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慢慢变大, 淅淅沥沥地打在伞面上,谢琅玉稳稳地撑着伞,一手扶着明月的肩膀, 脚下滑了几下以后,明月几乎是靠着他走,看着雨水顺着伞面滚落在地上。
赵全福听明月找不到山珍, 不由背着手笑道:“这也是有讲究的, 山珍也是个稀奇玩意,旁的山上可能多,安山上是没有的,山上人太多了, 有点什么都给采走了,姑娘要摘,得后半夜就去呢。”
明月听得连忙摇头,道:“不至于不至于,就是摘个新鲜,真要后半夜去,那也太晚了……”
很快到了小院, 雨这时才开始下大, 打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
翡翠在门口等着,几人进来了,她连忙接伞安置油衣,笑道:“正好,这会眼瞧着要下大了。”
明月身上干干净净的, 进屋换了干净的鞋袜, 跟着点头, 道:“这天气多变的很, 在外边的时候都没怎么下雨……”
谢琅玉换了件外裳,等两人打理好,便正好吃膳了。屋里的丫鬟们早就然算好了时候,桌上的膳食都是热乎的。
两人用热帕子擦了手,明月还惦记着明娇几人,吃了两口便使人去问,边道:“多半还在外头玩呢。”
果然没一会就有人回来传话,讲三人还在宝和公主殿中,不晓得要玩到什么时候。
明月好气又好笑,道:“这可不行太晚了,像什么话呀,得回来了。”
谢琅玉看了看时辰,就叫人去接,明月这才专心地吃起膳食来。
桌上的菜好歹见了几碗荤腥,但是不见辛辣的,都是清淡口味的。
明月端着碗,给谢琅玉夹菜,夹的他碗里满满的。
谢琅玉有些好笑,见她还要夹,便给她夹了个四喜丸子,道:“你自己吃。”
明月这才罢手,顾着自己的碗了。
赵全福看着两人吃膳,笑道:“姑娘像个小孩,吃膳还端着碗呢。”
明月没忍住笑了一下,怪不好意思的,在外边不许端着碗吃,她一向也是不端的,以往在苏州的时候也没这个坏毛病,到了京城,在自个屋里的时候,不晓得什么时候就喜欢端碗了。
谢琅玉给她夹了藕片,他已经吃好了,一只手臂搭在明月的椅背上,笑了笑,道:“她年纪还小。”
明月原本想要放下来的,索性便继续端着碗吃了。
赵全福给两人盛了汤,笑道:“合着老母鸡煮的,鸡肉炖的烂烂的,山珍又鲜,别提多好喝了……”
鸡汤是黄色的,瞧着却一点都不油腻,鸡肉炖的酥烂,兼着一些山货,闻着是真的鲜。
明月吸了吸鼻子,笑道:“我喜欢吃这样的 ,老先生你也喝去。”
赵全福背着手,在一旁捡了个凳子坐了,道:“老奴早喝了,肚里都转了一圈了。”
明月又叫谢琅玉喝,谢琅玉很捧场,跟着喝了一碗。
明月喝了鸡汤,觉着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胃口也喝出来了,还能再吃一点,紫竹给她添了饭,她吃了还没两口呢,屋里的帘子就被人掀起来了,一股冷风吹进来,明月跟着往外边瞧。
是门口还没下职的嬷嬷,讲皇帝召见谢琅玉。
谢琅玉还没讲话,明月就放了筷子,惊讶道:“这么晚……现下就要去啊?”
这都要亥时了,到了要休息的时候了。
谢琅玉没讲什么,先对嬷嬷点点头,叫她下去了,这才对着明月道:“可能是户部的事情,有个官员失踪了,陛下召见我去问问。”
明月这才放心一些,不由看着谢琅玉道:“那你去吧,路上又不好走,怕是要好一会才能到……”
谢琅玉摸了摸她的脑袋,问道:“吃饱了吗?”
