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 明月在院子里到处转悠,这院子很大,里边摆了两个大缸, 里边种着荷叶,其余的位处便铺上了青石板,现下天气热, 下人们一日泼三次水, 免得石板集热。
明月顶着日头在院里转悠,几个丫鬟都在抱厦里绣帕子,云竹撇了撇针,好奇道:“夫人, 多热啊,您瞧什么呢?”
明月已经摇着扇子走到了西厢跟前,这一片都是空着的,她背着手道:“我想在这院子里种树……能乘凉,在底下搬个凉床,还能坐着玩双陆打牌。”
云竹想了想,笑道:“城里也有许多人在院子里种树的, 夫人想种什么样子的?”
明月擦了擦头上的汗, 热得有些受不了了,便也坐到抱厦里了,里边搁了冰盆,明月喝了好几口茶,边道:“能种什么树?京城这么干, 有些树怕是不能活吧。”
云竹笑道:“能种的多着呢, 海棠, 玉桂, 石榴,柿子……”
紫竹在一旁纳鞋底,附和道:“三爷倒是有一批这样的巧匠,当年皇家园林都修过,夫人现下叫来问问,不过几日便能种上了。”
正讲着,明娇午睡醒了,打厢房里出来,叉着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脸上都是红印,想来睡得很舒服。
明月看得好笑,叫她来一齐坐了,给她把衣服上乱糟糟的系带都捋清楚了,叹道:“好吃懒睡,你养养占全了。”
明娇吃了几个果子,不搭理明月,搓着手便道:“种石榴树吧,这玩意好吃着呢。”
几个丫鬟都笑,紫竹道:“可不止好吃呢,这倒是棵吉祥树。”
翡翠也反应过来了,跟着笑道:“对,种石榴树,多子多福!吃不吃倒是不紧要了。”
明月听得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连忙叫明娇吃果子,别在这引人促狭她了。
明月也找人去二门问了,谢琅玉确实养了一批修园子的人,一听是三奶奶想种树,连忙便要派人来过问。
没等一会,来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伯,走得满头大汗,明月连忙把他请到抱厦里来坐了。
老伯也不推辞,日头太大,在院子里站着遭罪,笑眯眯地便进来了。
明月叫小丫鬟给老伯奉茶,边打着扇子笑道:“老伯,您先前是跟着三爷修过院子的吗?”
老伯姓秦,并不随意乱看,只躬着身子点点头,笑道:“这京城里上至皇城,下至行宫,不晓得三爷如何,老奴是每一块砖都摸过,旁人家里的院里,指不定还没老奴清楚呢……”
秦老伯讲话跟说书一样,逗得几个女孩都笑起来,明月打着扇子跟着笑,边道:“那您今个来可就是大材小用了,咱们就想在这院子里种棵树,你瞧瞧种什么好一些,我没整治过这个,怕有讲究,无知冒犯了倒是不好了。”
秦老伯这才抬头打量这个院子,瞧了两眼便笑道:“什么树都种得,这院子格局好,风水好,不冲,不冲的。”
几人又讲了会话,请秦老伯吃了茶,定下了种棵石榴树,再种棵海棠树,又讲了如何养护,秦老伯并不久留,忙着去选树了。
明娇吃着冰碗,边期待道:“那是马上就能有石榴吃了吗?”
明月也捡了帕子来绣,笑道:“你真是魔怔了,石榴怎么着也得八九月吧,现下才几月?”
明娇这才作罢,点了好几个果子点心,小丫鬟们来来去去跑了好几套才把她喂饱。
明娇睡了一觉像是饿了好几日,吃好了便挨着明月躺下了,舒服的很。
明月揪了一下她的脸,道:“喝点茶,小心等会积食了,夜里肚子要难受的。”
明娇坐起来乖乖饮茶,边神神秘秘道:“长姐,你晓得舒姐儿今个去了哪吗?”
明月没注意,也没叫人去探问她的行踪,这毕竟是人家小姑娘的私事,现下见明娇挑眉弄眼的,心中也明了了,笑道:“去找谢欢了?”
