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末,君谢集团又刮起一阵腥风血雨。
旗下重奢酒店副总经理许周行,在年会的晚上利用职权之便擅入集团女员工房间意图非礼,经警方查实后,涉嫌犯罪被刑拘。
与此同时,集团内部展开了为期一个月的作风清查。华中大区机构管理层,以及营销部副部长夏琰,涉及贪污被停职调查。由于夏琰涉及职务侵占数额较大,被报警处理。
在这次年关大清查中,不少在集团工作十年甚至二十年以上的元老级别高管被下课。
一时间沸反盈天,怨声载道。
那些被扫射或者被牵连的人,都把矛头对准了副总谢羲沅,有的人临走前在公司内网激情批判谢羲沅败家子白眼狼,为了独揽大权,不顾这么多年的情分,总有一天会把父母留下的家业败的一干二净。
在这场飓风中,谢家的几位长辈同样不痛快。
起初他们以为谢羲沅是因为林婳遇险才要纠察作风,当夏琰职务侵占被牵扯出来,他们才意识到,事情已经大的收不住了。
夏琰是谁,谢思明夫人娘家舅子,他的利益输送自然少不了谢思明好处。虽然谢思明能把一切撇的干干净净,作为创始人弟弟,又是公司大股东,一直以来的三大支柱之一,不会有人质疑。但这无疑是对他的当头棒喝。
谢思明把谢思华和谢思月约出来,推心置腹的交流。
谢思明道:“按照羲沅这个势头,我们几个老家伙离被扫地出门不远了。”
谢思华面色凝重,沉声道:“目前来说,他做的事情都有理有据。”
谢思月没有做声。
谢思明笑了一声,道:“就是这个有理有据很可怕啊。在他还是学生,甚至刚进入集团的时候,看起来对什么都不清楚,不参与重要决策,摆出一副混日子的样子。不过短短半年,他对一切了如指掌,还让自己做的每一件事师出有名。”
谢思月缓声道:“起初我以为,他做的一些事是为了林婳……包括针对黎显……”
谢思明不屑的哼声,“一个毛头小子,居然跟几个长辈玩心机,拿一个女人当烟雾弹。”
谢思明对谢思华道:“二哥,你说怎么办吧?自从大哥大嫂离开后,君谢一直是我们管理,咱们大半生心血都在这里了。等下面的人被清理的差不多的时候,就轮到我们几个滚蛋了。”
谢思华看向谢思月,“你一直最疼这个侄儿,你是什么想法?”
“羲沅年轻气盛,做事确实过激,当然也不排除他有自己的打算。”谢思月微微一笑,把皮球提给谢思华,“自从大哥走后,这么多年都是听二哥的,这一次我还是听二哥的。”
谢思华其实早就憋出火了,他是一个权力欲极强的人。当黎显那一派彻底垮下去,地产被谢羲沅掌控后,他后知后觉回过味儿,他的本意只是想警告黎显不要跟谢羲沅联合,怎么一步步失控,自己的势力没了,还落得个管理不当的结果。
谢羲沅所有行为举措都有合理的出发点,而且他频频接受采访,在商界圈子里活跃,加上他身份的光环,如今对外的风头远远盖住他们几个元老。
这一次的作风清查,虽然在内部怨声载道,却在外面赢得一片赞誉,什么虎父无犬子,铁血手腕,基因传承,年轻革命者等……俨然都忘了这些年君谢是靠他谢思华推上高峰。
但谢思华毕竟是多年上位者,沉得住气,他就等着老三老四坐不住,主动提出来。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三个人能达成一致,他自然不会对谢羲沅客气。
谢思华计划的第一步是对公司增资,稀释谢羲沅的股份。谢思华召开董事会,提到增资事宜,理由是由于疫情影响整个文旅大产业,后市前景不明朗,引入其他资本可以在降低风险的同时寻找新的增长点。在其他人都赞同时,谢羲沅也同意了。
当林婳看到公告时,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担忧。
但她知道,这是无可奈何的事。
他们忍受谢羲沅不断进行洗牌,谢羲沅也得接受资本平衡。不然,他不断清理门户又拒绝增资,会引起极限反弹。谁也不想权利都集中在他身上,下属那么多控股公司以及合伙人如果被谢思华他们联合起来向他施压,他会面对举步维艰的局面,更可能让君谢四分五裂。
元旦节来临,林婳有三天假期。
由于元旦节她要回s市,元旦前一天晚上,林婳下班后跟谢羲沅一起去吃饭。
谢羲沅把林婳带到一家日料餐厅。
包厢内,两人脱了鞋盘膝而坐。
林婳笑道:“你以前是不是天天吃喝玩乐?怎么知道这么多好吃的地方?”
