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蕊面色发白,用帕子掩饰自己眼角的微红。
连她几年未曾见面的妹妹都能一眼看出她的不快乐……李远山却视若无睹。
寻哥的脸色也不太好。白芷是被惯坏了的性子,嫁给他后也没什么改变,因为生不出孩子才同意他纳妾,而那些小妾在白芷的手下过得有多艰难,寻哥没去管也无力管。
瑶南大乱已经三年多,白芷借着那些小妾也没生出孩子,接连将她们打发了,最终家里剩下的还是他和白芷两人,白白耽误了那些女子。
这句话不止是在说白蕊,更是在点他。
白芷瞪了寻哥一眼,“你不高兴个什么劲儿,我难道说得不对?”
寻哥没有说话,白芷得意洋洋地握住白蕊的手,“蕊姐姐,你放心,那个小蹄子我帮你吓唬吓唬,保证她以后老老实实的!”
白蕊愣了下,拒绝的话刚到嘴边,白芷已经气冲冲地离开了。
她心里一急,快步跟上,却被寻哥拉住了手,她吓了一跳,“寻哥……”
“我有话对你说。”寻哥黯淡地看着白蕊,松开了手,“这里不方便。”
白蕊犹豫,寻哥又道:“她不会闹出什么事儿的,这是将军府,不是她的家。”
白蕊的目光闪了闪,“随我来。”
她打发走小姜,把寻哥带到偏房。
白芷自己依着记忆走向竹园,又叹了一番将军府的豪华奢侈。
“下人倒是不多……”她摸着自己的银鞭,一路上也没发现几个奴仆,为数不多的几个都集中在了宅门那边。
“哼,也不怎么样。”她寻到了竹园,推开了那扇紧闭的门。
那个黄衣女子果然在这里,像个傻子般蹲在地上和一个小孩玩树叶。白芷翻了个白眼,抽出自己的银鞭,啪的一声甩在垂柳树干上,震下许多叶子,那些她看着就碍眼的流光纱也随之无力地摔在地上。
傻奴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就见一道银色的闪光伴着响声落在自己的身侧,她第一次反应那么迅速,拉过呆滞在一旁的家生子,抱在怀里。
红霜听到响动,赶忙跑了出来,她抱着盆子,挡在傻奴前面,“大胆!你是谁,竟敢在夫人这里造次!”
啪!
红霜愣愣地摸了下自己的脸,而后痛苦地低吟,“夫人!”
她的脸被抽开了一道皮开肉绽的口子!
白芷抬起下巴,轻蔑地看着这几个人,“夫人?她也配叫夫人?”
白芷恨得牙痒痒,这些个小狐狸精,仗着美貌就缠着相公,分走自己的宠爱,偏偏正妻还要忍着这些妖丽的小蹄子,什么也不能说,否则就是善妒,她们也敢自称夫人和自己平起平坐?
“我就先抽死你这个不识抬举的贱婢!”
她的银鞭扬在半空中,又如同滑腻的毒蛇一样游走在地上,寻找着反应迟钝的猎物。
小孩被吓得哭都哭不出,傻奴一把推开孩子,瞬间扑在红霜身上。
傻奴发出一声闷哼,红霜睁大眼睛,看着傻奴背后裂开的衣料之下血肉模糊的伤口。
红霜的脑袋嗡嗡作响,不明白在将军府里怎么会冒出这样一个人,竟敢伤害将军的掌上明珠……
家生子怔怔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傻奴,她的眼睛还在看着他,和平时一样温柔,他抹了把脸,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尖叫着跑了出去。
白芷拽住家生子,“哪里来的熊孩子,安静点!”
傻奴的嘴角流下一丝鲜红的血液,她扭头冷冷地盯着白芷,一字一句道:“放肆!我乃镇国大将军之妻,你再敢动一下,我保证让你生不如死!”
远方一声惊雷,闪电跟着照亮略显乌暗的天空,红霜不可思议地看向傻奴,“夫人……”
她从未看到过夫人脸上露出过这种表情,庄严的、正常的!
傻奴咳了一下,更多血涌上口中,她忍着痛楚道:“去找管家。”
红霜这才反应过来,刚迈开脚步,管家已经被家生子带了过来。
管家喊道:“住手!”
又是一声响雷,白芷的震惊写在脸上——这个小妖精一样的女子竟然是正妻!而蕊姐姐,似乎才是那个小妾……
白芷握紧了自己的鞭子,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增加一点面对未知的底气,
她浑身发寒,李远山,李远山……
李远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鬼,他的妻子也一定不是个善类……
她猛然扭头瞧向傻奴,傻奴的脸色惨白如鬼,在忽明忽暗的雷电闪动下更像是来自阴间的索魂差。
银色的牛股鞭沾染着艳丽的血液,在忽然疾驰的一场雨中被冲刷了几分,管家连忙抱起傻奴进屋,惊喊道:“把这个疯子给押下,快去请郎中!”
