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起初苏清还不愿意相信,她暗自让信任的人去打听前朝的事,看看苏晴有没有骗她。
但是从不同人那里打听到的可靠消息对上,前朝局势当真如苏晴说的那般。
苏清虽然不关心朝堂,但是不代表她听不明白苏晴的话。
她记得原本母妃在的时候,苏晴的母妃出身不高,即便诞下了皇子也并不是很得宠。
可是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护国大将军突然认亲,说苏晴的母亲是他遗失多年的亲生女儿。
有了镇守边疆的护国大将军做靠山,自此苏晴的母亲开始荣宠不衰。
自古帝王多疑,苏晴的皇弟逐渐长大,背后护国大将军的兵权本就遭父皇忌惮,怎么可能让她嫁给沈晏之,和势大的沈丞相联姻?
沈相乃文臣之首,护国大将军乃武臣之首,两相结合文武百官同心,有兵有权有钱还有个皇子,那皇上的位子还能坐得稳吗?
所以不能让苏晴嫁给沈晏之,但是也不能驳了沈丞相求娶公主的面子,皇上就想到了最没有威胁的女儿,冷宫的苏清。
得知沈丞相他们想在中秋宫宴上当着群臣的面倒逼赐婚,皇上便先发制人,将苏清和沈晏之凑成了一对儿。
父皇的宠爱是假的,未来夫婿的关心也是假的,一个是利用,一个是应付。
苏清难过至极,去向父皇跪求退婚,如果只是为了破坏苏晴和沈晏之的结合,那么她这个位置换成随便一个没权没势的女子都可以,何必非得是她呢?
时隔七年,苏清再次见识到了帝王的无情。
父皇雷霆大怒,斥责她不配为公主,身为皇家女儿享受皇家恩荣就要为皇家出力为帝王分忧。
从冷宫开始就一直陪着她的怜夏,因为替苏清受刑被活活打死,留春也只留了半条命。
父皇只给了两个选择,不嫁给沈晏之,那就去边疆和亲。
苏清不是没有过不甘心,她做公主十五年没享受过几天皇家恩宠,但是轮到帝王需要时她却要献出自己的人来出力。
然而为了救留春,她选择了妥协。与其这世上再多一个女人受苦,不如让她一个人承担。
父皇面容一改,又是一副慈祥爱女但是身为帝王不得已而为之的虚伪模样。
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苏清明白了她当真是一个嫁给沈晏之最适合的对象。
空有公主的身份,实则没权没钱没势,不像苏晴那样有皇弟还有兵权在握的外祖对皇帝造成威胁;虽然事实如此,但名义上又是皇帝的亲生女儿,表面上最受恩宠的公主,不管沈丞相怎么想都不能拒绝,天下人眼里都是皇帝的恩宠。
更有甚者,在父皇的私心里,她无依无靠只有皇帝的恩宠撑腰,而且这世界上她也只有他一个亲人了。不管苏清是聪明为了恩宠还是可笑为了亲情,作为皇帝的亲生女儿她只能和皇帝捆在一起,出嫁后还能帮皇帝探听沈家的消息看他们是否有谋逆之心。
苏清虽然嘴上答应了,但是心却是死的。
她不再对婚姻抱有向往,将亲手绣的嫁衣撕毁,决定穿尚衣局为公主缝制的婚服;她也不再对沈晏之抱有期望,将他送来的所有东西压到箱底,决心断掉那些书信往来以免自取其辱。
然而却不知道是沈晏之听说了宫里的风声,还是皇帝拿苏清欲要退婚的事有意试探了沈家,他对待苏清的态度突然殷勤了很多。
苏清不再写信给沈晏之,他却更加频繁地来信,哪怕苏清并不回复,他也依旧不厌其烦地送好些东西过来。
以往都是苏清去探听消息去偶遇他,现在却是沈晏之刻意制造见她的机会,苏清随便逛个御花园都能碰巧撞到进宫的沈晏之。
想当初苏清想跟他说上几句话都说不上,他行完礼就告退;而今苏清行礼要离开,沈晏之却主动追了过来。
没有再恭敬地称呼苏清的公主封号,而是当着宫人的面,唤她“清儿”。
“不要叫我‘清儿’!”苏清突然激动回头,第一次当着沈晏之的面生气。
这是父皇对她的称呼,亲密之下充满了算计利用和冰冷无情,苏清厌恶极了。
沈晏之短暂错愕过后,却好似完全不在乎她的无礼。
他说话时意外地温柔:“那我以后唤你‘卿卿’可好?卿卿,同清清。”
苏清不吭声,沈晏之就当她默认了。
从此,他唤了一辈子的卿卿。
那天,沈晏之还送给苏清一枚红玉簪,说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卿卿,你只安心嫁我,我沈晏之发誓,一定会对你好的。”
苏清扯了扯唇艰难得露出笑容,微微点头,算是同意了。