两个人工作都很忙,亲自下厨很少,只要有空就会约出来吃晚餐,而谢羲沅每次选的餐厅口味都很赞,会给她惊喜的那种。
谢羲沅表情认真道:“我一直读的寄宿学校,大学又在s市,怎么吃喝玩乐?”就差把我不是我没有我很正经写在脸上。
“那你是怎么找到这么多宝藏地方的?”林婳好奇的问。
“让秘书挑的。”谢羲沅如实道,“给他报销试吃费。”
“……还有这么好的差事!”林婳羡慕的不行。她脑子里浮现出谢羲沅秘书的模样,感慨一句,“难怪这段时间觉得他变宽了。”
谢羲沅道,“我问过他,要不要换个人试吃,他说他还能坚持。”
林婳被逗得噗嗤一笑。
谢羲沅道:“明天上午我送你回去,明晚我得过来参加一场晚宴,3号下午我再去接你。”
“我觉得你不用接接送送,这又不是从公司到宿舍,是从北城到s市,太麻烦了。”林婳由衷道。这种送法费时又费力。
谢羲沅为林婳倒上一杯泡好的热茶,看似淡淡道:“我要嫌麻烦,以后就有别人替我送姐姐了。”
“……”林婳回过味来,忍不住唇角上扬。
这臭弟弟,现在时不时会来一两句骚话,不经意的哄人开心。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喜形于色,林婳端起小陶瓷杯,品着他为她倒的清茶。
晚餐接近尾声时,谢羲沅接了个电话。
他看到来电号码,原本放松的神色敛起,拿起手机放到耳边。
“……好。”谢羲沅应声,“明天一早出发。”
谢羲沅放下手机,对林婳道:“我明天有点急事,不能送你回去了。”
林婳感觉他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了,不由得问:“什么事儿啊?你要去哪儿?”
谢羲沅罕见的沉默了下。
以往林婳无论问他什么,他都是顺口就答,没有丝毫犹豫。现在也不是他不想回答,而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不方便说吗?”林婳问。
“不是。”谢羲沅看着林婳,低声道:“我对你没什么不方便。”
林婳直觉这不是普通的事情,因为接起电话的瞬间,谢羲沅整个人气场都变了,有种说不出的低压。
谢羲沅简洁道:“我要去西藏那边见一个人,跟我父母的死因有关。”
林婳:“……”
林婳半晌失语,不知道怎么接下一句,内心有太多震惊,又怕问话不当冒犯逝去的长辈。
谢羲沅也没再说话。
吃过饭后,两人起身离开包厢。
谢羲沅牵着林婳的手,手掌把她握得很紧。
上车后,林婳道:“我开车吧。”
谢羲沅怔了下,应声:“好。”
这一路车内都很沉默,林婳感觉到谢羲沅处于一种心神不宁的状态。
她试图缓解一下气氛,问他:“明天几点走?”
谢羲沅没有做声。
拐弯时,她目光扫过他,发现他陷入沉思,根本就没听到她的话。
林婳不再打扰他。
回家后,林婳率先去卫生间洗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看到谢羲沅站在阳台上抽烟。
客厅与阳台之间的玻璃门敞开着,一阵阵寒风往里刮,他连大衣都没套上,穿着毛衣站在围栏边,身型高大笔直又瘦削。
林婳走到谢羲沅身后,伸出双臂圈住他,道:“外面好冷的,进去吧。”
谢羲沅马上摁灭烟头,又呼出一口气,才转过身。看到林婳身上单薄的睡衣,他眉头微蹙,拉着她的手大步走入客厅。
进门后,林婳关上玻璃门,阻隔了外面的冷空气。
室内有地暖,温度宜人。
谢羲沅坐到沙发上,林婳坐在他身旁,谢羲沅捏起她的手,目光没有聚焦的落在半空,沉声道:“我爸妈当年死于车祸,当时车上还有司机,一车三人,当场死亡。后来又查出来司机欠了巨额高利贷。”
林婳沉默的看着他。
“有人说这场车祸是意外,就是命不好,遇到了。有人说是司机心神不宁导致。也有人说是司机想轻生拖上他们。但人都死了,没法求证。”谢羲沅缓声道。
“你认为是什么原因?”林婳轻声问。
谢羲沅道:“我不猜测,我只要结果,我不能让我爸妈死的不明不白。从我上大学远离北城之后,我就开始想办法调查这件事。为了不被身边的人影响,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私下找人查。后来查出司机的老婆孩子在国外,定期有人汇款,汇款来自一家海外空壳公司。”
林婳暗吸一口气凉气。
这也就意味着司机是受人指使。他欠下巨债人生已经穷途末路,这么做能让家人下半辈子锦衣玉食。
“你这次要去见的人是谁?”林婳问。
“这家空壳公司的实际运作人,一名律师。他长期在海外,很难查找行踪。这一次得到确切消息,他就在西藏那边。”谢羲沅道,“我明天一早就得出发。”
如果不是因为大半夜突然去西藏,怕引起有的人注意,他恨不得今晚就走。
林婳脑子一热,道:“我跟你一起去。”
谢羲沅看向她,捏紧她的手,拒绝道:“不用,你好好回去过节。咱们节后见。”
如果不是跟原本的安排冲突,他也不打算在水落石出之前提这些。
“既然这件事你是秘密进行,说明你不想被人注意。那我跟你一起去,我们俩去那边旅游,不是更合理吗?”林婳道。
她不等谢羲沅拒绝,环上他的胳膊,目光温柔又坚定的看着他,道:“既然你把这件事毫无保留的告诉了我,我就想陪你一起度过。”
这一次他过去,或许是白跑一趟,也或许得到一个不堪的结果。
她今晚就能感受到他坐立不安的情绪。
在这种时刻,她想陪在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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