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县城的气候要比s市要冷一些。


    已经四五月份了,还得在外面穿一件单薄的外套来御寒。


    从火车上走下来后,李玉梅看着和自己记忆并无二致的又破又小的县城火车站时,整个人不由得有些恍惚。


    两年了啊,她再一次踏上了这片土地。


    “走吧。”段长旭说。


    男人的声音将李玉梅的思绪给拉了回来,想到自己这趟回来的目的,李玉梅的眼里浮现出一抹坚定。


    段长旭是外地人,对这里自然是完全不熟悉,李玉梅便充当了向导的身份,带着他往记忆中的县城招待所里走去。


    招待所是县城为数不多的气派建筑,位置也十分好找。


    负责开单收银的是个三四十岁的妇女,登记的时候,她看了李玉梅好几眼,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看着好像有点眼熟?”


    李玉梅笑笑没说话。


    她对这个妇女并没有什么印象,既然妇女这么说,那可能是她们以前在县城里碰过面吧。


    但李玉梅并不打算解释什么,拿到房间钥匙后,她就和段长旭各自回了自己的房间。


    妇女看着李玉梅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可能是看错了。


    第二天,在段长旭的陪同下,李玉梅去了蒋家所在的瓷器厂家属院。


    越靠近蒋家,落在李玉梅身上打量的视线就越多。等进了家属院,这样的视线就更加强烈了,李玉梅绷紧了身子,径直往前面走。


    她当初就那么离开了,这两年肯定都不知道传成啥样了。


    对此,李玉梅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那不是蒋家那个跑了的儿媳妇吗?”


    “她怎么回来了?”


    “听说是带着女儿走的,怎么不见蒋茉那孩子?”


    “不会给扔了吧?毕竟是个女孩”


    “”


    经过的人低声讨论着。


    李玉梅抿紧嘴唇,装作没听到。


    段长旭脸色有些难看,几步走到李玉梅面前,挡住了那些视线。


    “小梅,你回来了?”一个女人惊讶地问道。


    李玉梅定睛一看,认出了这是自己之前在家属院里处得还比较好的一个朋友,于是她点了点头说:“嗯,回来把离婚的事办了。”


    对面前这个朋友,李玉梅并没有隐瞒,反正等她从蒋家出来,这事也瞒不住。


    女人一听这话,果然面露惊讶,但很快,她又看了一眼李玉梅旁边的段长旭,说:“你这是”


    “我是李玉梅女士请来的律师。”段长旭微笑着说。


    “哦哦哦。”女人有些晕的点头,也没搞清律师是什么东西,又看向李玉梅,表情有些欲言又止,“你到蒋家之前先做好准备吧。”


    听到这话,李玉梅眉毛动了动,追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唉,你到了就知道了。”女人叹了一口气,有些说不出口,“不过你要是来办离婚的话,那应该也没啥。”


    见面前的女人不愿意继续说,李玉梅也不勉强。


    反正蒋家就在不远处了,等到了那里什么都知道了。


    告别了女人,李玉梅和段长旭继续往蒋家小院那边走。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些悄悄过来打探的人,看到她往蒋家的方向走去时,脸上似乎露出了看热闹的神情。


    将这些视线抛在身后,李玉梅和段长旭终于靠近了蒋家的小院。


    看到这个困了自己多年的牢笼,李玉梅脸色还是不受控制地一白,连脚步也有些放缓。


    段长旭看出了她的变化,也不催她,就站在她旁边默默地等。


    很快,李玉梅就自己从那种情绪中走了出来。


    这次她没再犹豫,一鼓作气走到蒋家小院门口。


    正要敲门的时候,李玉梅率先听到了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我不要吃苹果,我想吃葡萄!”


    这声音让李玉梅敲门的动作一顿。


    她能确定的是,这个女人的声音她并没有听过,而且蒋俊才父母就他这一根独苗,蒋俊才也没什么兄弟姐妹。


    那院子里怎么会有其他女人的声音?


    难道是她走错了,或者蒋家人搬家不住这里了?


    李玉梅的脑中想过了很多种可能。


    但站在这门口想也没用,李玉梅定了定心神,终于敲响了院门。


    一开始敲了几下,院内并没有人回应,像是没听到,李玉梅又重重地敲了几下。


    “谁在那敲门啊?直接进来,门没锁。”女人的声音传过来。


    李玉梅伸手往前一推,院门果然应声打开了。


    透过毫无遮挡的院门,李玉梅看清楚了小院内的场景。


    和她离开时并没有特别大的变化,院内就只有一个女人坐着晒太阳,李玉梅的视线落在女人的高高隆起的肚子上——这个女人怀孕了。


    院内的女人皮肤很白,长得不错,但五官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


    她看到门口的李玉梅和段长旭也皱了皱眉,然后问道:“你们找谁?”


