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入匪心 > 24、第 24 章
    从戚大娘院里出来的时候,微风习习拂来,空气里仿佛夹杂着淡淡的清冽竹香。


    回屋后,云缨才发现已经有人将东西都送来了,她把那些暂且用不着的都整理到箱匣中,只留下一匹竹青色绸布。


    思及方才小院里的场景,她懊恼地鼓了鼓腮帮,缓缓蹙眉叹一口气。


    她其实没想掩藏自己的情感,只是从前没有人同她说过这些。意识到自己对哥哥存着其他感情时,云缨也有些不知所措,送香囊是当时冲动下的想法,如今再仔细一忖度,方瞻前顾后起来。


    怕哥哥对她只有兄妹之情,若是知晓了她的心思,没准儿就要开始疏远自己。


    但东西都买好了,云缨还是准备先尝试着绣一个香囊,至于之后送不送,那都是以后再考虑的事情。


    做好打算后,接下来的几天,她基本都待在屋子里,也没有再去找过哥哥。


    -


    书房内。


    樊胡萧汇报完事情后,站在原地等着主子吩咐。


    安静的书房里,徐徐响起“哒”、“哒”的叩桌声,他犹疑地抬眼一瞅,只见男人半敛着眼皮,眼底似有青黑,薄唇紧绷成一条直线,苍白指节无意识地轻敲着桌面。


    半晌,他才听到那嘶哑难听的声线:“谢锦荀这几日在作甚?”


    谢锦荀?


    樊胡萧一愣,虽不知主子为何要突然提他,但依旧仔细在脑子里回想一遍,随后一板一眼回答道:“他平时跟我们一起训练,偶尔也会去药房那边。”


    裴忱垂着眼皮,沉默不言。


    书房里的气氛逐渐沉凝,樊胡萧战战兢兢地埋下头,他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又不敢随意发问。


    幸而,没过多久,便听裴忱淡声问:“他同谁在一起?”


    闻言,樊胡萧心中升腾起的怪异感愈烈,主子今日怎么如此关心那小子?


    但仍然如实回道:“他最近要么与我们在一块,要么就在同谢宁淮斗嘴。”


    言罢,叩桌声渐消,樊胡萧抬眼见主子摆手示意他退下。


    离开之前,他看着裴忱眼底隐现的青色,以及沉木书案上垒高的公文信折,还是硬着头皮开口劝谏:“主子定要保重好身体,如今万事俱备,区区一个靖元帝,尚不值得您如此劳心费神。”


    说完,他一刻不敢多留,很快离开。


    殊不知,他眼中那些高高重叠的公文背后,平铺着一张薄薄的,尚未完成的画像。


    裴忱眼睫低垂,指腹时轻时重地寸寸描摹过画中人的脸颊,深眸里浓烈的情意呼之欲出,却又被套上层层枷锁,重新禁锢回心底荒芜的戈壁。


    漆黑的眼睛空寥枯寂,微微涣散,似一团晕开的浓墨。


    谢锦荀善医会武,秉性端正,亦喜爱阿缨。两人年岁相配,青梅竹马,情投意合,相得甚欢。


    如此甚好。


    ……


    山顶上的残雪早已被清扫干净,金乌西坠,玉兔东升。


    屋内燃着明亮的灯烛,云缨坐在案几边上,手里穿针引线,竹青色从白玉般的指尖流淌而过。


    她这几日又去找了戚大娘几回,香囊现已基本成型了,针脚细密整齐,唯独角落里点缀着的竹纹,瞧着有些歪扭曲斜。


    蛾眉轻蹙,云缨的神情认真专注,暖光映照在她白嫩的侧脸轮廓上,肌肤细腻得看不见一点瑕疵。


    倏尔,一阵清晰的敲门声打破了满室静谧。


    手上动作一顿,云缨思索着把东西放下,方前去开门。


    来人是戚大娘,那张素来和蔼的面容此时微微严肃,云缨见此,先笑着同她打了个招呼,“大娘怎么来啦?”


    随后侧开身,示意她进来坐。


    戚大娘满腹心事,暂且按捺下跟着云缨进屋。


    前几日阿缨给她看了她香囊上绣的竹纹,问她如何能绣好。那时戚大娘注意力全在形状歪扭的竹纹上,也没深思,然今日闲暇时忽然忆起这事,却越想越不对。


    青竹寓意坚强长寿,不畏霜雪,亦有君子之风。


    这些……同谢锦荀有何关系?


    反倒是,前朝时盛行咏竹之风,其中以先皇尤甚,连带着众天潢贵胄,总喜在衣裳上熏竹香。


    而这竹香,亦是现如今主子唯一能做到的,与家人仅剩的牵绊。


    戚大娘越想越心惊,她视线掠过云缨,看向桌案上的竹青色香囊,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谢锦荀惯爱鲜亮的绯色,这点阿缨不可能不知。


    冷冽的夜风从敞开的门扉中灌入,烛火跳跃,明灭的火光照在戚大娘脸上,她微微提气,尽量放缓声音问:“阿缨,你看上的当真是谢锦荀?”


    云缨闻言身体微僵,粉润的唇瓣抿了又抿,纤指无措地绞在一起,最终只低垂着脑袋,支支吾吾地道了句“不是”。


    戚大娘见她有些紧张畏怯,先像往常那般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丝,凝睇着她澄澈的杏眼,方轻声问道:“那阿缨喜欢的,可是主子?”


    话音落下,云缨嘴唇翕张,迟疑嗫嚅片刻,终是轻“嗯”一声。


    说出口后,仿佛有一团凝结在心底的雾气顿消,浑身松快许多。


    戚大娘却是心中一哽,看着她羞怯躲闪的眼眸,缓缓暗叹一口气。


    主子身负血海深仇,雪恨报仇前,怕是无心风月之事,如今只盼阿缨用情不深,能早日放下吧。


    思及此,她又伸手揉揉阿缨的脑袋,勉强扯出一个温和的笑,“早些休息,别太累了。”


    言讫,她满怀愁绪地转身欲要离开,一抬头,整个人蓦然僵在原地,抬起的脚僵硬地放下,嘴唇颤抖着张张合合。


    见戚大娘突然顿足,云缨心里浮起一丝疑惑,同时隐隐不安。


    “大娘,怎么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了几步,视线不经意一瞥时,声音戛然而止,心跳霍然加速。


    四周骤然万籁俱寂,大敞的门扉中,一道淡薄身影无声无息地负手而立。


    裴忱面容冷峻,漆黑森然的夜幕沉沉压在他的后肩,一身玄袍近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那双古井无波的深眸仿佛淬了冰,冷淡落在她身上,云缨惊遽的眼眸微微睁大,后背陡然爬上一层层寒栗,心脏逐渐冷却麻木,手脚倏然冰凉一片。


    他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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