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无表情地走进去，动作粗鲁地收拾东西准备走人。
门口在一瞬间就聚集了很多人，包括路人玩家选手和节目组工作人员。
大家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休息室里探，一边压低声音讨论。
“奇了怪了，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明明星神是冠军，猫g为什么非要选妄神。”
“xi教练给妄神加的那二十分，简直就是在打星神的脸。虽然星神最后依然是冠军，但最后的风头全让妄神给抢了，他怎么可能不生气？”
“这种事儿要换我我也不乐意，太他妈侮辱人了。”
“猫g去不了，星神应该还可以去其他战队吧？比如ob？”
短短一分钟，池星野就收拾好了东西走出来，他戴着口罩和帽子，单肩挎着包，只露出一双冰冷的眼睛，从人群中心穿行而过。
这时，节目组导演箭步追上去，用讨好的语气道：“star，你稍等一下，我们还有个赛后采访还没有录，你……”
池星野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少年的戾气从身上散发出来，叛逆锋利如刀芒，吓得导演浑身一僵，一大把年纪了却骇骇然。
两秒后，池星野再次扭头离去。
这次，导演不敢再拦了。
时至下午，天上阴雨蒙蒙，街上行人和车辆稀少。
池星野前脚走出节目录制大楼，后脚程镜就追了出来。
“小野……”
“滚开！！”
池星野甩开程镜的手，头也不回地穿过马路。
程镜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跟上去。
然后，凭借身高腿长的优势，将少年强行摁在路边的一棵树上。
背包掉落在地，池星野的双手垂落在身体两侧。
二人拉扯了一波，气息都很急。
池星野眼神冰冷地瞪着程镜。
程镜弯下腰，道：“小野，你的病……”
“我没病。”
“你之前来过猫g的青训营试训？”
池星野沉默。
程镜拉下他的口罩，头往下更低了一些，凝视着他。
池星野被他看的有点难堪，眼尾微微泛红。
抿了抿唇，他一把推开男人，咬牙骂道：“骗子。”
说完，他将背包往肩上一甩，扭头愤怒地离去。
程镜站在原地，无言地望着少年削瘦的背影。
半晌，他抬起右手。
手背上凭空冒出一道张牙舞爪的血痕。
小孩儿真生气了，唉。
***
池星野一个人顺着马路跑了好长一段，后来吃不消了，便在路边花坛坐了下来。
掏出手机，刷微博。
网上舆论什么样，他不用看就知道。
无视铺天盖地的私信和艾特，他在首页刷到一条发自三分钟前的热乎微博。
@我是妄神：虽然开端不尽人意，好在结果如我所愿。谢谢@catg·xi的厚爱，谢谢一直支持我的粉丝，未来定不负你们所望//爱心//。
池星野盯着那条微博看了足足一分钟，倏地摁灭手机，打了个出租车，往离家完全相反的方向去了。
程镜回到程家时，程母刚好在布置晚餐。
“回来了，儿子，快洗手吃饭。”
“我爸呢？”
“商务应酬去了。”
程镜走到餐厅坐下，程母给他舀了碗鸡汤。
“儿子，你参加的那个节目，我看了。”
“……嗯。”
程母问：“小野那么厉害，你们战队为什么不要他？”
程镜喝汤的动作一顿，缓缓道：“因为他不适合打职业。”
“不适合？怎么个不适合法？”
程镜不想多聊这件事，便给程母夹了口菜。
“妈，吃饭吧。”
程母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双臂环胸。
“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下午去了一趟池家，你池伯伯和我说了，那孩子天生有玩电竞的天赋，你们战队私下里也去池家了解过他的情况，可惜就因为他得了那个什么抑郁症、躁郁症还是，额……什么情感障碍之类的，具体什么病我也不太懂，反正是一种什么精神病，而且挺严重的，所以你们战队没敢要他。”
程镜放下碗，淡淡地“嗯”了一声。
“唉。”程母叹气，“那孩子啊，是真的可怜。小小年纪的就因为那种病，学也不能上，电竞也不能打，他心里得多苦啊。”