明娇磨着牙点点头,告状一样道:“那可是个妖女,舒姐儿整日同她混在一起,能讨得了好吗?日后别也成了妖女……还整日给长姐甩脸子看,指不定就是那谢欢教的。”
明娇听了,拿针的尾巴扎了明娇的大腿一下,把明娇吓得够呛,还以为她拿针扎她呢,差点就要求饶了,察觉到是针尾巴才松了口气,讪讪地住了嘴,也不敢再讲了。
明月好气又好笑,“妖女?那是你嫡亲的表妹!她要是妖女,叫旁人晓得了,我是不怕的,你这辈子别指望成家出嫁了……胡言乱语的,真想打你。”
几个丫鬟都偷笑,明娇丧眉耷眼的,连声道是是是。
翡翠也跟着笑,又连忙道:“奴婢瞧着舒姐儿整日都是那样一张脸,有人天生就没什么表情,哪里有独给咱们夫人脸色瞧,传出去倒是不好听了。”
明娇搓着手,心想,哪里没有,谢望舒瞧着明月的时候,那股子高高在上的劲……面上有礼,实则亲近不足。
明月作为当事人,感受自然要比明娇还要深刻,她往常没表现出来,现下也只道:“这世上最难的事情就是管人了,不说管旁人,你管得住你自个吗?那都是别人的事情,我最不喜欢管别人的事情了,你还上赶着要管……”
明月讲得比较委婉,她不管谢望舒同谢欢是什么关系,她是不会放过谢欢的。明月很耐得住性子,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她不会做什么的。
明娇不讲话了,靠在柱子上唉声叹气的,没一会又讲无聊,道:“还不如舒姐儿回来呢,我还有个人逗一逗,长姐你不晓得,舒姐儿屋里还有刀剑呢,整整一个架子……”
明月无奈道:“你现下又稀罕她了……你整日这样闲,我这样打眼瞧着你,像是圆润了许多……你同李杜衡的婚事还没定下来?淑姐儿那边都要留不住了。”
明淑同赵崇山定下婚约有两年了,赵崇山如今二十一,明淑今年及笄,两人都到了嫁娶的年纪,奈何上头还有个明娇没出嫁,下边的妹妹不好先走。
明娇一提这个也有些急,她也怕耽误了淑姐儿的婚事,下意识小声道:“我先前来的时候,我娘讲了,如今要运作,年后,指不定就把我爹调到京城来了,李杜衡八月便要下场秋闱了,若是顺利,年后便也来殿试,那时我再出嫁,不就方便许多吗?”
明月闻言,细细地想了,明淑的生辰在五月底,及笄礼估摸着要八九月办,这样算起来,倒是也来得及。明月也希望大舅舅能调到京城来,到时候往来都方便一些,还能时不时在一齐热闹,多好啊。
明月又想起了老夫人,不由道:“你这才都呆了快有一个月了,有没有给家里的老夫人写信?”
明月来京城的第一日便写了信寄了,估摸着时候,怕是要还要几日才能收到回信。
明娇讲写了,道:“我写了一封总的,全家都慰问到了。”
明月绣了会帕子,明娇就赖着她,好在抱厦里有冰盆,这么巴在她身上也不热,明月推了她好几下,叫她挠了痒痒,两人在抱厦里推来搡去的,差点滚下去了,都笑得直不起腰来。没一会又凑着看话本,一齐吃了半天的小食,到了下午用膳的时候都不饿,拖到了天色发黑的时候才用膳。
姐妹二人坐在抱厦里吃,还在讲方才的话本,几个丫鬟在边上点香笼打蚊子,谢望舒便回来了。
明月叫人给谢望舒拿了个软垫,笑道:“现下才回来,吃膳了吗?”
谢望舒穿了一身灰色的袍子,颇有些不伦不类,她像是也不在意旁人的目光,犹豫一会,坐下了,道:“吃了。”
谢望舒时不时看明月一眼,明月只当瞧不出她有话要讲一样,叫人给她上茶水打扇,便继续吃膳食了。
明娇就扯着谢望舒讲些有的没的,自个倒是觉着热闹,高高兴兴的。
谢望舒坐了一会,她本来就不善言辞,明月不搭腔,她就讲不出话来,沉默了许久,还是告辞离去了。
明月看着丫鬟给她打帘子,若有所思,去了谢欢那,回来便来找她了,是为了什么呢?
明月看着明娇,突然想到,清河郡主同东宫的关系应该是不错的,上次清河郡主办宴的时候,太子妃便去了,谢欢从头到尾没在明月面前露过脸,瞧不出她同太子妃有什么关系,但是明月记得自己瞧见谢欢同温姝坐在一齐过。
明月停了筷子,想了会,觉得有些好笑,若昨日的幺蛾子,真是打谢欢这出来的,那真是一环套一环,现下又把谢望舒拉下来。
明月又想到了顾治成,这和他有关系吗?
