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庭之看着她,手指微拢,低垂眸,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无名指上的婚戒,微微转动了一圈儿。
他又抬眸,盯着她。
文音被他这样看着,喉咙发干,男人的眼睛很深邃,在他有意无意地拨弄婚戒的时候,手指也蜷缩了起来,指尖颤抖,她也不由摸了摸自己手上戴着的婚戒。
她拢了拢旗袍的裙摆,穿着一双白色高跟鞋,裙摆下是细瘦的脚裸,她往前走了两步,走动间身段软,又停了下来,人站得笔直。
文音望向商庭之,淡声:“今天这么早回来?”
“早些回来。”商庭之唇边含着淡淡的笑,单手揣兜,往前走了两步,但与女人们保持了得体优雅的距离,又不失仪态,蕴雅而从容,“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说,我会让人为你们安排妥当。”
孟阮笑道:“商少不用管我们,这儿有桑桑。”
文音抬手,捏了捏耳垂上的红玫瑰耳钉,手臂折起,从衣袖中露出一节纤细的手腕,雪似的,她斜他一眼儿:“这儿不用你,你吵到我们了。”
夏喃喃她们都抿唇笑了,也就文音敢这样跟他说话儿,换了旁人,总得有几分拘谨,纵使商庭之在圈子里出了名的绅士,风度有礼,涵养极好,但他是商家的出身,比其他世家子弟都好,而且温厚韵致的皮囊之下,有股难以忽视的强势压迫和威严气场,与人始终是有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商庭之也不在意,笑笑,只是看了一眼她耳垂,一边对孟阮几人说:“那我不打扰你们兴致。”
几人点头:“好的。”
文音双手背后,半垂眸,没声。
商庭之没有再多说,转身回楼下,回来第一时间来见她们,也是对客人的礼仪和尊重,这让孟阮她们很受用。
等他下楼后,孟阮说道:“这男人做什么都得体。”
夏喃喃点头,看向文音,问道:“大小姐,你们现在相处得如何?”
几人都看过来,文音对上她们的目光,转身坐到沙发椅上,双腿交叠,偏头对她们笑:“挺好,下周五他生日,那天我打算将自己当成礼物送给他。”
夏喃喃问:“你不是买了内裤送给他吗?”
“生日那天要在爷爷那儿过,不在家里过,不方便,礼物只能回来后才能给他,也没意思了。”
“你打算怎么将自己送给他?”孟阮笑着撩起她裙摆,“这样儿?”
“我到时穿一条白色镂空绣花半透的礼裙,裙摆高开衩。”文音也顺着孟阮,转过身,背对着她们,伏在沙发椅上,单手撑着沙发扶手,有一瞬春光乍泄,她侧着脸,看向她们,妩媚地问,“怎么样?”
三人别说看了,只是听着脸都红了,她们都有些被她勾住,男人就更逃不过她的勾引了。
夏喃喃连忙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不愧是大小姐。”
孟阮笑道:“好姑娘,看得出来你过得很好,有男人宠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文音转身坐在扶手上,斜郁枝一眼:“别说我,说郁枝,她跟顾言西那一段,可比我疯狂多了。”
郁枝闻言,不由咳嗽了几声,还是有点呛住,她见夏喃喃她们都转头看来,一脸不置信的样子,她捏紧着画笔,有些羞赧,红着脸说:“不是这样的,我们只是害怕大人知道,会反对,只能偷偷摸摸,而且他很冷淡,每次都是我先主动。”
孟阮上下打量她,轻啧一声:“看不出来啊,你这么乖,这事儿上居然这么大胆儿。”
郁枝别过头,从发间露出来的耳朵都红了。
孟阮笑了,大家也不再逗郁枝,转回去,看她认真画画。
晚餐她们是在二楼这儿吃,商庭之回卧室,从东廊回去,可以回避客厅这边,除了一开始主动来见她们,没有再见到他的身影。
她们回房的时候,见文音也跟着,夏喃喃奇道:“大小姐,你不回去睡吗?”
文音淡淡:“不回,这些天我跟你们睡。”
孟阮笑得意味深长:“商庭之会同意?”
文音说:“他不会在意。”
让夏喃喃她们过来玩儿,也是他先提出来,她已经顺着他了,这事儿他也只能依她。
商庭之也一向纵容她,给她足够多的自由,交友空间,从不干涉她,只要不玩得太过,不是弄伤自己,不是在外面玩男人,他都是由着她的,知道她晚上要跟夏喃喃她们一起睡,也确实没说什么,夜里两人隔着东西走廊的距离,各自睡在不同的床上。
不过文音已习惯抱着男人睡觉,他体温热,暖人,很有安全感,这会儿反而自己睡不下,她翻来覆去,过了一会,抓着头发坐起身。
夏喃喃见她睡不着,微微抬起头说:“大小姐,我看你这是认床,要不要回去睡?”
