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正是初冬的季节。初五这日,李衍一大早就起来沐浴焚香。每月若是在京都,他就会去京郊的白马寺为母亲念经上香。
今日他依然身着黑色素雅的长褂子,脚上穿着一双没有绣花的黑色靴子。一身清冷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侍奉他更衣的太监元乐与他自小一同长大,早就习惯了他的淡漠与安静。他从锦盒里挑了个素雅的檀木发簪,将他的头发高高的竖起。
李衍瞥了一眼那锦盒里的玉冠和簪子,随后又转了回去,对着镜子凝神发愣。
元乐看着李衍问道:“殿下可是不喜这件簪子,今日不如换一件白玉雕花的。”
李衍点了点头。
元乐善于察言观色,且服侍李衍这么多年,总是能摸清楚他的喜好。可是他一向不喜奢靡引人注目的打扮,甚至讨厌他自己那阴柔俊秀的脸蛋,今日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挑剔起了发簪。
待服侍好了穿衣,李衍匆忙地赶出府去,利落的骑上了马。甚至都没有理会追在后面的苏青。
元乐疑惑的站在府门前张望,思索了许久也想不明白,今日殿下为何如此着急。
到了白马寺,李衍照常进殿诵经,上香跪拜。他看着母亲的牌位,心里有些许忐忑。
他不知道今日江溪玥会不会来此赴约。那日殿上比试过后,北越派遣的第一批使臣已经到了鸿胪寺,父皇连夜召集了众多大臣商议要事。
北越多年与大微对峙,乃大微第一外患,不得不防。随后的殿试就推迟了三日。
李衍的心情非常矛盾,他一边期盼的能见到她,一边又害怕见到她。那日她偷偷吻过他的脸颊,让他久久无法平静。
自己更是不知道怎么面对她,也不当面直问她是否对自己有情。
同时,他又害怕今日她是否不会来此地。毕竟不久就是殿试的终场,不知道她是否在忧思殿试策论的考题。
他独自一人枯坐在清冷的偏殿里。这儿孤僻寂静,无人会打扰他。尽管他一直不停的诵经为母亲祈福,可他的心还是很乱。
偏殿的门悄悄的被打开,苏青犹豫的看着他说道:“殿下,已经申时了。”
往日的这个时候殿下早就启程返回,明日还要入朝议事。
李衍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低着头念经,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苏青讪讪的又退了出去。
又过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等到江溪玥。天都已经渐渐的暗了下来。
李衍看了一眼台前燃尽的香灰,随后起身。今日她怕是不会来了。眼底的失落直接写在了脸上,原来他是希望她能来的。
“江姑娘,你不能进去。我家主人…….”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动静。李衍听到了他熟悉的声音。他的心像是已经快要熄灭却又复燃起的火焰一样,颤动了起来。
他急忙推开门,对上了一双透亮的略显的着急的眼睛。
苏青正伸出手拦着想要闯入的江溪玥。
在对上了那张脸,江溪玥灿然一说道::“公子我来了。”她今日穿着一身小厮样式的男装,将头发高高扎了起来,可脸上的妆容却极其精美,得的她的整张脸都更加的艳丽。
耳朵旁还有几根碎发,粘在脸上,一看就知道是匆匆赶来的。
李衍看着江溪玥,眼神有些躲闪,随后“嗯”了一声表示回应。他的目光扫向苏青,停在了他抓住她手臂的那只手上一瞬。
苏青连忙放开了手,虽然李衍只是平地的看了一眼,他总觉得脊背发凉。
“公子,我先出去买些吃的。”苏青向李衍行礼,随后退下,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公子,抱歉我来迟了。”江溪玥看着他说道。
今日的她真的被折磨疯了。
一大早,苏嬷嬷又来折磨她了,为她梳了个满满堂堂的全妆,又逼着她穿上一套五斤多重的衣衫。层层叠叠的将她武得的满满堂堂随后就上了一辆马车去了萧府。
原来,自从殿试上露了脸,赢了前三甲。那些武将文官的夫人们就络绎不绝的来了。
甚至还有郡主,县主什么的。她们看不上江府,都去萧氏那儿提亲。而萧老太太也乐意与她们走动,都没有询问她的意见,就将她半骗半就的拉去了萧府。
她在老太太的屋内听着那妇人不是讨论当季时兴的衣裙就是聊起自己家的儿子或是孙子。
她想要偷偷的溜走,却被苏嬷嬷看的死死的,连如厕都派侍女跟着。好不容易乘着午后,大家喝茶休憩的时间溜了出来。
她直接偷了一套府内侍从的衣物就翻墙跑了。
她看着李衍说道:“家中突然来了许多提亲的长辈,将我团团围住不能困脱出来。”
“提亲?”李衍惊地的看着她问。
江溪玥皱着眉:“是呀,我那日殿试赢了。不知怎的就有许多夫人来到家中提亲。公子武功如此之高,怎么没进入殿试,为何我没见到公子。”
李衍沉默片刻说道:“家中有事。”
还未多说几句,他看着江溪玥又问道:“那你的长辈想将你许配给谁?”