程母说到这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程镜却猛地抬起头，问：“小野退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对啊，听你池伯伯说，是被学校强制停课。”
程母顿了顿，继续道，“就是去年夏天的事儿。当时，小野不是去你那里寄住了吗？哎，小野没和你说过这件事？”
程镜摇头。
他一直以为池星野退学，是因为成绩不好，加上打架斗殴被学校强制开除。
从没有想过有另一层原因。
主要是那小孩儿当时住在他那里，活蹦乱跳的，每天望着他的眼神炯炯有神。
少年的身上有着炽阳般的叛逆和热烈，根本不像什么精神病人。
程母后来又说了一些话，程镜都没太仔细听。
他满脑子闪回着去年夏天，少年因为那件事而从他家连夜逃离后，失踪两天，最后被警察在二十公里外的公园里找到时，满身血污的样子。
心脏蓦地像一只大手握紧，闷疼的厉害。
程镜突然站起来，拿起车钥匙跑出家门，程母的呼唤声被他无视在身后。
***
程镜开车来到池星野所住的小区，犹豫了许久，才敲响池星野的门。
然而，许久都没有回音。
他看了眼手机，深夜零点二十分。
睡着了，没听到敲门声？
他用手机登上直播软件，瞧了一眼池星野的直播间，黑漆漆的。
也没有在直播。
那就是没回来。
程镜靠着墙，身体微微躬着，眉头紧蹙地滑着手机。
倏然，听到一个“嗷呜”声在电梯门口响起。
他扭头一看，就见一位紫发少年一手抱着一个酷酷的头盔，一手抱着一只蠢蠢的哈士奇，站在几米之外，怔怔地望着他。
少年的脸颊红扑扑的，一看就是喝了酒。
程镜站直身体，轻声唤道：“小野？”
池星野愣了许久，才终于有了些反应。
他眯起漂亮的眼睛，上下打量着男人，不善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我……”
“不对。”他把头盔夹在胳肢窝里，烦躁地薅了一下头发，“你为什么要来我家？”
“我……”
不等程镜解释，池星野又咣的一声把头盔丢在地上。
然后，咔咔两声，少年开锁进屋。
程镜正要跟进去，少年却一把把门给关上了。
程镜：“……”
他单手扶着墙，抿唇一言不发地看着门板。
这时，电梯方向又传来动静。
一个胖子气喘吁吁地从电梯里冲出来，喊道：“池星野，你他妈给我清醒点儿，快把狗子还给……。”
郭巴的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忽然停住脚步，目瞪狗呆。
“镜、镜神？”
程镜微微挑了挑眉，问：“小野晚上干什么去了？”
郭巴盯着世界第一打野发了好半天呆呆，确定眼前的人就是程镜本人，他吞了吞口水，回答说：
“飙车、喝酒、然后……偷了楼下杀猪店老板的狗。”
程镜：“……”
郭巴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抹了把脸，解释道：“不是，星野他是喝醉了，才把人家的狗强抱回家的。”
程镜：“……”
程镜又问：“飙车是怎么回事？”
“星野加入了一个玩机车的地下俱乐部，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大半夜的出去飙一飙。”
说到这儿，郭巴又抹了一把脸。
“草，我他妈也喝多了，怎么把实话都给交代了？”
程镜的眼神微沉，指了指门：“让他开门。”
“……好、嘞。”
郭巴敲开池星野的门后，程镜第一个挤进去。
池星野没料到他会强行闯入，阴阴地瞪着他：“你进来干吗？”
程镜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在开放式厨房的锅里，找到了哈士奇。
哈士奇委屈巴巴地躺在锅里，哭的一抽一抽的，身上躺着几片葱姜蒜和桂皮香料，就差加水造火了。
程镜：“……”
郭巴：“……”
程镜把哈士奇从锅里抱出来，递给郭巴。
郭巴夹着狗子，拔腿就跑。
池星野见状，拔腿就追。
程镜把他拦腰搂了回来，并关上门。
池星野的下巴不小心磕到了男人的肩膀，他怔了怔，触电般弹开，浆糊似的脑袋终于清醒几分了。
程镜被推了一下，身体微微僵滞，他眉眼垂了垂，假装没事地收回手。
“小野，你真的那么想打职业吗？”
池星野后退几步，坐到沙发上。