    李玉梅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状况,她抿了抿唇,才说:“请问这里——”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生生给打断了。


    只听见“啪嚓”一声,白色瓷盘在水泥地上摔得四分五裂,原本盘子里装的洗干净的葡萄也全都滚落在地上,深紫色的外皮上沾上了灰尘。


    “李玉梅,你竟然还敢回来!”蒋母带着怒意的尖叫声传过来。


    李玉梅看到满脸怒容的蒋母,视线又移到院内那个孕妇女人的身上,孕妇好像知道她,神情变得有些惊疑不定。


    一瞬间,李玉梅突然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一路走来的那些闲言碎语和看热闹的视线,朋友让她做好准备时的欲言又止


    原来如此啊。


    夫妻多年,李玉梅本以为自己会伤心个那么一两秒。


    可是并没有,她只觉得恶心。


    看着仍摆着一副婆婆谱的蒋母,李玉梅冷淡地回答:“我为什么不能回来?蒋俊才呢?把他叫出来吧,我们今天正好去把离婚手续办下。”


    蒋母还是第一次见到李玉梅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一时有些接受不了,捂着自己的胸口指着她说:“你、你、你——”


    同一时刻,另一扇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拉开,胡子拉碴的蒋俊才走了出来。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看到了院门口站着的李玉梅,然后目光痴痴地看着她。


    两年没见,李玉梅变得更加让人移不开眼了。


    如果她之前是漂亮温柔中带着一丝懦弱,那现在的李玉梅就是温柔中带着几分坚定和活力。


    李玉梅看到蒋俊才的目光,只觉得恶心至极。


    “正好你在,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吧。”李玉梅重复了一遍自己刚刚的话。


    听到这话,蒋俊才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什么离婚,我不同意!”他既有些愤怒又有些恐慌地说道。


    李玉梅对于蒋俊才的反应并不意外,她之前也设想过蒋俊才拒绝的可能性。


    但现在,事情倒是出乎了她的意料,准确地来说,天平好像往她这边倾斜了一些。


    “你不同意?你凭什么不同意?”李玉梅话是对着蒋俊才说的,视线却放到了依旧坐着的那个孕妇的身上。


    一直盯着李玉梅的蒋俊才在第一时间也注意到了李玉梅的视线。


    他扭头看了孕妇一眼,脸色先是一白,随即又突然涨得通红,有些结巴地说:“小梅,这、这只是个意外”


    “意外吗?我看不见得。”李玉梅嘲笑了一声,随即又正了正自己的脸色,继续说,“蒋俊才,我这次来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


    蒋俊才见李玉梅这副没有商量的样子,终于慌了,几步就要往李玉梅的方向走去。


    经过孕妇时,孕妇翻了个白眼,深吸了一口气,但终究没有多说什么。


    在蒋俊才即将要走到李玉梅面前的时候,旁边的段长旭挪了挪脚步,挡在了李玉梅面前。


    蒋俊才被挡住,有些发火地说:“你让开。”


    段长旭却没有理会他,依旧死死地挡住了他。


    蒋俊才气得用手去推段长旭,没想到直接被人抓住了手腕一折,然后又被按着手往后推了一下。


    蒋俊才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眼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小梅,你非要和我离婚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蒋俊才愤怒地说,“那个男人是谁,就是他对不对!”


    蒋俊才手指着段长旭破口大骂着。


    “好啊你,李玉梅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自己当初和男人跑了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敢把野男人带到我们面前来撒野!”蒋母也跟着骂。


    听到这母子俩的指控,李玉梅皱了皱眉正要解释,段长旭却率先站出来说:“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段长旭,是李玉梅女士请来的律师。”


    段长旭一边说,还一边掏出了两张名片递过去。


    蒋俊才有些懵,蒋母接到名片却有些愣住,嘴皮子也有些发抖:“律、律师?”


    小县城里并没有什么律师事务所,也没有律师这个职业,但是蒋父作为陶瓷厂的厂长,蒋母自然也是知道律师是什么的。


    那可是和法律打交道的人啊!


    一旦要和法律打了交道,那可不就是摊上大事了!


    蒋母一想到这点,头脑就有些发晕。


    “如果你们猜测我当事人对婚姻有不忠的行为的话,还请提供证据。”段长旭不紧不慢地说,“倒是这位蒋先生对婚姻不忠的话,好像认证物证俱在了呢。”


    虽然段长旭说话怪里怪气的,但是蒋俊才还是听懂了他在话里对自己的讽刺,顿时梗着脖子道:“你放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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