江溪玥冷笑一声说道:“怕是提亲的地位最高,家中最显贵的那个。”她也质问过外祖母,为何即想将她许给太子,又对各家夫人如此热情。
她那外祖母回答:“即便嫁不成太子,从中再选一有权有势的人家也可。”
说完江溪玥叹了一口气,显然有些闷闷不乐。
“那你自己愿意吗?”李衍又接着问。
江溪玥诧异的看着他,今日他的话似乎多了许多。
“若是我喜欢的就算是平民商贾也嫁,若是不喜欢,王公贵族也不嫁。”她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她那一双凤眼,水润又清澈,就这样直地的看着他,都让他感到心颤。
江溪玥盯着他的眼睛,想看看他的反应。
他今日虽穿着最普通黑色长衫,但他的面容太过出众,显得格外的挺拔俊美。
还有他的一双眼睛和那颗泪痣,都让她有着强烈的想要吻上去的冲动。
但她不想吓到他,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其实已经活了两辈子。他也只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人。
李衍看着她的眼睛,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其实还想问她,能不能接受他的身份,他虽是皇子,可也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
他无权无势,只怕是都比不上那些家境殷实的世家权贵。
“公子。”江溪玥看着他说道。“我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她的神情似乎有一点委屈,那双眼睛还带着一点点失落。
“我单名一个衍字。”他开口说道。
李衍决定直接告诉她自己的身份。他看着她,希望她能够认出自己的身份。
这个俊俏的郎君还真是难搞,这都多久了才刚知道名字。江溪玥看着他,希望他能多说几句,告诉她自己的身世背景。
可他却闭口不言,偶尔眼神还会躲闪一二。
江溪玥在心里叹了口气,真难呀。罢了,罢了。
她又激动地问道:“阿衍,我新学了几套拳法。不如我们切磋一二。”江溪玥的眼神里闪着光。
她知道他功夫好,不过她也不差。
李衍提起的心慢慢的跌落下来,她似乎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原来她来此地只是想与自己切磋武艺。
“好。”
江溪玥与李衍在院中站立。她使出了近日新学的龙象四十九拳中的前十式,她还未曾与李衍对弈过,只知道内力里深不可测,招式变幻多端,难以预测。
她是带着使出全力的决心同他对决的。与那日同林峥过招完全不同,在李衍面前,她就像是被耍弄的小丑,左闪右避还是不能攻击到他的命门所在,稍不注意还会被他遏制住。
她能感受到,李衍的招式稍稍还有些收敛,应当是顾忌到她的安全,不想伤到她。
可他越是想要让她,越显得她的实力逊色。
江溪玥严肃的看着李衍说道:“阿衍,不要让我。”她皱着眉,神色不悦。
李衍见她有些生气,只能不再回避她,正面对上她的招式。两人比过了拳法,掌法之后又以枝条为剑,比起了剑法。
他的枝条偶尔会抽到江溪玥的身上,每每抽到之后,都会让她有种火辣辣的生疼之感。
李衍皱着眉头说道:“还比吗?”他已经极地的小心了,既要伪装自己悄然避让的痕迹,又不能真的伤了她。
可刀剑无眼,手中的木棍不能完全为他所控制。更何况她又如此认真,竭尽全地接下下他的招式。她的认真和努力,让他心存敬畏却又小心翼翼。
一瞬间,他手中的枝条向她头的方向打了过去,让他反应的时间不超过一秒。他极力的控制方向,那枝条从她的头顶略过,抽断了她绑着的发带。
李衍松了一口气,差一点就要伤到她了。
她那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就这样散了开来,糊住了眼睛。而她刚刚为了避开那一招,硬是在用内力之时扭转了方向。
如此精湛而紧密的招式和对弈由不得一点失误,而这一点失误让她失去了控制身体的能力。
她从半空中摔落下来,眼看着就要头着地摔落下来。即使她能迅速调整姿势,也定然会折断手臂或是腿。
但是她没有感受到预想的疼痛,她被一个强壮有力的身躯抱在了怀里。她的头贴着他的心脏,李衍的心跳的很快,非常之快。
“够了,今日到此为止。”他似乎有些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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