红霜晕了过去,百合奔跑着赶来,看到傻奴背上的鞭伤时眼睛一痛,端出一盆盆血水。
白蕊姗姗来迟,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急急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姜站在管家身边,眼神晦暗,低声跟管家说了什么,管家面色一凛,怒斥道:“白夫人,咱们敬您是将军的知心人,没想到您竟然纵容堂妹做下此等恶事!此事不能善了,等将军回来,老奴一定要将事情的经过如实告知将军!”
管家心急如焚,偏偏在将军出征时出了这种事,将军的信几乎是几天一封,很快就会知道的……
爷还在前线,分秒必争的战场,一点点分心都会导致不可挽回的后果,他要如何是好?
他焦急地拍着自己的额头,让人严加看管关住白芷的柴房。
白芷身份特殊,必定不能报官,只能把人先压在府里,等将军回来再进行处理。
银鞭像一条死蛇般淹在水坑中,那银色暗淡无光。
雨水拍打在白蕊的面颊,她恍惚极了,那个黄衣女子,居然是那个傻子……
她强行让自己镇定,招过小姜来,慌乱地嘱咐道:“小姜,去给郎中好处,让他在药里加点东西,傻奴的命不能留!”
小姜诡异地勾了勾唇角,“是,夫人。”
*
阴暗的帐篷内放着一个脏兮兮的兽笼,笼子上面铺着一层厚厚的布料,让人难以看清里面到底藏了什么猛兽,只能闻到和夏末格格不入的恶臭。
李远山掀开帘子走入,他的脚步极缓,不若平时那边矫健,但也正是这缓慢的碾压红土的声音,让笼子的人不寒而栗。
李远山停住,铜色护腿在火把照耀下闪着寒光,修长笔直的腿包裹在其中,沉甸甸的、具有让人胆战心惊的力量。
笼里的人双眼发红,如同野兽般让脸贴在地上,发出低吼:“李远山,你个杂种!你利用私权挑起争端,你不得好死!”
他恨恨地盯着李远山,他悔恨不已,那么好的机会能杀了李远山,可他竟然失手了。
淬了剧毒的鞭子居然去只伤到了李远山那么一点点,他到底是如何躲过的?
李远山的动了动胳膊,带动了背部的伤口,他皱眉,用剑鞘挑起覆盖在笼子上的油布,目光落在狼狈的囚犯身上,极其不屑地轻笑了一声,“所以,瑶南的小羊村是你们屠的?”
囚犯一震,随后是更加奋力地抓住笼子的铁线摇晃,“是你残暴不仁!你早晚要死在别人手里,我便等着看你一无所有的下场!你的那个傻子也会……”
李远山面色一冷,漠然地放下油布,对副手道:“烧死。”
副手毫无犹豫,泼下一桶火油,然后将火把点在了上面。
身后传来蒸腾热气,还有人的惨叫哀嚎,李远山笑着对副手说:“你做得很好。”
副手垂首道:“滥杀无辜,死不足惜。”
李远山不置可否,回到了自己的军帐内,在嘴里塞了一块布,让下属给自己后背的伤口换药。
他额头青筋绷起,一声不吭,然后肩膀和背部紧张的肌肉却显露出他此时并不如脸上表现的那么轻松。
下属看着狰狞的伤口说:“差点伤了心肺,太险了,还好您身手了得,躲了过去。”
这道伤经过半个月的愈合已经结痂,很快就会好起来。
李远山摘下口中的东西,发出一声长叹,“奸细抓到了,该回去了。此战已经拖了太久。”
他给傻奴留了一百粒糖,就快吃完了,他不能食言,不然那小傻子不定要怎么担心。
想起傻奴,他的心总是柔软的。
他穿好衣服,正好拿到了家里加急的来信,他嘴角含笑打开。
上次傻奴在信上写写画画,他看了好几天才琢磨明白她写的是什么,这次她又会跟他说些什么?
他气定神闲,就连背上的伤也不那么疼了。
薄薄的纸张展开,留有纵横几道折痕,上面的字迹工整,他再熟悉不过,是周管家的。
他的脸黑了下来,怎么不是傻奴写的了?
这个傻东西,才给他写了一封信就爱写不写了?
她可知道他有多想她?
他每夜都要抱着她的衣服才能睡着!
有时,他闻着傻奴的味道就会情动,安抚自己,这等失去控制的事情在以前是从没有过的。
人都不在他眼前,仅仅是味道就能让他想得发狂,恨不能马上回去,掐住她的纤腰告诉她,他有多思念她。
只是几瞬,李远山的表情已经换了好几次,脸颊又烫又红,他用一件鹅黄色的女式小衫遮在腰部,掩饰自己的尴尬。
无妨,听听那傻东西在家又做了什么也是好的。
然而当他看到信上的内容时,他几乎目眦欲裂,下属看到他恐怖的脸后,担忧地问:“将军,可是出了什么事?”
纸张被撕了个粉碎,李远山头痛难忍,低声吼道:“加急请书,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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