文音抬头望着头顶上的灯盏,又一头躺回去:“不用。”
第二天下雨,文音几人便在屋里打麻将,打发时间,商庭之回来的时候,她们这才发现时间不早,打算玩完这局就结束,麻将已经摸了半圈,还没有人摸到自己要的牌,文音也只差一张牌就胡,但迟迟摸不到牌。
孟阮看向台面上的牌,说道:“这怕不是要玩完一整圈才能结束。”
夏喃喃趴在牌前,有气无力地数来数去:“我只差一点儿了,让我赢一局吧。”
几人都笑了,玩了一天,夏喃喃一次都没赢过。
商庭之在玄关,摘下外套递给佣人,听见女人们的笑声,看了眼客厅那边,他虽有意回避,但她们就在一楼客厅玩儿,他不好再回避,便挽着手袖一边走过去,站在文音身旁。
他低垂眸,沉静地看她的牌,再看了一眼那些打出去的牌,心里推算了一下,大概知道她们手上都有些什么牌,这时候挽着的衣袖也已折在手肘,露出白玉似的手臂,线条结实,有力,紧绷出一股优雅的气质。
文音头也不抬,只看着自己的牌,摸牌,扔牌,心不在焉地说:“外面下雨,你衣服湿了。”
商庭之说:“一会换。”
文音没理他了。
夏喃喃她们都转头看他一眼,一边打牌。
商庭之看着她们摸了几轮,突然半弯腰,大手搭在椅背上,靠在文音耳边,低声:“桑桑,要不要我帮你摸一张牌?”
耳边顿时有些温热,文音指尖颤了一下,落在一张牌面上没再动。
男人刚从外面回来,严谨的西装上沾着几许湿意,他靠近时,高大的身躯带来了一丝湿沥的春潮,连自己仿佛也裹上一层薄雾细雨,湿沥沥。
文音今天穿了靛青色旗袍,丝绣细腻,映衬着她每一寸瓷白的肌肤,她拢腿,搭着的裙摆在桌下也细微地晃了晃,藏着的一双腿反而在开衩边儿露得更多,藕段似的。
她挽起鬓边的头发,眉梢淡淡,不在意地说:“行啊,那你来。”
夏喃喃她们看着两人,总觉得他们不像是摸牌,而是调情。
孟阮笑着出声:“商少别客气。”
商庭之笑笑,搭着椅背的大手落在文音后背上,带着一丝安抚,隔着真丝绸缎布料,滚热的掌心温度透进皮肤里,烫到心里去,文音腰背都酥麻了,不由挺直了腰身,哼了一声,旗袍拢住的腰更细了。
她偏头看他,男人没理她,轮到文音的时候,他站直身,一只手往桌牌上伸去,气度沉稳,修长的手搭在牌面上,大家都看向那只手,骨节分明,拿起牌,不过他没有翻看,一直反扣着牌,随意地放在她的桌边,抚着她后背的手也收回去,转身上楼。
即使后背的手已经离开,文音还是觉得男人掌心的热度留在了衣料上。
她摸向那张牌,翻开。
夏喃喃问:“大小姐,如何?”
文音把所有的牌推开,笑了笑:“你们看啊。”
“行啊,这手气。”孟阮支着下巴,笑盈盈道,“我们轮了好几回,都摸不到想要的牌,你男人一来,给你赢了回来。”
“就算不是他,也是轮到我。”
“那不一定。”
文音也知道,也许轮到她的时候,不一定就是那张牌,她笑了,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男人给她揭回来的一张牌,然后丢出去,撞在其他牌上,顿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晚上她们在二楼客厅看爱情电影,四人盯着画面,看得上火,也就孟阮还能正经地点评男女主的戏:“这个姿势不对,正常来说是很难做到的。”
郁枝看得面红,又忍不住看,小声问:“是不是进去了?”
孟阮摇头:“错位而已。”
这时,东廊那边传来走动声,想到商庭之可能过来,四人吓了一跳,有点像是怕被大人抓住的惊慌,连忙关掉电视,快步跑回西廊。
文音进到房间后,发现自己手机丢在客厅了,跟她们说一声,又折身走出去,回到厅里,看见商庭之站在茶柜那边,握着马克杯,低头斟水。
他听见声,偏头看过来:“怎么了,桑桑?”
文音往沙发那边走去,随口一问:“你怎么来这儿?”
商庭之曲指敲了敲杯子,说道:“我本打算去一楼,见你们都回去房间,不在,便来这儿斟水,是否打扰你们?”
