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洲的天一会儿一个模样, 刚刚薄云下日头渐出,露出缕缕明光。此时不知打哪来的乌云,把光全遮了去。

    隐隐有凉风吹过, 林清舒刚刚才起,并没有穿太厚,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行了没几步路,今夏抱着衣服急匆匆的追了出来 。

    “夫人, 天冷,你多穿点衣服。”说完给林清舒披上。

    天确实有些冷, 林清舒看着今夏, 她这几日太过娇蛮,离了江府, 身边就她一个主子, 小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想说些什么,又看周围都是人,不好驳她脸面,随便“嗯”了一声 , 转身离开。

    林清舒走在前面, 赵欢颜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

    上了两层楼后,之前要推林清舒下楼的事又涌上心头。她跟林清舒之间的恩怨, 她现在觉得错了,断不会在伤害林清舒。

    难免林清舒不会怨恨在心, 把过去的事情报复回来。

    林清舒转过楼梯角,看着下面不太敢跟着她的赵欢颜嗤笑道:“怕什么?我可没有你那些龌龊心思。”

    赵欢颜脸一白,想解释什么, 又解释不出来, 当初的确是她做错了。要不是林清舒给予的那一晚, 她到现在也不会明白那样的事情对一个女人来说有多侮辱。

    林清舒已经算手下留情,没有真的让那群臭男人对她做什么。

    如果林清舒真想毁了她,那么那一次足够让她死了。又何必等到现在,她死在林清舒的酒楼里,只会平白惹出更多麻烦事。

    林清舒没有那么蠢。

    想明白这一点,赵欢颜快步跟上了林清舒。

    这几日来来回回的从一楼上到六楼,林清舒早没了几日前走两步就喘的模样,竟然一点不停歇的直接到了上面。

    赵欢颜门前已经没有了那股难闻的味道,侍女还摆了香薰,整个楼层上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

    林清舒走到门前,抬手敲了一下门。

    有很多的事情需要确认,目前最需要确认的就是蛇的来源。

    蛇,来自赵欢颜。

    赵欢颜在大街上给了一个女人,女人很漂亮,眉心有痣。

    那个女人是不是楚瑶,推开门,让赵欢颜看上一眼就能知晓。

    林清舒拢了一下衣服,楼里没有风,但是,她莫名感觉很冷,不是身体上的冷,是心。

    如果,真的是楚瑶,她要如何去处理?

    她们无冤无仇,楚瑶为什么要伤害她?虽然最后她自食其果。

    等了半晌,里面都没有回应。

    赵欢颜第一次上到听雪楼里面来,正好奇的四处张望。

    林清舒又敲了一下门,还是没有回应。

    脸一沉,上手直接推开了房门。

    屋里的梅香更甚,门一开,梅香裹挟着碳火的热气扑面而来。

    林清舒皱眉,往屋里看去。

    富丽堂皇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哪里有楚瑶的身影。

    里面的摆件昨天晚上砸了不少,今天也没能补上,整个房间空荡荡的,只有离床不远的地方,工艺良好的香炉散发缕缕梅花香。

    林清舒皱眉,转身离开。

    赵欢颜奇怪的跟在林清舒身后,不知道林清舒怎么了,上来又下去,说要带她见一个人,人呢?

    林清舒直接下楼回了小筑。

    心里非常烦闷,吩咐了人出去寻找,一时也没有音讯。

    到是今夏,不知道哪里得知了什么,手中拿着一张白纸,小跑着冲进小筑,老远就开始叫唤:“夫人,夫人!”

    林清舒躺在椅子上闭目,江浸月今天难得没有过来烦她,不知道是还在屋里睡觉,还是出门了。

    往日闹腾腾的屋里,此刻寂静无声。

    今夏从外面而来,身上还裹着清晨的雨露,发丝微湿,紧紧的帖着额头。

    今夏跑得急,气喘吁吁,脸色十分的不好,跟吃了苍蝇一样。

    见到林清舒后,嘴一瘪,手中的白纸怎么也递不出去。

    林清舒从炉上倒了杯白水,半抬着眼看今夏,意思是何事?近几日烦心事太多,她也没有心思泡茶,直接就喝了白水。

    今夏到了跟前,又几次欲言又止,她要如何去跟她家夫人说,楚瑶想害她。

    赵欢颜跟着林清舒回来后,一直也没有敢说话,想走吧,又觉得还有事需要她。

    即便林清舒不搭理她,她也死皮赖脸的等在这儿。

    想来想去,今夏还是把手中的白纸递了过去,那竟然是一幅画。

    画的是一个女人,女人肤白貌美,穿着华丽贵气,气质优雅从容,一颦一笑摇曳生姿。特别是眉心的一颗黑痣,让她清纯的面容,多了一丝媚。

    画上的人,是楚瑶。

    画中的楚瑶走在闹市中,手中提着一个黑布蒙住的笼子,黑布一角被风吹起,露出一片五彩斑斓的霞光,那抹光,是银蛇的尾巴。

    林清舒疑惑的抬眼问今夏:“这是何意?”