明月很快便不想了,专心地吃自个的膳。
夜里,明月叫人把明娇送回了她的院子,自己换了身轻便的衣裳。
谢琅玉身边的人来传话,他估摸着还有半个时辰便能回府上了。
明月便先行去了湖边,下人们已经在这收拾了,湖边停着一艘小船,明月瞧了会,觉着这该是一艘小舟,最多上两个人了,再多便要觉着颤颤巍巍的。
下人们围着一旁的柏树挂灯笼,把湖边都照亮了,紫竹在一旁规制小案,摆香笼,见了明月便笑道:“还没收拾好呢,蚊虫都不晓得熏没熏走,夫人且先坐着休息。”
明月坐不住,湖边的风吹着,倒是不觉着热,明月便提了灯笼,围着湖边打转起来。
这湖太大了,明月走了一会都走不到一半,便又回去了,蹲在湖边看小船。
船是新做的,叫一根绳子牵在湖边,明月好奇道:“不牵绳子会飘走吗?”
云竹笑道:“当然要飘走,还得往湖心飘……”
小丫鬟正在船头绑灯笼,那船晃晃悠悠的,边上还有几个小丫鬟扶着,明月瞧着不放心,等她们绑好一个了,都下了船,这才道:“绑一个就好了,都上来吧,可别摔了。”
小丫鬟们连忙便都上来了,帮着去规制香笼,点了熏香围着湖边熏。
云竹给明月搬了个小凳坐了,明月见这么大的阵仗,心想,还好没同大谢氏住一个院子,不然日后这样的事情多了,明月自个都不好意思。
明月吹着风,还是习惯性地给自己打扇,边对着一旁规制桌子的紫竹道:“稳婆的事情,你找着合适的人了吗?”
紫竹道:“还找着呢,现下找了两个,都是城里有名的,奴婢想着多找几个,到时候不慌乱,多个人也多个法子。”
明月点点头,笑道:“辛苦你了,这样大热天还跟着费心,回头要叫橘如好好谢谢你才是……”
紫竹哎了一声,道:“那感情好,赏钱奴婢是不嫌多的。”
谢琅玉到了戌时才回来,户部明日就要递折子上表了,牵扯太广,难免多方博弈,谢琅玉也有意拖延进度,掰扯了这么多日,还是有点用的,显王终于按捺不住,也掺和进来了。
明月摇着扇子坐在湖边等他,谢琅玉还穿着白日的官服,抓着她的手捏了捏,笑道:“我回来晚了,热不热?”
明月笑着摇摇头,给谢琅玉打扇子,道:“这风吹得可舒服了,你用膳了吗?”
谢琅玉没用,但是也没什么胃口,牵着明月站起来,道:“吃过了,你用了吗?”
两人边讲话,边牵着手往湖边去,下人们便退在湖边守着。
谢琅玉先上了船,便转过身来扶明月,明月不看脚下,一鼓作气上了船。
船叫她一脚蹬的荡了一下,吓得明月抓住了谢琅玉的袖子。
谢琅玉稳稳地扶着她,等她坐下了,这才把船尾的绳子解了,都不用打桨,小舟就慢慢飘起来。
这小舟里边就两个垫子,什么都没有,在舟头挂了个灯笼,还有几个驱蚊的香囊,下边便是一个固定住的小案,上边搁着几个点心盒子,还有个木桶。
坐在这种小舟上的感觉很奇特,像是跟着在晃悠一样,又小,给人一种很容易翻下去的错觉,明月抱着膝盖,紧紧地挨着谢琅玉,像个小孩子一样靠着他。也不是害怕,就是想这么靠着他,觉着高兴。
谢琅玉没忍住笑了一下,一只手用力地搂了一下明月的肩膀,又松开,往上摸了摸她的脸颊。
明月就闭着眼睛靠在他的肩膀上,好一会才坐好。
船边挂着鱼竿,明月拿了递给谢琅玉一根,好奇地在边上探头探脑,道:“这湖里有没有鱼呀?”
湖水很清澈,但是灯笼没那么亮,现下也看不到什么。
谢琅玉叫她坐好,垂着眼睛穿线,道:“应该是有的,一月份的时候撒过鱼苗……你不要碰这个。”
明月便缩回了去拿鱼饵的手,巴在谢琅玉的肩头,闻到一股淡淡的腥味,看着他仔细地穿鱼饵,道:“这是什么做的?”
