可让人挑理的地方,只是苏苑不相信这种无缘无故的亲近。
“到时候再说,咱们课程紧张,不一定哪天有功夫呢。”
苏蓉也知道过犹不及,没再多说什么便告辞了,只是转过身去背对着人的时候,撇了撇嘴,眉心微微皱着,大姐姐连理由都找的敷衍。
她课程紧张不假,琴棋书画、诗词文章、女红舞蹈、管家算账这些都要学,往日很少是能抽出时间来的。
可大姐姐就不是这样了,谁不知道大姐姐每旬有两日是可以出去玩儿的,就算是平时上课的日子里,大姐姐还不是想出去就出去,大伯和大伯母全都由着大姐姐。
大姐姐这般散漫的人,没有一点儿女子的娴静,活得与男子没什么区别,也就是那张脸还能糊弄糊弄人。
但这么一个只有脸能看的人,就因为投了个好胎,便样样都排在她前面,在齐国公府是这样也就罢了,怕就怕将来出了阁也是这样。
国公夫人做梦梦到太子遇刺,阴差阳错救了太子,没看见惠及国公府,惠及大姐姐倒是真的,在行宫的时候,就一拨一拨的往大姐姐那边送东西,等回了京城,太子仍旧对大姐姐青眼有加。
母亲说,女子的荣辱都附在男人身上,嫁人就好比是第二次投胎。
她第一次投胎比不过大姐姐,总不能第二次还比不过,大姐姐若是嫁到东宫去,那她也嫁去东宫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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