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许裴昭迟疑。


    帮她也是要建立在不会让他为难的基础之上,她提的这个要求着实让他有些不敢应下。


    他眼神闪烁,不愿同她对视。而是盯着路边的野草,委婉地说:“在下以为姑娘的提议实乃下下策,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将来姑娘若是遇到命定良人,又该如何是好?”


    “公子此言差矣。”


    安乐慢慢直起脊梁,露出她盛满星辰的杏眼:“小女这一计乃是上上策才对。”


    她顿了顿,自信满满极了:“我本就不愿嫁入后院深锁府邸之内,而公子也需要一门亲事让你母亲安心。你我合谋假成婚,既能让你母亲高兴,又能救我出困境,一石二鸟何乐不为?”


    拒绝的话在唇边打了个转,被许裴昭吞了回去。


    他明知道若是与她合作,便要面对难缠的张氏。


    可是,母亲期盼他成婚的模样历历在目,他又怎么忍心让母亲久久不得安宁。


    眼下只需要他张张嘴,让母亲欣慰便近在咫尺。


    他挣扎的模样被安乐看眼里,她趁机猛加一把火:“公子若愿娶我,我也愿向公子立下誓言,他日公子若遇到良人,我自愿同公子和离,绝不纠缠公子。”


    “如若真到那时,那你又该何往?”


    就见安利笑得洒脱:“想必那时我早已凭着这双手立足于世,天大地大,总有让我发光发热的地方。”


    她的笑像三月阳春的暖阳,暖人心脾又融化了寒霜。


    鬼使神差许裴昭点了点头,清脆的声音暗涌无尽波澜:“好,我答应你。”


    *


    解决完这桩事后,安乐回家整理她那些家伙事。


    昨天同行的庄稼汉心善,看她被张富贵押走,晚些时候给她送了回来。


    已经撕破脸皮的张氏看她在院子里侍弄,在厨房门口边择菜边怪声怪气地说:“一堆破玩意稀罕成这样,难怪眼瞎看上许裴昭那个穷小子。”


    安乐手中停顿片刻,她又继续手中的活计。


    她也不回头,神色如常地说:“许家这么穷,我若嫁过去肯定要吃不少苦头,不知继娘打算给我出多少嫁妆,也让我在许家的日子稍微好过一些。”


    张氏哪儿想到她在这儿等着她?当即脸色跨下来,冷冰冰地说道:“家里什么底细你不知道?哪有什么余钱给你添嫁妆。”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难道安家大闺女出嫁,继娘打算一分嫁妆都不出?这要是传出去,张家女子亏待继女的名声可是要响彻十里八乡咯!”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张氏气结,端着簸箕进厨房去,不跟她纠缠。


    安乐见她被气走,冷哼一声,推起车子往外走。


    虽然错过了今天的早饭,她还可以去出摊做晚饭。


    小面这道主食,无论哪一餐吃都适宜。


    换了个地界,她在离陈府不远的街角支起摊位。


    手脚麻利的摆好桌椅后,给锅底下架上火,她便佯装看锅实则观察陈府。


    气派的红木门楣下,刻有雕花的大门紧紧闭着,房檐两边垂着红灯笼,清风扬起流苏飘动。


    “咦安姑娘,你怎么换了地方?”


    熟悉的声音将安乐的注意力拉回,她转过头便看见上一次出摊遇到的那个大叔正巧路过。


    她扬起笑容,乐呵呵地回道:“我看这边人多,就想来碰碰运气,万一多揽几个客人呢?”


    大叔点头赞扬,熟络找位置坐下:“那成,再给我来碗面。”


    “好叻!”


    葱白般的手指从框里抓把面条下锅,一根根白线立刻随着烧开的热水翻滚起伏。


    还是那个土碗,也还是那股辛辣刺鼻的鲜香。


    绿色的葱碎装饰性地撒在了面条上,在被红澄澄的汤底衬托地愈发馋人。


    大叔端起碗吹了吹,呡了口一本满足地赞道:“就是这个味!可想死我了!”


    说完他埋头悉悉索索地吸面,直到把整碗汤都喝完,才幸福地放下碗。


    “话说姑娘,上回那群穷凶极恶的人没对你做什么事吧?”


    收碗的时候安乐恰好瞥到他眼中的试探,她只当不知,闲话家常般说:“我第一天出摊太早忘了告诉家里人,所以他们才兴师动众出来找我。”


    “这样啊……”


    显然他并不相信安乐的说辞,但是谁在意他?


    原书都没提过有哪个重要的角色喜欢吃路边摊,这大叔明显就是个路人甲。


    路人甲不配有心思。


    正当她这样想这,忽然一道低沉的声音传来:“岑夫子您怎么在这儿?”


