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见他停下笔,以为他记录完毕,探身到他身畔看:“写好了?”
宛如青草味的皂荚香顺着她的动作扑到许裴昭鼻底,争先恐后往他鼻里钻。
视线不受控地落到她身上,白皙的颈脖毫无防备地展现在眼前,分明没敢仔细观摩,但她后颈心上,那颗赤红的小痣在他眼中卷起熊熊烈火。
噗通、噗通——
宛如要陷入魇梦中,不再苏醒。
心中警铃大作,他藏在桌下的手狠狠掐住大腿,丝毫不留余力。
炸开地钝痛猛然将他唤醒,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他立刻别开眼神看往旁边,连带身子往旁移动半分,企图离勾他入魔地罪魁祸首远一些。
可是,那淡淡的皂荚香却依旧氤氲在鼻底,留念不愿离去。
喉头滑动,他紧张道:“嗯……写好了……”
如玉般的手把他面前的纸张推到安乐那边,安乐却眼尖瞧见他手指尖都布满了汗液。
想也不想她握住面前的指尖,入手冰凉一片。
她下意识去看许裴昭的脸色,就见他双夹泛红,鼻尖上挂着细小汗珠。
探手摸他额头,掌心底下是同样的汗津津,安乐皱紧眉头:“这是怎么了?病了?”
她关怀的眼睛猝不及防怼过来,圆圆的小脸骤然放大。暖黄色的灯光打在她脸上,把细小的毫毛化作柔雾,却又清晰的看到她眼中倒映的自己。
指尖微动,想要伸出去揽她入怀。
手抬到半空时不小心触碰到桌边硬角,骤时把他神绪拉回。
“砰!”
许裴昭慌忙起身,不小心碰到了凳子,他不敢看安乐,生怕她看清他眼底的龌龊:“我……出去一会,你先睡。”
说完他头也不回奔出屋外,留安乐一头雾水坐在屋里:“奇奇怪怪。”
*
第二天起床时,屋内安安静静,听不到许裴昭睡熟的呼吸。
安乐侧头往床下看,本该有地铺的地方空空荡荡。
她面露诧异,头一回许裴昭起得比她还早。
换好衣物出来,正好看见许裴昭站在院子里看书,她挑眉:“起这么早?”
就见他身形一僵,回过头来脸色苍白,眼下乌青厚得像僵尸一样。
安乐被吓一跳,她忙问:“你昨晚做贼去了?脸色这么难看。”
许裴昭心虚不敢看她,却也不敢让她发现异样。
昨夜心中旖旎,他怕和她同处一室唐突佳人,所以在院中站了一宿。
他扬了扬手中书本,故作镇定:“昨夜看到精彩处,怕影响你入睡,我便在外看书,却不曾想一时入迷,醒悟时已然天亮。”
“书要看,但也不能熬夜,熬夜伤肝。”
忍不住埋怨他几句,安乐过去把他推回房间里:“你快去睡个回笼觉,等早饭做好了我再叫你起床。”
“我……”
“不许拒绝,听话。”
安乐“啪!”地把门拉上,把他关在房间里。
院中鸡笼里,乌鸡咯咯哒地在叫,安乐过去看,就见里面躺了好几个鸡蛋。
喜滋滋地把蛋摸出来,她来到厨房,对于今早要做什么吃食,她心里有了计较。
舀些面粉到碗里,慢慢加入清水搅拌。
面和清水霍弄得差不多的时候,加入半勺盐,又继续搅拌。
碗中面糊黏黏稠稠,盖上碗放到碗柜里发酵。
安乐到屋后去摘把嫩葱回来,洗净切碎,放到碗中备用。
面糊发酵还需要些时间,她又不急不慢地舀了小半碗米洗淘,洗净后全部导入陶罐里,加入大半锅水,文火煨制,等粥慢慢煲。
随着时间的流逝,白米粥的香味渐渐传出来,安乐又洗了些东汉菜切成细末,通通放入陶罐里,用勺子搅拌搅拌,盖上盖子继续闷煮。
“小乐今天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许母从外面探进头来,她陶醉般嗅了嗅,满脸向往。
安乐从碗柜里拿出之前发酵的面糊,给许母看了一眼,把准备好的葱末全倒进面糊里,再次搅拌。
“煮了锅冬寒菜稀饭,配菜是葱花饼。”
“葱花饼?那是什么?”