“没有。”
文音也不多说,在沙发四处找手机,最后看到手机掉进沙发椅底下,有点深,她蹲低身,趴在地上,伸手进去,在椅底下面摸索。
商庭之走过来,只看到她跪趴在地上,细瘦的身子在沙发椅和茶几之间的夹缝中,穿着的靛青色绣花旗袍的裙摆海浪一般,铺缀在白色羊毛地毯上,腰身低低的,雪白的腿从两侧开衩边儿露出大片春色,背对着他,摇摆着纤细的身姿,如同深海里的人鱼,浑身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他沉着气,走到她身旁:“在找什么?”
文音抬起身看他:“手机。”
“掉里面了?”商庭之从另一侧绕到她身旁,半蹲在地,低头看了眼,一边伸手往沙发里摸索。
文音往后退开一点,让出位置:“有点深,我摸不到。”
“我来。”
文音在旁边看着他。
他腰脊弯得很低,文音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他的腰背,男人细短柔软的头发下是微微低垂下去的脖颈,她看得认真,那颈线到了另一端,倏然之间,便藏在衣领里,勾勒出肩膀和腰背的线条,在衣料下,透着股禁欲感。
他很少这样弯低脊梁,只为她。
商庭之手够长,一下子勾到里面的手机,拿出来,递给她。
文音接过,指尖碰到他手指的刹那,两人对望,沉默无声,她攥着手机,收回手,扶着桌台和沙发椅起来,无意间碰到了遥控,不知按到了哪个按键,原本仓促关掉的爱情片又突然打开,电视里响起了,急促的,轻细的声音,沉闷压抑,在安静的客厅清晰无比,文音握着手机的根根手指都颤了起来。
他手臂一伸,猛地用力箍住她的腰,掐着她下巴,迫使她转过来。
商庭之低沉声音:“桑桑,你故意的是不是?”
文音对上他的眼睛,沙哑着声:“我故意什么,手机,电视,还是这儿?”
她抬手,在他的注视下,颤着手缓缓解开领子上的盘襟,直勾勾地看向他,一颗盘扣,两颗,一直往下,手指纤细瓷白,仿佛用力,就会折断。
到了衣襟上的盘扣,商庭之眼眸很深,看着她,下一刻,将她一推,文音啊了一声,顿时摔倒在沙发椅上。
男人高大的身躯跟着压上来,她仰起头,衣襟上的双手被握住,拢在他的掌心里,又带着她一起解开了三颗盘扣,又停下,旗袍已是半松,前襟欲坠。
他忽然松开她的手,抬眸,猛掐着她下巴,吻她的唇,文音被迫仰起头,任由他的吻侵占进来。
文音身子轻颤,坐起身,又被按住。
“商庭之,她们在,你走开。”她偏过头,双手攥着皮椅,手指收紧,曲着的指节泛着一点薄红,又勾住他肩膀,轻轻地推他,“我跟喃喃说过来找手机的。”
商庭之笑了,俯低身,在她耳边说:“小声一点,她们不会听见。”
文音咬着嘴唇,颈侧缓缓贴上温热的气息,又落到耳朵上,他的声音震响着耳蜗:“怎么穿上旗袍?”
“你喜欢我穿旗袍吗?”她拢紧腿。
“桑桑。”他眉眼含笑,看着她湿润的眼睛,嗓子低沉,“你很美。”
耳边是电视里传来的声音,彼此压抑安静的呼吸声,厅里的灯光昏暗,薄薄的光像雾一般,细微的声响都仿佛在耳边远去,消弭,缄默,四周的空气很热,像煮沸的水,两人越过昏黄的灯光,望进彼此的眼里。
外面的雨在夜里的时候停了,只剩下湿沥,偶尔只响起从屋檐滑落的水滴声。
“大小姐,你找到手机了吗?”夏喃喃的声音突然从西廊传来。
声音如同惊雷,两人霎时顿住。
文音回过神,连忙推开他,开着的电视也在一瞬间重新关掉,她哆嗦着站起身,整理身上凌乱的旗袍,顺势将商庭之按在桌底,夏喃喃也刚好进到客厅。
喃喃往里走了两步,见到文音站在沙发旁,不由叫道:“有没有找到手机?”
文音脸颊还有些红,低头瞪了商庭之一眼,踢他一脚,商庭之似是无奈地笑了笑,她一边应声,身上的旗袍也整理好,没理他,握着手机走过去。
两人走回去房间,文音问:“你怎么出来了?”
“我见你出来这么久都没回来,就出来看看。”夏喃喃看她,“你好热,脸也好红,不舒服吗?”
