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凌足足躺了一天,林渝似乎回来的很迟,因为药性他没等到人就陷入了睡梦。


    一觉醒来,天方亮,沈凌看了眼时间,凌晨六点。


    他很久没有起这么早了。


    唐管家他们还没起,沈凌洗漱完下了楼。


    花园的梨花开了,清晨雾气重,花瓣含着露水,在清风中微微颤抖,楚楚动人。


    沈凌很慢地喝着水,垂眸捻起药片吞下去。


    他每天固定要吃药维持身体的状况。


    吃完药,他余光里看见太阳升起,初升的日光照在窗边的白色钢琴上。


    白色钢琴被包养得很干净,沈凌掀开琴盖,活动了下手指,右手轻快流畅地敲出一串音符。


    林渝六点四十下楼时,沈凌刚弹完第一遍,第二遍起了个头,看见林渝边停下了。


    “早上好。”沈凌说。


    林渝:“嗯。”


    早餐时间,唐管家端上两杯豆浆。


    林渝注意到沈凌几乎没怎么动早餐,喝完豆浆就说了声饱,回房间背书包。


    唐管家看到林渝的视线,无奈地笑:“小少爷从小胃口就差,平时起得迟会多吃一点,起得早一般是身体不舒服,以前夫人很担心,查了医生发现也没什么问题就放下了。”


    林渝淡淡‘嗯’了一声,没说什么。


    去学校的路上,难得一见地遇到了堵车,沈凌看了眼时间,问林渝:“要不我们直接下车走过去吧?”


    林渝:“好。”


    沈凌挥别司机,转身时手上一轻:“?”


    林渝拎着包,嗓音很低:“走,去学校。”


    沈凌:“……嗯,好。”


    一路上无话,林渝天生话少,沈凌则是身体不舒服。


    但这种安静很默契,像是昨天晚上沈凌的那句‘我们一起’,极浅地勾中了林渝的一点信任,他们之间的氛围不再那么紧张。


    到了固定分开的巷口,沈凌接过包,回到班上。


    同桌乔一书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沈凌,你昨天没事吧?听说你被林渝打得进医院了。”


    沈凌:“?”


    前桌李子苓也一脸担心:“他们说在后街看到你们俩了,林渝一身血污,带着人堵你,堵的你都吐血了。”


    沈凌无奈:“没有,昨天是我肠胃炎犯了。”


    “那吐血?”


    沈凌斟酌了一下:“喝水果汁……唔、番茄汁呛着了。”


    前桌李子苓正襟危坐:“沈同学,请把番茄汁打出水果汁的行列好吗?番茄不是水果。”


    同桌乔一书也回道:“番茄酱才是yyds!”


    沈凌感受到他们在努力转移话题,避免让沈凌觉得为难不想说的事情,感激地笑笑:“好,下次绝不喝番茄汁了。”


    他不说病情是因为不想在别人眼里当一个易碎的花瓶。


    上辈子没有感受过的校园生活,沈凌希望即使在穿书的世界,也能畅快淋漓地享受这份快乐。


    一班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班里人大部分都带着单词本和公式本下楼,相当于换个地方背书学习。


    班上同学完成体育老师要求的四圈后,就开始了自由活动,太阳很晒,同学们大多数都进了室内的篮球馆。


    宁川三中的篮球场建的很大,里面还有观赏台和椅子,沈凌随意找了个椅子,坐下准备看最近刚借的几本书。


    他的同桌乔一书也坐在一边看书,因为鲜少看到沈凌格外专注的神情,微微偏头看了眼书名:“……”


    书壳上清晰印着《罗翔说刑法》*。


    很难想象从国外留学回来的沈凌,竟然还有这样的爱好。


    沈凌正仔细思考书上的‘张三’和‘李四’的定罪处罚,看到近乎忘我。


    ‘砰’的一声,篮球场忽然一阵巨响,不是球拍地的声音,惊起四坐的学生。


    只有沈凌还在低头看书。


    旁边同学的交谈声或轻或重地传过来:“哎!是林渝他们!”


