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伐颇快。
脸烧得慌。
手上是他强塞给她的外套。
室外冷风吹, 吹得她脑袋刺刺的疼,抓了抓手里的外套。
心跳乱套。
律所门口碰上一个从玛莎拉蒂上下来的女人,短裙装, 尖头高跟,面相很熟。
第一秒没认出她来。
但被吸引了。
精致漂亮,甜美皮囊, 但是那身精英气场愣是把皮囊里的甜色绞杀得一干二净。
冬风擦过那个女人的长直发,胡乱飞, 她不管,轻轻甩了甩头, 仍旧乱,没用, 但不再挡眼睛。
于是踩着长筒的细高跟径直往大厦里走, 手上拿着牛皮纸的文件袋,白色的细绳被风吹起来, 但吹不高。
纪涵央的视线移开。
她认出是谁了。
五年前在学校见到的那个女生。
她和向考诤分手那天的那个五年前。
真是世事无常, 曾经活泼可爱的小学妹, 这五年究竟经历了什么, 才变成了这样气场凌厉的女强人?
不过他人的事情,纪涵央不爱多想多管,不太礼貌。
只是又想起了宋仑希说的那话——“办公室的人都说, 我是因为和老师前女友长得像, 所以才被破格留下的。”
和前女友像。
和这位……像?
不,和这位五年前像。
她们都很活泼。
反观她自己,才是那个不折不扣的过去式。
但是刚刚电梯间算怎么回事呢?
难道是向大律师曾经得不到的一颗糖, 现在想要重新尝尝味道吗?
纪涵央的心堵了堵, 随后想, 管他呢,大家都是成年人,谁计较个吻呢?
她看了看手上的外套,还是他的。
那个时候电梯到二楼,他不慌不忙从地上捡起来,抓着她手腕,语气有些恶狠狠的:“不想我在电梯开门前继续吻你的话,就把衣服给我穿好。”
期间她瞪着他。
他不以为意的笑,笑的痞,就如五年前,但话里没了五年前的温和耐心:“纪涵央,我没在和你商量……”
“这是威胁。”
然后强塞到她怀里,看着她披上,才满意的松了她手。
电梯门开。
她抓着衣服跑。
他也没追她,很满意的把背靠回电梯壁,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
估计心里特满意呢。
应该是报复。
纪涵央想。
这次合作结束,她发誓再也不接和向考诤搭边的活,反正她现在是个小富婆,又不缺钱、也不缺人脉。
那个女人和她擦身而过的时候,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男士外套,随后视线上移。
纪涵央偏了偏头,视线与她对上,随后两人淡漠交错。
对方继续踩着高跟鞋,鞋跟踩在冰面上,“吭擦”两声,震耳欲聋,落地铿锵。
纪涵央的高跟鞋没那么风风火火,擦过冰面,她小心翼翼地走。
冬日碎风刮过她的脸,似要刮掉一层皮。
两人肩膀交过,纪涵央闻到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
和她手上的衣服,一个味道。
她觉得自己不该胡思乱想,因为已经没有立场了,但还是思绪万千。
乱得彻底。
纪涵央还是把她认出来了,即使当年她只匆匆见过她一眼。
房思韵。
她后来从许多在法律圈工作的朋友嘴里听过这个名字。
她背着香奶奶的肩包,走路带风,与五年前跟在向考诤身边的那个女孩子全然不同。
她身上那股稚嫩与天真的习气收得干净,此刻是雷厉风行的女律师。
和她擦身而过,身上有好闻的香水味。
不知道什么香水,只知道和向考诤用得同款。
而向考诤似乎也不再用范思哲的那款香水了。
纪涵央的心皱了皱。
低着头继续往前走,仔细、小心的看着冰面。
“跟向律身边久了的女人,都这样。”下班出来的几个男同事笑着和她擦身而过,一句不经意的戏言飘入她的耳朵里。
“身边那么多大美女,刚开始哪个不是青春洋溢?最后还不是被我们铁面无私的向律冷手摧花练成了铁娘子?”一个男同事轻轻叹了口气。
身边有人接一句:“再漂亮可爱的女孩子,在我们清心寡欲的向律身边待上一年,都能进化成精明能干的女超人,或是不食人间烟火、只想立地成佛的女精英。
“要我说啊,向律那清心寡欲的模样,祸害了多少女同胞?”
“眼里没欲望、没爱情,只想搞事业的女特工。”有人总结。
“向律脱单难呢。”有人感叹。
“没准宋仑希有希望呢?”有人发问。
“也是啊,向律身边也就这么个软妹子了,我当初可是生生看着我思韵女神从甜美小天使成长为冷血女精英的。”还有人叹息。
他们的步子快,很快就超过了纪涵央,而他们的话也一字不落地全部落入了她的耳朵里。
他俩没在一起?
纪涵央皱了皱眉,吞了口口水又苦笑一声。
所以呢?纪涵央你想干嘛?
