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变故颇多, 贾母尚在病中,贾宝玉无人管束,三五日便在外面与人饮酒, 今日又来见琪官。

    “自从家中遭难, 亲朋好友大多散去,唯有你还愿意陪我。这杯酒我敬你。”

    双手举杯, 不等回应贾宝玉一饮而尽。

    琪官陪饮。

    “咱们相识日久, 我自然知道你是好的,可惜你家中横遭变故,我也帮不上忙,只能陪你说说聊以慰藉。宝二爷……”

    “什么宝二爷,从今往后没有宝二爷,叫我宝玉就是。”

    国公府公子叫一声宝二爷, 他如今算得上哪门子的爷?贾宝玉自嘲, 连饮数杯。

    “宝二爷不必妄自菲薄, 你是个有才华的,听闻今年殿试陛下有意任用所有考生, 后年你也能去。个人自有缘法, 如今不过是考验劫难, 总会过去的。”

    琪官好言相劝,但贾宝玉听不进,无奈只好相陪。

    不多时瞧他醉意上头, 劝不过夺下酒壶。

    “时辰不早,我送你回去吧。再这样下去喝醉了如何是好?家里人要担心的。”

    说着话上去搀扶, 断断续续听他说醉话。

    “没有人担心, 太太姑娘都走了, 谁还会担心我?不过是孤魂野鬼罢了, 让我醉死在这里,倒干净。”

    “宝二爷!”

    琪官戏子出身,虽非武生也有些力气,驾着贾宝玉起来,随手给小二二钱银子叫他去雇马车。

    刚出门口,却见两个女子正要上马车。

    “这是我们叫的马车,姑娘你们是不是认错了?”

    当前的女子妇人装扮,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并未回话径直钻进马车。后面丫头模样的姑娘转过头。

    “这是我们叫的马车,公子认错了才是,你……啊,宝二爷!”

    丫头惊呼一声,慌里慌张掀开帘子。

    “姑娘,是宝二爷啊姑娘,你快瞧!”

    妇人忙探出头,不是史湘云是谁?

    “爱哥哥?爱哥哥!”

    那丫头正是翠缕,再见到贾府熟人忍不住落泪,帮着琪官将贾宝玉扶上马车。

    “前几日还说要给贾府送请帖,邀请宝二爷吃满月酒,竟然这就碰上。二爷这是怎么,醉醺醺的?”

    贾宝玉眼神迷离,盯着眼前看看了许久,一动不动。

    史湘云泪眼朦胧。

    “爱哥哥,你不认得我了吗?我没脸面回贾家去,你也不来看我,可知我日子过得辛苦?当年虽说跟着叔叔婶婶讨生活,可也不曾如此仰人鼻息,如今我才知道,叔叔婶婶待我是好的。”

    史家夫妻承袭了史湘云父亲的爵位,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总不会叫她难过失了体面。如今为避难匆匆嫁到商人之家,她才知道从前被她怨念的生活是如今做梦都想要。

    “若非我怀了这个孩子,早被扫地出门随着史家众人流放,爱哥哥你说话呀。”

    史湘云摇晃着贾宝玉肩膀,半晌他才有回应。

    “云妹妹,云妹妹真的是你。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

    兄妹二人相拥痛哭。

    翠缕擦着眼泪,不忘关注外面动静。

    “太太,咱们将宝二爷送回去,顺路给老太太请安吧。女子有孕在身,回娘家住几天也是有的。您还有老太太呢。”

    史湘云哭声顿住,面露犹豫。

    贾宝玉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连连点头。

    “对,你回去住几天,如今园子里姐妹们都走了,你爱住哪就住哪。可是他们欺负你了?老太太定会为你做主的。”

    “姐妹们都走了?怎么会,二姐姐三姐姐出嫁,不是还有四妹妹,她怎么会不在?”

    史湘云疑惑追问,却发现贾宝玉不敢看她眼睛。隐隐约约地,察觉到什么。

    “我明白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我不该回去。”

    “姑娘!”

    翠缕着急要劝,史湘云心意已决。

    “过会子到了门前,咱们先下去,叫我最后再借一回荣国府的势吧。爱哥哥,你替我向老太太问好,就说,湘云不孝。”

    “到了。”

    车夫的声音传进来,史湘云没有任何停顿,头也不回下车离去。

    “云妹妹!”

    贾宝玉伸手要抓,却因为酒劲失去准头,扑在马车上。

    “云妹妹!”