    沈凌忽然抬起视线,看向刚从门口进来的林渝。


    *


    林渝揉着耳朵,还在想刚才毛晃咋咋呼呼的话:“哎!这不就是那个害我们都写了三千检讨的家伙?!”


    八班这节课是自习课,但是班上没几个人能好好上自习,今天看自习的老师又喜欢抽烟,整个教室乌烟瘴气,林渝闷得烦躁,便和他们一起逃了课。


    毛晃还在说:“林哥!要不我们今天去搞他……”


    林渝目光清凌凌地看着他,眼底含冰:“嗯?”


    毛晃不知不觉:“嗯……那我们今天去搞他个篮球,你看这个篮球他又大又圆……”


    林渝哼笑了一声,没再理会。


    毛晃直到林渝离开场馆才松了口气,小弟们被林渝揍过一顿后基本不敢挨着他,这会儿才齐齐围上来:“毛哥要搞谁啊?”


    “是不是那个沈凌,我刚刚看到他了!”


    “毛哥我这有棒球棒,要不要借你一用!”


    毛晃被气笑了:“我借你个锤子,没看到林哥不想搞。”


    “啊~”小弟们有些失望。


    跟着毛晃的大部分都是喜欢看少年漫的热血青年,很多时候凭着一腔热情就上了,从来不考虑后果。


    毛晃想起林渝的神情,还是不太确定新老大的心思,随手拍了几下球,“算了,我们先打一会儿。林哥需要自然会跟我们说的。”


    *


    沈凌看向林渝,他眼眸浅浅的,总是含着不化的冰,带着不为人知的戾气,却又在面上收敛得一干二净。


    林渝随意套着校服,露出里面灰黑色的t恤,上面印了几道浅白的涂鸦,看起来恣意又清爽。


    林渝和他对视不过一秒就擦开了视线,目光定在篮球场上毛晃丢的保温杯上。


    “毛晃,”林渝喊着毛晃的名字,却看向毛晃对面的男生,轻描淡写:“怎么回事?”


    毛晃咬着牙,复述了一遍情况:“球场四个篮板,我们打哪个他们就来抢哪个。说了几句,就开始骂八班。”


    他并没有仔细说对面怎么骂的,但是林渝却抬眸看着对面的人。


    沈凌注意到对面是三班的,和一班一样这节课体育课。


    三班的人都穿着夏季校服,白t恤整齐干净,和八班穿着各色的衣服相比,更像所谓的‘好学生’。


    为首的拿着一个篮球,随意拍了几下,挑着眉无所谓道:“都是来体育馆放松的,哪来这么大火气啊?”


    林渝微微眯起眼睛,唇角像是在笑:“哦?那你刚刚怎么说的?我有点好奇。”


    为首的看着林渝,手上拍球的频率快了一点,他没说话,但是他旁边的朋友看不惯林渝的那个态度,很快说:“卢哥,八班人果然就是素质低,和他们说话都听不明白,还在这里乱吠。”


    林渝目光瞬间冷了下来。


    毛晃反应过来,当场暴怒:“你tm说谁呢?嘴放干净点!”


    场上一片大乱,连一班都去拉了架,最终两边都作出退步,毛晃和三班约定比赛,谁赢了算谁的。


    二十五分钟,十分钟一场,中间休息五分钟。


    沈凌注意到为首的‘卢哥’活动了下手腕,带着兄弟们上了场。


    而反观林渝这边,他并没有脱掉外套,只是跟毛晃叮嘱了几句,就坐在场边,舒展着长腿休息。


    热闹看了一会儿,沈凌视线只停在林渝身上,看他没什么动作,就放下心继续看书。


    “‘要挟’是指以揭发隐私、告发犯罪、毁坏名誉等非暴力方法使对方产生恐惧而交付财物……*”他默念了几句书上内容,大概理解了意思后就翻到后面。


    篮球场上半场结束吹哨,沈凌刚好看完第一本,抬头喝了口水,看到记分牌:12-20。


    沈凌看了眼两队的神情,看出12应该是八班的分。


    毛晃正和林渝说着什么,神情很沮丧。


    沈凌坐得不算靠前,他琢磨了一下,换了前排座椅。


    毛晃嗓门大,即便沮丧了也够中气十足:“林哥,要是真输了我咽不下这口气。”


