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钱……”


    话没说完便戛然而止,他拿着钱去付账。


    安乐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看许母把目光放到她身上,她忙笑道:“您醒了?”


    许母抓住她的手,气若游丝:“初……初嫁许家,便让你碰上这事,是……是为娘的身子骨……不争气。”


    “您别这样说。”她回握过去,柔柔地安慰许母,“吃五谷生百病人之常情,过些日子就好了。”


    许裴昭交完钱回来,把剩余的银两还给她。


    方才还沉甸甸的小包,此刻轻了一倍还要多。


    安乐把钱收起来,转头对许母说道:“娘你在医馆里歇息片刻,我和阿昭出去买点东西。”


    说完她牵起许裴昭的手往外走。


    两人相携的背影落在许母眼中,许母苍白的脸浮现笑意。


    出了医馆,安乐让许裴昭带她去镇上的市场转转。


    许裴昭只当她难得来趟镇上,带着她往姑娘们都喜欢的卖首饰的街道走。


    喧闹的街道两边,不少商贩在吆喝。


    “走一走瞧一瞧,绢花头钗,三文一支。”


    “县里夫人小姐都爱戴的珠帘帷帽,十八文一顶。”


    “镯子!上好的银镯子!”


    看着两边花花绿绿的商品,安乐一脸便秘多年的神情。


    谁想来这种地方!


    她望着许裴昭神色复杂,扯了扯他衣袖问:“还有没有其他的市场?比如卖蔬菜、卖鸡鸭鱼肉之内的。”


    “嗯……”


    他沉吟片刻,带着她从小巷穿过,立刻能听到宛如吵架般的嘈杂声。


    安乐一眼看到靠近巷子口那个摊位上,有个竹编笼子里面放满了鸡。


    其中有只白毛母鸡厌嗒嗒地缩在角落。


    它冠如桑椹,色泽乌黑,在白色绒毛的衬托下,像是中毒了一般。


    过往买客挑挑拣拣,无人想要这只鸡。它就像是被世界抛弃,独自蹲在哪里。


    她不动声色凑到摊位前,假意挑选鸡。实则竖起耳朵偷听老板和其他顾客讨价还价,掌握有用的信息。


    “自家饲养的老母鸡,养了三年!十五文一斤,不能再少了。”


    “客官您瞧瞧,这市场哪儿还有像我家品质这么好的鸡?十五文绝对是行货。”


    十五文一斤,说贵不贵,说便宜不便宜。


    安乐正想询问她看中的那只白毛母鸡,没想到有人抢在她前面先问:“那只白毛的呢?”


    老板瞥了眼白毛母鸡,失了兴致:“那只?十二文。”


    问话的那个顾客看老板这么爽快降价,起了占便宜的心思::“十二文?你这只鸡和其他长得不大一样,明显是有问题。六文钱一斤,六文我就要了!”


    “六文钱?你怎么不去抢?我这鸡除了长得不大一样,但也是实打实喂了三年。要不是因为品相不好,我才不降价。”


    老板被气得吹胡子瞪眼静,不耐烦地摆摆手:“十文,不讲价了,爱要不要。”


    “十文我要了。”


    安乐怕那顾客抢走鸡,立刻插话。


    到手的便宜鸡飞走了,顾客看过来。


    他打量安乐片刻后,恍然大悟道:“好啊,你这老板心忒不实。怕我杀狠价,居然还找托。”


    安乐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开起十二级嘲讽:“但凡您的钱能像您能的戏那么多,也不至于捡漏买六文钱一斤的鸡。”


    “你!”


    顾客说不过她,抬手就要打人。


    许裴昭不动声色站到安乐前面,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着顾客,大有对方敢动手他就敢拼命的架势。


    顾客见状一甩衣袖,他恨恨瞪了安乐一眼,骂骂咧咧离去:“傻子才十文捡有问题的鸡。”


    他的话让老板脸色大变,生怕安乐因为那句“有问题的鸡”就不买了。


    这只白毛鸡已经放在市场十多天,根本没有人愿意买回去。


    老板忐忑看向她:“姑娘你看……”


    安乐直接让老板抓鸡,老板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称鸡的时候,安乐趁机问老板:“老板家里还有这种白毛鸡吗?”


    老板回道:“有,还有好几十只。”


    一想到家里那几十只鸡,老板愁得不行:“终于卖掉了一只,也不知道那几十只怎么办才好。”


    “全卖我如何?”


    她话音落,就看见老板愣住,然后瞬间变得狂喜:“姑娘当真要买我的鸡?”