    等他挣扎撑起身子,史湘云已经离去。

    琪官将他扶起来。

    “这位就是你之前经常说起的史家姑娘?个人自有缘法,既然她已经成亲嫁人,你管不了就算了吧。”

    “个人,自有缘法。”

    贾宝玉愣愣看着关上的大门,眼中似有什么东西闪过。

    浑浑噩噩回到贾家,酒劲散去大半仍旧意识不清,低着头往园子走。

    金钏儿远远看见他,追过来。

    “你上哪去了,这一身酒气。太太在牢里生病,你赶紧想个办法,那些差役都不让我们送东西进去,好歹也送几件衣裳几颗丸药。”

    “个人,自有缘法。”

    嘴里念叨着,贾宝玉不理会金钏儿,自回怡红院去。

    王夫人的案子已经盖棺定论,那几个纵火之人却不简单。

    林如海忙着同皇上商议殿试后考生各职位安排,恨不能住在宫里,消息送到林蕴面前。

    “流民?”

    “正是,那些都不是京城人士,审问过后才知道他们是从西南那边逃难过来。毕竟是咱们抓住送过去的,所以命人来告知一声。”

    林安站立下方,将刑部送过来的消息如实禀报。

    林黛玉不解。

    “西南有什么事吗?如今倒没听说有什么天灾,莫非是什么人祸?”

    华夏一族自来安土重迁,若非大事,不会随意迁徙,何况流民?

    恍惚记着后世有人推测,沿海战败后各处战事不断,可如今沿海战事获胜,难道仍旧有战事?

    林蕴想不起来,可若不管又放不下。

    “可还问出什么来?流民都能流到京城,可见外面已经乱起来,京城竟然没有丝毫收到消息,这就是官员失职。”

    不敢探讨朝政,林安岔开话题。

    “之前为维护殿试期间安稳,兵部和巡防都忙着巡视京城,如今空出人手来正好去京郊探查,只是为防有流民行凶,请姑娘们不要出门。”

    说了半天,原来重点在这里。

    林蕴笑出声。

    “我们在家里好好待着,又有小厮护院,有什么好担心?还不如叫刑部快些查问清楚缘由,从根底解决。”

    赶走林安,林蕴还是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两根手指交错敲着桌子,在脑海中飞速搜索。

    林黛玉侧身来看,见她半晌不动,伸手在眼前晃晃。

    “想什么这样入神,呆愣愣的。前儿还说要上山去看四妹妹,这下看不成,早些安排人送些东西去也好。”

    “对了!”

    林蕴突然抚掌,吓林黛玉一跳。

    “这些流民流寇,果然有作恶的。四妹妹可是和妙玉住的进?该叫她们住在城中庵堂里,别在山上或人烟稀少处。”

    流民的事情没印象,妙玉的结局却记得。无论她是真僧假僧,总不该落得那样下场。

    “叫林安带人送东西过去,若山上不好安排换个地方,等将来安定了,她愿意回去也成。”

    想到此处,立时命人收拾些日常可用的东西叫林安带人送去,又特意嘱咐定要将她安置到安全的地方。

    这边林蕴尚在绞尽脑汁回想,却不知城郊无人处,柳湘莲已经捉住一伙流寇。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游荡,手中拿的是什么,速速交代!”

    他虽职位不高,手下却实打实带着兄弟,自身又有武艺,原本临时起意来巡察,不想真的现场捉拿。

    几个农户打扮的人被救下来,感恩戴德磕头道谢。柳湘莲命人将他们带到一旁,仍旧盯着流寇。

    “若不坦白说来,将你们就地斩杀!”

    说是流寇却衣衫褴褛,体型高大却面黄肌瘦,被官兵围住立刻跪下投降。

    “大人饶命,我们是从西南逃命过来的。实在是饿的没有办法才会抢劫,求大人明察。”

    “西南?”

    柳湘莲皱着眉,他对西南的事情算是有所耳闻,但没想到会这样严重。思索片刻,仍旧问道。

    “西南何处?听你们口音绝非中土之人,千里迢迢,那里发生了什么?”

    “大人明察,我们这么远过来实在是因为不敢停,那里发生瘟疫,我们是逃出来的呀。”

    “什么!”

    涉及瘟疫,谁敢自处?柳湘莲不敢耽误,立刻命人将流寇捉回去细问,并向上禀报。

    殿试结束本该是新鲜血液流入朝堂最热闹的时候,却被瘟疫截断。

    皇上大发雷霆。

    “从西南一路过来何止千里,沿途为何无人上报?督察院才半年无人出京,竟出现这样的荒唐事。林爱卿。”

    “臣在。”

    林如海位居左副都御史,乃是如今督察院最高职位,被点名在预料之中。

    “朕任你为左都御史,一月之内将督察院人员填满,务必监察百官,这种事情万不能再次发生!”

    “是,臣遵旨。”

    林如海叩首谢恩,不等众人投来各种视线,便听皇上又道。

    “陈爱卿。朕命你为右副都御使,特命钦使,沿途西南,将那些尸位素餐、隐瞒不报的人全部都揪出来,务必严惩不贷!”

    “臣遵旨!”

    陈大人叩首谢恩,眼中斗志满满。

    作者有话说:

    特别说明:

    本故事虚构,请勿过分考据,如有专业人士,是我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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