许母进来围观她和面,就看见白白的面糊里,嫩黄色的葱末隐藏其中,鼓起一个个细小的葱包。
“一会儿您就知道啦。”
她往面糊里撒入少许盐和花椒粉,再次顺着一个方向搅拌,碗中的面糊越来越干,不像之前那么稀流,一碗葱花面糊便算是做好。
安乐习惯性想张嘴使唤人去烧火,话到嘴边她突然顿住。
若是许裴昭在这里,她倒是可以瞎使唤,可眼前人是许母,她怎么都做不出来使唤长辈去烧火这种事。
许母看她欲言又止,以为自己在这里妨碍到她,她说道:“小乐你想说什么便说,咱们一家人,不需要计较那么多事。”
“也不是……”安乐讪讪地笑了笑,“我使唤阿昭惯了,今天他不在,我有点不习惯。”
听她这样说,许母笑道:“我还当多大的事儿,裴昭不在,娘给你打下手。”
许母说完便坐到灶前,熟练点火烧柴。
大铁锅经过火烤,顿时热了起来。
安乐赶紧放油,等油热后,用勺子舀了一勺面糊慢慢放到锅中。
因为面糊粘稠,下滑不顺,她不得不拿了双筷子慢慢赶。
混了葱和调料的面糊,接触到热油不久,慢慢散发着葱香与椒麻香。
香味像是某种开关,把沉寂的肚子唤醒,“咕咕咕”的声音立刻在厨房回响。
许母捂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这味太香了,把我馋虫都勾了出来。”
安乐笑了笑,很是理解。
穿越到这里前,她早晨最爱到楼下的早餐摊买葱花饼。
隔几米远就能闻到扑鼻的葱香味,那馋得她宛如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锅里的饼面开始出现小孔,贴着锅那面也开始出现金黄色。
她当机立断把面饼反面,白花花的面饼立刻被金换色代替。
一小会的功夫,一个葱花饼出炉,安乐把饼放到碗里,拿了双筷子一起递给许母。
许母看着碗里金黄色的饼,没有接,她道:“我还是等你们一起吃吧。”
“您都说了,一家人没那么多讲究。您先尝尝,替我试试咸淡如何,要是淡了我再加点盐。”
她都这般说,许母再推辞也不像话,于是接过去,细细端详饼。
金黄色的面饼,隐约能见其中绿色的葱末。金黄与翠绿交织,看起来就很好吃。
更不说,这浓浓的葱香味,只闻上一闻,嘴里便不住冒口水,许母立刻夹起葱花饼,一口咬下去。
微微焦脆的外皮,在唇齿间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响,但咬到里面软软糯糯,舌尖仿佛被棉花包裹。
微咸与微麻混在棉花里,在嘴里肆掠,这是怎样一种极致体验!
“好香的饼!”
许母双眼放光,又大大地咬了一口。
葱香味的饼把嘴塞得满满当当,她嚼着嚼着,不自主绽放出暖心的笑。
看许母如此喜欢,安乐也跟着笑起来,她回到灶台前,继续煎葱花饼。
忙忙碌碌一早上,粥熬好、饼煎完,外面的天已经开始大亮。
许母看看外面,除了几只乌鸡在院子里乱跑,并无别的动静。
她眉头轻皱,埋怨道:“怎么裴昭还不起床?平日里我可不是这样教他的。”
安乐忙说:“阿昭昨夜在院子外面看了一宿的书,是我让他去睡回笼觉。”
“你啊。”许母点点她额头,似嗔似笑,“你可就惯着他吧。”
娘俩把粥和饼都摆到屋内,安乐这才去房间里叫许裴昭。
推开门,他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睡姿规矩得像个娃娃。
安乐放轻脚步,小心靠近床边,他双眸轻闭,看起来更加乖巧。
忽然安乐不忍叫醒他,她慢慢蹲到床边,双手托腮盯着他看。
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小扇子似的盖在哪里。
而下,是高挑的鼻梁,她想起前世上网冲浪时,看到的一句话:想在哥哥的鼻梁上滑滑梯。
“噗。”
被脑中的想法逗乐,她捂嘴笑。
可那小扇子似的睫毛像是受到了惊吓,它颤了颤,缓缓抬起,露出许裴昭淡茶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对上她的视线。
茶色的眼睛倒映着她,他愣愣地,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他呐呐道:“原来梦里也有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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