谢琅玉任由她巴着,手上捏的也都是腥味,他道:“蚯蚓,嗯,可能还有点白面……很脏,你别弄。”
明月就扒拉着他一只手臂,探着头看。
谢琅玉两只手都脏了,怕弄到明月身上了,就往边上另一边侧了侧身子,轻声道:“很脏的。”
明月就跪坐在他身后,趴在他肩头看,就是要看着他。
谢琅玉笑了笑,作势要把手往后伸,摸她的脸。明月晓得他不会挨自己的,莫名还是啊了一声,又打住了,连忙坐起来了,红着脸锤了一下谢琅玉的肩膀,现下船已经走远了一些,她还是怕岸上的人听见了。
“好痛啊。”谢琅玉收回手,继续穿饵,笑道:“对不起,不弄你了。”
明月哼了一声,就继续趴在他肩膀上,看了一会鱼饵觉着无趣,便看着被灯笼照亮的,平静的湖面。
湖上很凉快,小舟慢慢向湖中的荷叶群里漂去,那边没点灯笼,瞧着黑乎乎的,只有小舟上一盏灯笼,明月就这么吹着晚风,一点也不害怕,觉着舒服极了,就又伏在谢琅玉肩上,贴着他的脸,看着他穿饵。
谢琅玉很有耐心,把勾上都穿满了,修长漂亮的手指捏着这些脏兮兮的东西,明月还是觉着好看,手背上黛青色的血管都好看。
谢琅玉就这么半背着她,不知道想到什么,微微偏头想要讲话,两人贴得这么近,谢琅玉一偏头,湿热的呼吸就交缠在一齐,唇瓣贴上了明月湿润的唇角,谢琅玉回过头去,没忍住笑了笑。
明月还贴着他,脸颊蹭他的脸颊,蹭的谢琅玉歪了歪头,她自己也在笑,还道:“你笑什么?”
谢琅玉往前俯了俯身,又坐好,继续穿着鱼饵,边道:“我高兴啊,高兴能这么背着你。”
明月脸一红,两条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也高兴。”
谢琅玉笑了笑,道:“是吗?”
明月有些害羞,谢琅玉侧头看着她,就又亲亲她。
明月觉着怎么亲都亲不够,抱着他的肩膀,贴着他的背小声道:“想乘风哥哥把我背起来。”
谢琅玉换了根杆子穿,用手背拨了一下她垂在自己胸前的手,道:“在船上,我不敢背你,把你摔下去怎么办。”
明月就笑,小声道:“你会永远都愿意背着我吗?等过了几十年,那时候我都老了。”
谢琅玉故意叹了口气,道:“那我也老了,可能背不动你了。”
谢琅玉把鱼竿都穿好了,拿了一旁的帕子擦手,那股腥味擦不掉,就在湖里沾了水擦,这才擦干净。
谢琅玉擦了手,把帕子洗了,拧干放在小案上,明月还伏在他背上,他拍拍明月的屁股,道:“来,坐好了。”
小舟已经到了荷叶边上,慢慢往里边去,有些荷叶长得高大,明月这么坐着,觉着四周慢慢变得昏暗,只有小舟头的一盏灯笼发出昏黄的光芒,荷叶像是帷幕一样,两人只能看见对方,岸上的一切都瞧不见了。
明月从来没有这样看过荷叶,这么近这么新鲜,她新奇极了,忍不住伸手去摘,叫荷叶的根茎扎了手,也不疼,麻麻的。
谢琅玉就在一旁看着她,等她玩够了才道:“这边上有荷花,要吗?”
明月嗯嗯两声,谢琅玉就伸手摘了朵荷花,明月拿在手里,觉着手心也刺刺的,但是不疼,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忍不住多捏了几下。
这船也不要人划,船桨都挂在边上没动过,自己就往荷叶深处飘去,慢慢撞到了一片绵密的荷叶,还回弹了一下,便不动了。
四周都是荷叶,像是把人包围了一样,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岸上的灯火。
谢琅玉把两人的鱼竿顺好,搭在船边钓鱼。
明月靠着他,也把鱼饵丢进去了,懒洋洋道:“我想在院子里种树,今个已经同秦老伯商量了,种一颗海棠树,再种一颗石榴树,好不好?”
湖边传来蝉鸣声,还有青蛙的叫声,世上像是只有两个人了,谢琅玉道:“挺好的,什么时候种?”
明月道:“快一点吧,我总觉着院子里光秃秃的,橘如家就种了海棠树呢。”
谢琅玉自然没有意见,道:“那件事情有些眉目了。”
他的人查到了一点关于顾治成的事情,谢琅玉慢慢想着要怎么讲,过了一会才道:“你知道顾治成原来的名字吗?”
明月一愣,坐直了身子,想了想道:“单名一个淮字……是吗?”