文音手心里转着手机,平静地说:“客厅热,刚刚找手机出了汗。”
客厅的暖气是开得有些高,夏喃喃点头,也没有想太多,牵着文音回房。
这几天她们在小庄园里四处走走,骑马,游湖,种花,游泳,拍摄,画画。到了第五天,之前让郁枝帮忙画的画,也画好了,文音她们站在郁枝身旁,欣赏她的作品画,她的用色一向很独特,色调很淡,那种灰调子就很强烈,这样一来,反而加深了人物的立体感,有种清丽,干净,纯洁的感觉。
画中的四个姑娘都穿着旗袍,望向画面镜头,笑容明媚,时光也被永远定格那一刻。
孟阮说:“你画得好看。”
郁枝笑道:“不是我画得好,是你们都很好。”
夏喃喃纠正她:“是我们。”
文音把这幅画挂在了二楼客厅。
明天大家就回去了,晚上一直玩到深夜,回去房间的时候,文音走在最后,隔壁客房突然打开了门,她偏头,看见商庭之倚在门边,他身上也就穿着一件虚拢的黑色睡袍,人站在半昏黄的阴影里,她笑了,脚步一转,走前两步,商庭之伸手将她拉过来,文音顿时跌入他怀里,也不动了,靠着他,任由他抱着。
商庭之低垂眸,手臂圈住她,大手抚着她后脑勺,手劲很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文音抬起头,踮起脚尖,攀住他肩膀,看着他,伸手抵着他喉结:“你跑来西廊干什么,还住客房了?”
他喉结细微地上下滚动,指尖有震感。
商庭之看她,嗓子很低:“我一个人会想你,桑桑。”
文音心口一颤,她也用力抱紧他。
两人拥抱着对方,也不说话,但觉得这样就足够了。
这几天两人分房睡,她身边都是女人,他一个男人不太方便,两人见面很少,明明是夫妻,这儿也是自己的家,但两人见面的时候更像是偷情。
“桑桑人呢?”隔壁房间里面传出来声音。
文音听见叫声,松开他,抬头,捧起他的脸庞,在他唇角啄了一下,便推开他,走回去,走了两步,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商庭之笑笑,文音转回去,腰身一扭,进去了房间,锁上房门。
她进到房里,进到里面,见到夏喃喃她们都坐在床上,她也坐过去。
四人坐在一起,夏喃喃抱着枕头,问她们:“你们有想过以后吗,想做些什么,想成为什么人,想过什么样儿的日子,你们有想过吗?”
几人互相看了看,气氛渐渐安静下来。
这时,郁枝举起手,她见大家都看向自己,软着声说:“我想一直画下去,直到很老很老以后,我希望能有更多的人看见我的画,能看懂我的画。”
孟阮笑盈盈,也跟着说:“我要嫁个好男人,我没什么烦恼的,就差一个男人。”
她没有再提桑知从,也许对他已死心。
一旁的夏喃喃说:“我想跟小哥哥修成正果。”
大家见文音没有出声,转头看过来:“桑桑,你呢?”
文音仰起脖子,举起手,遮挡住头顶上的灯盏垂落下来的光线,张开手指,她看着光从指缝中跌落,想起商庭之,想起刚才的拥抱,他的体温还留在身上,很暖,她平淡地说:“我会成为这世间最好的一个女子。”
商庭之这样希望她。
她会活得好好的,也会过得好好的,即使以后只剩下她一个,也会照顾好自己,保护好自己,这是他一直为她做的,他是如此的希望着她。
孟阮环住她们,笑道:“我们都会的。”
她们拥抱在一起:“都会成为最好的自己。”
文音笑了起来。
第二天中午,顾言西来接郁枝,看着他们离开,孟阮和夏喃喃也坐上各自的车回去,文音望着她们的离去,站在门口一直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这才转身进屋。
商庭之的生日也将至,商老提前一晚打来电话,让两人早些回去大宅那边,文音应下了,不过商庭之过生日真的不上心,不像对她那样,那一天的时间都用来陪她。
他一如以往,十分自律克制,七点的时候起来,梳洗,穿衣,从衣帽间走出来,见文音坐在床边,脸上还带着浓浓的倦意。
商庭之笑了,漫不经心地系着领带走过去,坐在她身旁,哄她的声调:“还早,再睡一会儿。”
文音没理他,伸手握住他的领带,一边拍开他的手,一边微微抬起头,帮他系上领带。商庭之垂眼,认真而专注地看着她,文音平静地折顺他的衣领,抬起眼:“你早点回来,爷爷为你操办生日,过得隆重些,别让爷爷等久。”
在白日里的清早,他看她的眼睛黑亮,且深邃,唇边的一道笑纹格外的好看。
他淡笑:“好,我会早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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