    对面三班忽然一阵大笑,引得众人目光聚集向他们,三班几个人齐声‘嘘’了一下,冲毛晃笑嘻嘻的:“毛哥不行啊~”


    林渝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声音很低:“嗯,你把他换下来。”


    他指向八班一个跑得满身汗的,反手扒掉身上的外套,转了下脖子,活动手指,骨节清脆得一声‘咔’。


    林渝:“我只会打前锋。”


    毛晃连连点头:“好、好好好!”


    林渝跟着毛晃过去和八班队员交谈,沈凌忽然注意到他的手臂上的伤口。


    上面是一张自己上次贴的创可贴,海绵宝宝的。


    林渝不怎么说话,只是听着他们交谈,偶尔应声,垂眸的眸光看起来很冷。


    沈凌不经意和他对视了一下,林渝似乎有些差异他为什么还在篮球馆,但是很快滑开视线,并不多看。


    然后上场前,沈凌看到他撕掉了那张创可贴。


    这是沈凌第一次看篮球赛,因为病情缘故,各种球类的剧烈运动几乎和他无关。


    三班的动作很快,花架子也很多,沈凌偶尔都会被绕得找不到球的身影。


    但林渝速度更快,在八班其他人还在被绕的时候,很快就能拿到球,然后跳起,看似随手一投——


    却总能进球得分。


    渐渐的三班节奏不再那么游刃有余,抛下了花架子,尽全力防林渝。


    沈凌看到这里就差不多懂了林渝的意图。


    林渝和八班的默契远远不如三班的队,但他用连续三颗进球打乱了三班的军心,让三班跟着自己的节奏。


    他把三班拉到了一样的起跑线。


    比分很快追平,最后一分钟,球被林渝拿到,三班队伍的所有人都在堵他。


    林渝在场上来回跑,额头有汗,打湿了额发,他随手一捋,露出干净的额头,和分明的五官。


    最后三十秒读秒的时候,他当着卢哥的限制,跳起转身一个三分,彻底结束了对局。


    下课铃声也在这一刻敲响。


    毛晃大喊出声:“林哥牛批!”


    林渝笑了一下,带着汗水的笑容里满满的荷尔蒙,瞬间变得让人不住心动。


    沈凌的同桌乔一书和前桌李子苓都看嗨了,兴奋地交谈最后几颗球。


    沈凌没说话,却下意识抿住了嘴唇。


    很难叙述那种感觉,林渝最后的那个笑稍纵即逝,可他忽然之间理解了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的原因。


    他忽然就很想回去弹一首《野蜂飞舞》*。


    有一点……上头。


    沈凌摇了摇头,甩掉那些念头,抿住嘴唇想。


    林渝不阴沉反派的时候,好像也挺像个好人的。


    *


    毛晃问了半天为什么不拉开比分,他清楚记得自己被林渝零封时林渝的技巧,清楚知道那点分数并不算什么。


    林渝懒得解释。


    他不屑于跟别人挣这一点分数,他看得远不止这些。


    下课,其他人都走了,林渝回完消息刚准备要走。


    三班为首的忽然叫住了他:“林渝!”


    林渝回消息,甚至没抬头。


    被喊做卢哥的人拽住了他:“不就是林家的丧家犬吗?有什么威风的!”


    林渝抬眸时眼神变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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