    安乐点点头,她说:“家里有病人,正好老板你便宜卖,我买了回去给病人炖汤喝。”


    她顿了顿,话锋急转:“只是我现在身上并无那么多银两,老板可否给我留些时日?如若可以,那我明日再来取五只。”


    老板又什么不乐意的?反正这鸡也卖不出去,倒不如做个人情,留下大买主。


    他乐呵呵地应下:“成,那明日我便多带五只白毛鸡过来。”


    因为安乐是大客户,付钱的时候老板抹了零头,只收了四十文钱。


    等离开了卖鸡的地方,许裴昭才问:“这只白毛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安乐看了看周边,没人注意到他们这里,她才像偷了油的小老鼠捂着嘴靠近他耳边:“咱们今天可赚大发了!回家之后告诉你白毛鸡的妙处。”


    温热的气息喷洒到许裴昭的耳垂之上,他身形一僵。


    脑子里忽然回忆起昨晚靠近她时,嗅到的淡淡的女儿香。


    灼热慢慢烧透他的耳垂,将其浸染成红朱砂。


    今天这一逛花出去了近一两银子,安乐肉疼的同时,看着战利品一本满足。


    他们回医馆去接回许母,在老大夫的叮嘱之下,安乐扶着许母,许裴昭背着战利品,慢慢回村去。


    到家之后,安乐马不停蹄去厨房拿刀拿碗。


    刚要下刀的时候,她余光扫到许裴昭,她顿住手。


    “我要杀鸡,你先进去躲躲,等我杀完之后你再出来。”


    许裴昭并没有听从她的话,反倒是挽起袖子来到她身旁:“要怎么杀?我来。”


    果/露出的小臂白得快发光,刺的安乐转开眼。


    她哭笑不得地说道:“你又没杀过鸡,别闹了,快进去,我怕吓着你。”


    就听他叹口气,从她手中拿过刀:“你也是从不会到会,我为什么不可以学?”


    他怅然道:“姑娘到底有没有把我看做是个男人?”


    安乐这才惊觉,她是以宠纸片人儿子的心态在对许裴昭。


    她垂下眼,在鸡脖子处指了指:“朝这里划一刀。”


    许裴昭握紧刀柄,对着她指的地方使劲,暗红色的鲜血立刻涌了出来。


    热气腾腾的鲜血带着一股腥味以他们为中心散开,那味道逼得许裴昭喉间翻涌、脸色发白。


    他还没来得及作呕,却看见安乐眼疾手快把碗放到底下,暗红的鲜血瞬间在碗里积成小洼。


    “姑娘这是……”


    安乐看着碗里的血喜笑颜开:“这可是好东西,今晚给你做血豆腐吃。”


    鸡血流净,安乐去厨房烧热水,水烧开后她把鸡丢进去翻煮,随着鸡毛褪去,逐渐露出底下黑黢黢的鸡皮。


    “这鸡是黑色的?!”


    许裴昭惊呼道。


    就见安乐把鸡和热水都舀出来,她端到庭院里坐下,快快乐乐开始拔毛大计。


    她边清理鸡毛,边同他说道:“你别看这鸡长得不白净,这可是好东西呢!”


    “此鸡名为乌鸡,将其炖汤能滋阴补肾,还能延缓衰老,增强体魄少生病。”


    头回听到这种说法,许裴昭不免振振称奇:“想不到此鸡竟有如此功效,可谓是鸡中龙凤。”


    “噗嗤。”


    安乐笑出声。


    可不是吗,乌鸡还有个美名叫白凤呢!


    将鸡扒毛洗净之后,她又去炤堂里取了根烧得噼里啪啦的木柴出来。


    熊熊燃烧的火焰在鸡身上烧了一圈,她又洗了一遍,才顺着鸡骨头的方向,把鸡拆成方便食用的小块。


    将鸡块凉水下锅,放入几片生姜,水开捞出鸡块备用。


    再起锅放入先前撕下来的鸡油,扁出鸡油后放入鸡块姜片和酒,翻炒出香味后加入温水。


    再次炖开之后,鸡汤独有的香气在厨房蔓延开,安乐不急不慢地把准备好的黄芪、党参放入锅里。


    盖上锅盖她转过身,刚好看见许裴昭咽口水的动作。


    小动作被人发现,许裴昭面上一红,他咳嗽几声,眼神瞥到一旁,心虚地说:“从未闻过这般香的鸡汤,姑娘手艺实乃一绝。”


    安乐靠在灶台上打趣他:“这就惊叹了?那以后我给你做别的吃食,你又怎么夸奖我?”


    他被说得脸色越来越红,安乐忍不住大笑。


    她擦掉眼角溢出的泪花,说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打算今后都姑娘姑娘的唤我?”


    “这……”


    她耸耸肩,向他提议:“要是不想让别人察觉到我们是假成亲,我建议你最好换个称呼。”


    “好。”


    一个时辰之后,安乐把红枣、枸杞、葱段下入锅中,又炖了两刻钟,这锅散发着浓香的鸡汤才算是炖好了。


    她小心舀出碗汤,让许裴昭给许母端去:“你去伺候娘喝汤,我把剩下几个菜弄出来,等娘喝完汤后,咱们就开饭。”


    说完她利落地拿过刚刚接的鸡血,拿着叶片代替小刀,把镜面血豆腐划成一块一块的小方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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