    没有等到今夏回答,赵欢颜惊讶道:“是她,就是她!”

    “那日从我手中拿着银蛇的女人就是她。”

    今夏呼出一口气,也说道:“这是那日夫人派出去打听楚姑娘来头的人送来的,说是在大街上看见一个公子在寻人。”

    “那公子那日在大街上匆匆一瞥,就对楚瑶姑娘情根深种,私自画了像,已经寻了好多日子了。”

    林清舒喉咙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一下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偏头问赵欢颜:“你遇见她的那日是哪日?”

    赵欢颜回了她一个数字,时间正好是她让小厮送楚瑶去城中住,方便治病的那日。那日楚瑶就很奇怪,仔细想来,当时她的一举一动,好像都是想留在听雪楼里面。

    而且还必须是她开口留她下来。

    她是听雪楼的主人,她要留的人,谁也赶不走。

    只要她开口,楚瑶就可以以她为借口,那么,是谁呢!谁想让她离开?

    忽然,脑子里面闪过一道白色身影——景越。

    对,景越。

    那天的风雨很大,是近年来云洲最大的一场风雨。小厮浑身雨水,在疾风骤雨的夜里敲响了她的门,告诉她楚瑶走丢了。

    也是那天晚上,她在听雪楼不远处的大道上遇见了狼狈不堪的楚瑶,她衣服湿透,满身泥污,跌跌撞撞的往听雪楼而来,寻一条红色 ,尾部有月牙的发带。

    那天晚上,景越也去了,在她赶过去的时候,遇见了同样浑身湿透,还在不停咳嗽的景越。

    还有昨天,她进去问楚瑶有没有喜欢的人。她指着门口,说道:“景越。”

    景越一从去她的小筑住下,甚少出门,她平时看他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总喜欢在小筑里面那颗红梅树下品茶看书。一点也不符合他的风流气质。

    一个是她的救命恩人,一个是她从雪地里面捡来的人,两人天南地北,平时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时连名字都知晓了。

    听雪楼大多人也不接触景越,景越身边有伺候的人,从来有什么事情也只是让如意去处理,小厮们大多称呼他为麻烦公子。

    昨天晚上,楚瑶的房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进进出出都有人挡着,景越坐的偏,从楚瑶的位置看过去,并看不见什么,最多从门框缝隙里看见一袭白衣。

    那出瑶如何确定,那袭白衣就是景越!并指名道姓的要他?

    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关系?

    景越!

    景越!

    浸月!!!

    林清舒一下跌做在椅子上,对这个想法不可置信。

    景越……浸月,这两个字同音。

    突然,林清舒起身回到房间,房间里枕头边上还有一根月牙色的发带。

    是昨天晚上,她从景越头发上拆下来蒙住他眼睛的东西。最后景越抱着她离开的时候,掉在了她脸上,林清舒一路抓在手里带了回来。

    林清舒把发带拿在手里,颤抖着去翻看发带尾部,一颗心,激动的几乎要跳出来。

    终于,发带上的字还是给了她一个重击,发带尾部,用绣线绣着一个月字,背面针脚零乱,和楚瑶手中那条红色的如出一辙。

    当时她给江浸月做了两条发带,一条月白色,一条红色,月白色的发尾上绣一个月字,红色的被火星烫了个洞,补了一个月牙。

    似乎,一切都能说通了。

    楚瑶为了景越而来。她那些奇奇怪怪的行为,似乎都是为了那个人。什么姐姐妹妹,不过都是她用来接近他的方式。

    只是,江浸月为什么要伪装成陌生人骗她。

    林清舒起身,把屋角柜子里面的那封揉皱了的信拿了出来。

    那是封和离书。

    和离书的下面,林清舒已经签了字,还盖了手印。

    那是昨天晚上她才弄上去的,在景越把她放在床上,附身亲在她额头上离开的时候。

    林清舒自问敢爱敢恨,竟然她已经对其他人动了心,又确定了那人的确也对她有意,她又何必掉死在那颗歪脖子树上。

    只是,天才亮,第二天都没有过去一半,就又给了她一道重击。

    江浸月为什么,为什么要假装成其他人呢?

    那几日的相处,那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的喜爱,都是假的吗?

    忽然,她感觉自己很失败,一生唯一对不起的人,就只有儿时弄丢的妹妹。她后面拼了命的弥补,也无事于补。她无论对她们多好,她们都能反过来给她心窝子一刀。

    她现在好像去见见景越,问问他他究竟是谁。

    偏偏江浸月也同楚瑶一般,就这么消失在了听雪楼里面。

    林清舒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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