她抿了抿唇,往车的方向走,开驾驶座的时候被人按住了车门。
她回过头,看见了向考诤,还是电梯里那件衣服,甚至外套都没拿,脖子上刚刚被她抓的红痕明显。
修长骨感的手指,此刻按着她车门。
指通红。
脖子被风刮得也通红。
胸口微微喘。
纪涵央的眼睛干涩,她觉得缠在她脖子处的头发搔得她脖子痒。
以为他又想干嘛,刚想厉声警告他,结果视线擦过他,看到他背后的宋仑希,同样气喘吁吁,脖子上的工作牌还没摘,灰色的吊绳胡乱地扒拉在肩膀上,一只球鞋的鞋带松了也没系上,外套敞开着,丸子头乱糟糟的。
宋仑希大口喘着气,触到纪涵央视线,大口喘气转为小口喘气,然后眨巴着眼睛朝她笑笑。
纪涵央赶人的话噎在喉咙口发不出来了。
“我的车坏了。”他的声音倒是稳,淡淡的,全然没有刚刚在电梯里那股嚣张劲头。
温和平淡,像个陌生人。
那刻她心微微疼。
纪涵央看他。
“能不能麻烦载我们一程?”向考诤盯着她。
目光一开始淡淡的。
纪涵央和他对一眼,他眼里就起一丝波澜,和他对两眼、三眼。
最后整整十秒钟。
平淡的眸子变成了如炬目光。
有些刻不容缓的逼人。
纪涵央顿了顿,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身后的宋仑希率先开了口,仍旧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自来熟模样:“哇!央央姐大好人!”
纪涵央视线去看她。
不解。
我什么时候同意的?
但宋仑希显然非常好意思,立马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把自己整个丢进去,一边进一边还讲:“老师哇,我最近长胖了不少,你坐前面吧,后面挤不下你啦!”
向考诤笑了笑,看着纪涵央,一副“徒弟还小没办法,我也是被逼无奈”的痞样子。
蛮不讲理的痞样子!
我去你的铁面无私!
我去你的清心寡欲!
明明是个带着徒弟登堂入室当强盗的混蛋!!!
纪涵央笑着抽了抽嘴角,心想:你们真是自觉。
成熟的成年人最怕遇上小无赖。
更怕遇上背后有大无赖撑腰的小无赖。
最最怕遇上背后有大无赖指点江山的小无赖!
“央央。”他喊了一声,挑眉。
带着挑衅的那种,加点死皮赖脸的那种。
她真的好想问问珩合的各位律政精英,问问他们知不知道他们平日里杀伐果断、不近人情的向par其实脸皮很厚。
纪涵央脑子坏掉才信他车坏了。
刚刚强吻,现在又带着徒弟来蹭车,您老可真是个好老师呢!
纪涵央沉下心里的闷气:“进去吧。”
向考诤笑了笑,满意了,但在纪涵央要坐进去之前,抓了她手腕。
“去副驾驶。”
“嗯?”
“我开吧。”
“我车技挺好的。”
“去歇会儿。”
“向律看不起女司机?”
“不是,你刚刚精力耗得挺多,去副座歇会儿。”
纪涵央顿住。
她一时没有明白他说的是哪个精力。
是会议室工作时的,还是刚刚在电梯里……
她没问,但他猜到了,然后答了:“你们做同传的,一个小时下来不是会很累?”
纪涵央心里跳了一下,想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做了背调,也问过认识的朋友。”他又猜到,然后继续答。
接着重复:“去副座。”
语气不容置喙。
纪涵央不再说话了,抓着手里的衣服,往副座走。
头确实很晕,被北风吹久了,闭个眼的功夫就刺疼。
宋仑希在后座捂着眼睛,心里哇哇哇乱叫,老男人撩起来果然有一手。
一瞬间的温差让她抖了抖。
向考诤看她一眼:“空调哪个开关?”
“你很冷?”
“不冷。”
宋仑希抱着包窝在后座,大气不敢喘。
“那就别开。”纪涵央回嘴,“省油费。”
向考诤气笑,不搭腔。
行,来脾气了,和他杠上了。
估计还生电梯里的气呢。
车开到一半,他语气放软,主动搭台阶:“纪涵央。”
“放。”
向考诤对她这副来气的模样挺新鲜,侧头看她一眼,又继续盯着前方,“开空调,我冷。”
纪涵央二话不说就把她手上的衣服扔他腿上。
“你这行为很危险知不知道?”
“你先开的腔。”她压根不认错。
向考诤不知道她怎么火气那么大,难道电梯里欺负狠了?
“那你想一车两命?”
“是一车三命……”宋仑希在车后座默默腹诽。
但是她此刻不敢说话,闭着眼睛抱着包,心里默念:我是媒婆、我是月老、我是老师钦点的小僚机。
“哼。”纪涵央不搭腔,平淡一哼,潇洒冷淡。
环抱着胸,默默对他意见很大。
向考诤明白,但他打算给纪涵央一点面子,不和她斗嘴。
翻译不一定吵不过律师。
但纪涵央一定吵不过他向考诤。
嗯,让让她。
绝对不是怕逼急了让她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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