她接过了玉簪,抚摸着上面晶莹剔透色泽醇厚的红玉,还有那做工精细栩栩如生的芙蓉花,两者皆非凡品,就算能寻到相似的宝玉,恐怕皇宫里的能工巧匠都无法轻易仿出第二支。
回去的路上苏清哭了,不是喜极而泣,而是感到悲哀,为她,为苏晴,还为沈晏之。
沈晏之不知道,苏清曾见过一枚一模一样的红玉簪,就在苏晴那里。
自从苏晴来访之后,苏清好像是突然开了窍,不再像是以前只知道儿女情长。
她现在能看穿沈晏之温柔背后的勉强,所有的讨好不是因为她是苏清,而是因为她是皇帝钦点给他的无权无势的公主。
一切只为了让苏清不再作妖,沈家能顺利结成这门御赐的婚事让皇帝满意安心,以此打消帝王的猜忌。
只是沈晏之这付出的代价,也当真太大了些。
既然皇帝想嫁,沈晏之想娶,她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苏清想通了,安心待嫁,等着做棋盘上的棋子。
然而不管一个女人再无情,当有一个男人为了她甘愿牺牲性命的时候,都没有办法不心软。
不久皇家春猎,有前朝余孽扮做宫人暗中潜入行刺,苏清的父皇慌乱之下随手拉身边的女儿苏清挡剑。
眼看刺客的剑离自己那么近逃无可逃,苏清认命地闭上了眼,然而却迟迟没有感受到身体被穿透的疼痛。
鲜血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苏清睁眼,沈晏之的人不知何时挡在了她的身前。
刺客已被沈晏之斩杀,但时间仓促来不及,他为了保护苏清竟然活活受下了那一剑。
剑中左胸,伤势惊人血流不止,沈晏之很快陷入昏迷,性命垂危。
闭眼之前,沈晏之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苏清说,“卿卿,我心悦你。”
幸好沈晏之的心脏异于常人长在右边,虚惊一场,终是平安。
皇帝特许苏清照料沈晏之,受伤昏迷的日子里,他嘴里呢喃了无数遍“卿卿”。
醒来后,沈晏之看见苏清说的第一句话是:“卿卿,愿我早日伤好,如约成婚,和你夫妻和睦,此生不负。”
若这都是做戏,那沈晏之这戏也演的得过于逼真了些。
那句“卿卿,我心悦你”,还有这句“夫妻和睦,此生不负”,情话着实动听动人。
不管沈晏之挡到她身前时候想的是什么,但是为她中那一剑未知生死是事实。
即便知道沈晏之的情意不单纯,苏清还是再次对他动了心。
沈晏之的伤养了好几个月,其间苏清行了及笄礼,待他伤好已经临近婚期。
也就是在成婚的前几天,苏清不小心听到了苏晴和林溪月关于白头吟的谈话。
林太傅和夫人死得过于惨烈,这对怨偶的故事传得到处都是,苏清自然也知道白头吟。
得知掺了子蛊的水已被沈晏之喝下,苏清震惊之下迅速做出了决定,偷偷拿走了苏晴的母蛊自己服下。
苏清不知道沈晏之对自己的心意到底有几分是真,但是她很清楚自己已经深深沦陷。
马上就要成婚了,他们即将结为夫妻,携手度过余生。
喜欢一个人总归是想得到回应的,既然注定要嫁给沈晏之,那么苏清自是想要得到他真心的爱。
如果让苏晴成功中下了白头吟,她就彻底没有机会了。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
苏清本以为,有了这种蚀心蛊,她更容易得到沈晏之的心。
然而才新婚夜,残酷的事实就那么冰冷地摆在了眼前。
沈晏之还是原来的沈晏之,他从来没喜欢过她,之前的所有柔情也是假的。
一切都是为了政治考量,沈晏之初心不改,只是想要顺利迎娶她这个公主而已。
为此,他都不惜豁出去自己的性命,那说上几句甜言蜜语又何妨?
苏清怎么想一点都不重要,皇帝怎么想才最重要。
大婚结束,她既已进了沈家的门,他便也不需要再费心像以前那样讨好这枚棋子了。
只要公主和沈家的联姻稳固,那么就算是皇帝宠爱苏清这个女儿,也不会插头她和沈晏之的家事。
为了安皇帝的心,沈晏之留在了新房里;可是为了安自己的心,他根本不愿意碰苏清一下。
沈晏之的借口冠冕堂皇,“卿卿还小,大夫说不宜过早圆房”。
两人虽然同床共枕,却如同隔着楚河汉界。
苏清才不过侧头看他几眼,沈晏之就连忙背过身去。
“卿卿,你今日也累了,早点安歇吧。”
耳听着沈晏之故作温情的话语,可是眼睛却没错过他脸上强忍的难受。
沈晏之那副模样给人感觉,就好似跟她苏清躺在一张床上,有多么恶心一般!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