    一个身穿苍绿长袍的少年站在摊口,冲着大叔行礼。


    大叔回头见他,兴致勃勃地邀约:“是文睿啊,这里的汤面味道不错,要不要来一碗试试?”


    !!!


    安乐惊愕看过去,看着少年愣愣出神。


    要是她没记错,文睿好像是原书男主陈末的小字。


    不会这么巧吧……


    陈末谨慎地看了看破旧的小摊位,但又无法拒绝岑夫子的邀请。


    几番挣扎,他提起衣摆,在岑夫子身边落座。


    在他身后侍奉的小厮担忧唤道:“公子这……”


    但他话还没说完,便在陈末凌厉的目光下噤声。


    陈末望向安乐,拘谨地说道:“劳烦姑娘来碗汤面。”


    没错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信任,安乐挑挑眉。


    他是在怀疑她的手艺?


    素手抓起簸箕中的面条撒入锅里,舀出高汤冲散碗里的调料,浓郁的香味再次笼罩摊位。


    “咕……”


    小厮小脸顿时通红,连忙捂着肚子背过身去。


    安乐眼底暗笑,从锅里捞出劲道的面条盛入碗中,细细葱粒再次登场,她把碗放到陈末面前:“试试吧。”


    刚出锅的面条在半透明的汤里愈发娇艳欲滴,和着从未闻过的芳香只窜鼻腔。


    陈末控制不住舌尖疯狂分泌唾液,他扶着宽大的衣袖从木篓里取出筷子,试探般夹起一小撮面送入口中。


    咸香中夹着微辣在舌头上炸开,陈末不由自主微睁双眼。


    从未有过的舌尖之旅让他忍不住想摇头晃脑,他好像置身在热气腾腾的面海里遨游。


    等他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土碗空空荡荡,就连汤都没剩一滴。


    在小厮惊异的目光下,他握拳在唇边咳嗽两声,不自然地说:“不愧是夫子引荐之物,实有不凡之处。”


    “是吧?”


    岑夫子捋着胡子笑道,推荐出去的东西被他人认可,那种淡淡的满足油然而生。


    见他吃好,岑夫子起身:“我还有事,就先行告辞。”


    而他走了之后,陈末让小厮留下银钱,也不做停留。


    安乐目送陈末,一直看到他进了陈府大门才收回视线。


    再次来镇上摆摊,她的目的本就是要找陈末。


    只是没想到命运女神是站在她这一头,得来全然不费功夫。


    她留神四下观察,确定没人注意到摊位这边的动静。


    不动声色熄火收摊,然后推着车子绕着陈府行了大半圈,在一个狭窄的小门停下,探出手去敲了敲。


    不一会儿侧门被向内拉开,一个婆子走了出来。


    婆子严慎盯着她,语气不善:“你找谁?”


    安乐对她行礼,乖巧地说:“我是街上出摊卖面的,今天你家公子在我摊上吃面的时候掉了东西,我来还给他。”


    婆子听了后,朝她伸出手:“那你给我便是,待会我会交还给公子。”


    但安乐后退一步,稚嫩的小脸上浮现防备:“不行,我得亲自交还予他。万一有什么差池东西没到公子手上,改天公子再差人来我摊上找,我找谁说理去。”


    “你在骂我会昧了公子的东西?”婆子恼怒,狠狠瞪她一眼,气急败坏地说,“不识好人心,那你就等着吧。”


    “砰!”


    随她话音落下,门被重重摔上。


    安乐在门外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时辰。


    小门再次打开,陈末从门里出来。


    他看到安乐,神情十分防备,而他身后则站着刚才那个婆子。


    婆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得张扬跋扈,为让安乐空等了这小半个时辰而沾沾自喜。


    安乐淡淡瞥了她一眼,没打算跟她一般见识,而是不冷不淡地说:“原来想见公子一面这般不易。”


    “东西拿来。”


    陈末不理会她的讽刺,直奔主题。


    见他认真不似在说笑,安乐震惊:“陈大少爷自己丢没丢东西都不知道吗?”


    “你耍我?”


    说完他转身就要进门,安乐赶忙阻止:“等等,我找公子确有要事,劳请公子止步。”


    然而陈末就像没听到似的,提起衣摆跨门而入。


    这狗男人,真是一点玩笑都不能开。


    眼看着小门就要关上,安乐心下一沉,不得不放大招:“陈末,难道你要把你的未婚妻关在门外吗?”


    回应她的是门紧紧关上,安乐在心中暗骂该死。


    气量这么小,居然还是这本小说的男主?作者没毛病吧?


    就当她已经在心里骂得天花乱坠的时候,小门忽然被拉开,露出陈末黑如寒潭的脸色。


    他站在门里冰冷地说道:“你是安乐。”


    门外安乐轻挑眉,乐呵呵地对他挥挥手:“哟,未婚夫,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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