这还是明月小时候在老夫人的碧纱橱里睡着了才晓得的,当时老夫人请人上门给明佳做法事,法事做完,又把屋里的丫鬟们都支出去,悄悄问那道士有没有什么能咒人的法子,其间许多咒骂略过不表,便讲了那人的姓名。
明月那时候很小,莫名就记住了这个名字,平常也不想起,直到前些日子确认了顾治成同她有不一般的联系,但是顾治成名字里没有淮这个字,她心里还有些疑惑,现下谢琅玉这样一讲,她有些恍然大悟了,顾治成改过名。
谢琅玉见她反应过来了,便道:“三十五年前,那还是宣德帝在位的时候,那年春闱,出了一起震惊朝野的科举舞弊案,涉及官员三百余人,全都连带五族一齐贬斥了,主家全部赐死,旁支男丁发配边疆,女子充入教坊司……”
天子一怒,其中有多么血腥,一些当年的武臣提起来都觉着腿软,谢琅玉没细讲。
明月有些疑惑,不晓得这同顾治成有什么关系,谢琅玉接着便道:“人多了,就容易出乱子,有人就会浑水摸鱼。”
明月一下想起了苏州抄家的时候,那些人都死守着不肯开门,生怕子孙就此被断了科举的路,那当年那样大的乱子,自然也有人想找一条路子给自家后辈求生。
明月明白了,顾治成,他是罪臣之后,兴许连顾这个姓都是假的。
谢琅玉看了明月一眼,见她一脸若有所思,便不讲了。
这事情越查越深,顾治成的身份不一般,谢琅玉现下还没有证据证明他是当年舞弊案里逃出来的人,也不知道陛下是否晓得内情,不过依谢琅玉的想法,觉得陛下多半是知道的。陛下多疑,眼里揉不得沙子,顾治成在他身边呆了十几年,是他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陛下不会不给自己留个刀鞘的。
明月慢慢理清楚了,觉着挺荒谬的,道:“是不是还没找着证据?”
谢琅玉嗯了一声,“八九不离十吧。”
明月也不问了,现下还没有掌握能全权制衡顾治成的东西,做什么都是打草惊蛇。
两人讲起了旁的闲话,明月靠在谢琅玉肩上,在这湖心呆了有小半个时辰了,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明月俯身拨了拨凉凉的湖水,底下黑乎乎的什么也瞧不见,她小声道:“是不是我们讲话的声音太大了?”
谢琅玉把帕子给她擦手,道:“可能是吧。”
两人也都不在意,湖面上的风静静地吹着,鱼饵都没动一下,谢琅玉就把鱼竿卡在了船头,把垫子搁在小案上,在船里躺下了。
明月坐在他边上,没一会也把鱼竿搁了,跟着谢琅玉躺下。这船不大,两人挨着躺着,就没有旁的位处了,谢琅玉屈起一条腿,明月就觉着宽敞一些。
明月歪了歪脑袋,谢琅玉会意地伸出胳膊搂住她,她就枕在了谢琅玉的手臂上,周围都是连绵的荷叶,只有船头的灯笼照亮了头顶的一片地方,两人躺在船上,能看清对方的表情。
明月就看着天空,星星一个一个的,还有一个弯弯的小月亮,发着朦胧柔和的光。
风吹得人好舒服,小舟被水波推得晃晃悠悠的,耳边是岸上的蝉鸣声,明月打了个哈欠,一只手拿着荷花,搭在船边拨弄荷叶,边小声道:“三爷为什么喜欢钓鱼?”
谢琅玉看着天上,一只手被明月枕着,边轻轻地用手指卷着明月的头发,道:“我父亲很喜欢钓鱼……我以前是心里烦的时候就来钓,后来烦心的事情太多了……”
谢琅玉越是长大,就越是明白自己肩上的责任有多重,他站在这个位置,太多人指望着他过活了。
明月有些心疼,她闭着眼睛闻着谢琅玉身上的味道,还有湖面上荷叶的清香,道:“我也有烦心事,我以前也有烦心事……我心里有事情的时候,就喜欢剥橘子。”
橘子便宜,一年到头都有,而且也好吃,剥起来不突兀。
谢琅玉很早就发现了,明月有时候剥了就搁着,自己也不吃,不知道讲什么的时候剥,反应不过来的时候也剥,旁人往往就会被转移注意力,她是个很聪明的女郎。
谢琅玉边想着,搂着她肩膀的手用了一下力,然后又松开,他轻声道:“我以后都给你剥,好不好?”
明月笑了笑,侧着身子靠在谢琅玉胸口,听着谢琅玉平缓的心跳声,她闭上了眼睛,拿荷花轻轻抚了一下谢琅玉的脸,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已经很久没有剥了。”
作者有话说: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鞠躬!会加油加油努力码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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