“ob。”他说，“让我去他们战队。”
程镜皱眉，“你答应了？”
池星野抬高下巴，说：“对啊。不然你以为我非你们猫g不可吗？”
程镜抿唇，走到少年面前。
“既然真的要打，那和我去猫g。”
池星野本来从茶几上端了杯水要喝的，闻言，手抖了抖。
他看向程镜：“？”
程镜抬头揉了揉少年软软的头发，语气坚定：“来猫g。”
池星野望着程镜好一会儿，才不解地问：“为什么？你们不是……”
程镜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没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么厉害的天才，还是不太想放过。”
夜深，客厅光线温柔。
池星野被程镜的眸子凝视着，一时哑言。
半晌，他才硬邦邦地说：“你说让我去我就去？ob也不差，我为什么非得去你们猫g？”
程镜勾了勾唇，耐着性子，嗓音在寂静无声的晚风里微微沙哑：“啊……那算哥求你了，小野，来猫g好不好？”
池星野的眼睛瞪大，简直不可思议。
这个世界第一打野怎么这样？
他池星野是小孩儿吗？这个男人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哄他？
程镜突然的转变，让池星野的心跳漏了半拍。
他抱着水杯，略显慌乱地往沙发边上挪了挪。
这个动作落在程镜眼里，不亚于一年前少年连夜从他家逃跑。
程镜微怔，抿唇退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你不用那么怕我。”他说，“你放心，你来猫g以后，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以前那件事是个意外，哥当时不是故意的。”
程镜停顿了一下，继续道：“而且，以后也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哥向你保证。”
池星野满脑子装的是要不要答应眼前这个男人去猫g，却突然听到他说这些话。
他看向程镜，抿了抿唇，道：“……嗯。你让我考虑考虑。”
***
所谓考虑，就是第二天一早，池星野就坐上了去猫g俱乐部的车。
抵达猫g的基地后，他站在大铁门面前，后知后觉地对自己纯纯一个大无语。
他把鸭舌帽帽檐反转，揉了一把额前的小紫毛，心里琢磨着，为了显得自己不是那么的急迫，他要不先去附近转一转？
至少先高贵地通知一下那个男人吧。
池星野思考了一秒钟，果然拖着起行李箱转身就走。
然后咚的一下，撞到一个熟悉的男人。
程镜一身运动装，明显刚跑步回来，清隽的脸上有微微的汗水。
他扶住少年的身体，问：“你出发前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
池星野觉得程镜这句话问的非常有学问。
他不是问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考虑好了，而是直接问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他出发了。
就好像……
早就知道他一定会来猫g。
池星野耳朵发热，板着脸回答道：“我想通了，ob要是知道我有那个病，估计也不会要我。算来算去，我要打职业，还是得来这儿。”
额前的小紫毛被他揉的翘了起来，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但我事先说明，是你自己请我来猫g的。”
程镜撸起运动衣的袖子，露出一截劲瘦结实的手腕。
唇角弯了弯，他说：“吃早餐了吗？”
“吃了。”
话音刚落，咕噜咕噜声响起。
池星野：“……”
池星野面无表情：“这是肠胃消化食物的声音。”
程镜帮他拎起行李箱，走到别墅门口，用钥匙开门。
“三明治还是瘦肉粥？”
池星野想也不想地回答：“瘦肉粥。”
一秒钟后，池星野戴上了口罩，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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