明月没吃饱,谢琅玉走了她也没什么心思吃了,但是怕耽误他出门,便拿热帕子擦手,边道:“吃饱了,你快去吧,路上要小心看路,还在下雨呢。”
谢琅玉靠在椅背上,见她碗里还剩了大半,便道:“没事的,没吃好就再吃一点,你吃完了我再走,不着急。”
见谢琅玉是真不急,明月也想同他多待一会,便又吃了小半碗,吃完便去后边洗漱了。
谢琅玉穿了件披风,带上剑,这才出了门。
外头黑漆漆的,现下还在下雨,路上的灯笼也都撤了,远远瞧着影影绰绰的。
赵全福不放心还要跟着上山去,谢琅玉叫他留下来,轻声道:“有事就去山上叫我,院里没人……留个人陪着她,再拿着我的腰牌去前边找一队人在外边守着。”
院子外头该是有嬷嬷守着的,但这院子里住不开,谢琅玉不在的时候,通畅都是从大院里直接挑一队人,守一整夜的岗。
赵全福连连点头,把谢琅玉送出了院子,见外边的雨越下越大,还想把谢琅玉往上送一截。
谢琅玉撑着伞,语气温和地制止了,道:“回去吧,就几步路,天气不好,一会上山要注意脚下。”
赵全福这才作罢,连声应了,只目送谢琅玉同守在门外的部下们踏入了雨夜中,远远地瞧不见人影了,这才打了伞又往大院去调人了。
雨水从山顶往下流,路上的青石台阶都有些打滑,谢琅玉一步一步地走得很稳。
边上有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低声讲着那个失踪官员前一个月在衙门里的动向,谢琅玉静静地听着,男子分神讲话,脚下一个打滑,差点迎面摔下去,叫一旁的人扶住了。
谢琅玉停住了,等他站稳了才继续走,道:“到了再讲吧,注意看路。”
男子叫钟持,尴尬地点了点头,不再讲了。
等到了一片平缓的小路,皇帝的两仪殿已经能瞧见灯火了。吴清源穿着油衣,手里拿着一叠纸,同谢琅玉讲起了顾治成的事情。
谢琅玉干脆停住了脚步,等到差不多了解了大概,没讲什么,直接带着人进了殿里。
钱德全正靠在殿外的大柱子上歇息呢,他身旁还陪着几个小太监,管他叫干爹,他脸上带着笑,都应声,经由边上的小太监提醒,才瞧见了谢琅玉,连忙笑着迎上来了,道:“里头正忙着呢,怕是要等一会了。”
谢琅玉笑了笑,收了伞交给小太监,又给自己拍了一下肩上的水汽,道:“公公怎么在门口站着,不去偏殿歇歇。”
钱德全叹了口气,笑道:“奴才得守着啊,陛下这几日胃口不好,下午的膳都没吃呢,殿里吵得不可开交,奴才得见缝插针,寻个时机进去劝劝陛下才好。”
谢琅玉看了他一眼,没接旁的话,只笑道:“公公辛苦了。”
钱德全一笑,也不提了,只道:“不辛苦,哪里辛苦,三爷倒是能去偏殿里歇一歇,喝口热茶也是好的。”
谢琅玉没去,同钱德全一齐守在殿外,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闲话。
钱德全揣着手看着外头,唏嘘道:“越下越大了,狩猎怕是要推迟了……六月的雨不好断啊,下一个月就有意思了。”
谢琅玉跟着看了一眼天色,天边黑沉沉的,像是破了个口子一样往下倒水,他没讲话。
雨夜寂静无声,冷风直直地往人身上吹,谢琅玉静静地等了有两刻钟,里边才传来动静,叫谢琅玉进去。
殿里比外边温暖一些,两仪殿素来是皇帝办公的地方,前后通畅,空间很大,谢琅玉进去的时候,屋里正在吵,站了十来位官员,谢琅玉大致扫了一眼,都是熟面孔,他没出声,只给皇帝拱手行了礼。
皇帝摆摆手叫了起,便又看着先前讲话的那个臣子,谢琅玉同左右的人示意一番,入列静静地听了会。
谢知也在殿里,待到旁人又吵起来的时候,他低声同谢琅玉讲了两句话,谢琅玉点点头,大致明白了。
从去年年初开始,玉门关连连吃败仗,百万军饷流水一样送往前线,连个响声都听不见,边关战死的名册一月比一月厚,这个月的战报下午传到了皇帝的案头,联合着前月户部的事情,像个引子一样勾起了党派之间的混战,且玉门关还失了一道重要的关卡。
方才讲话的那个文官讲完过后,殿里静了一会,就听见顾治成笑道:“照微臣看,这事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这么吵下去是没结果的,边关的那个主将办事不力,撤了便是……”
身后一个官员立马上前一步拱手道:“陛下,微臣以为不可,陈将军带兵十年,前线的状况除了他,没有旁人了解……”
顾治成身后立刻上来一个言官,洋洋洒洒地讲了陈肃如今的状况,年纪大了,状态严重下滑……
谢琅玉听了许久,就是两拨人在吵架,顾治成主张撤了陈肃,要新派主将远赴玉门关。
陈肃是谢家的人,谢知自然不愿意,且前线虽吃了败仗,但是陈肃带兵十几年,独今年状况不好,叫他们以这样的名头撤了职,岂不是将陈肃十几年的功绩都抹去了。为了大乾戎马一生,若是得了这样一个下场,陈肃怕是要寒心。
显王则在中间和稀泥,他隐隐有自个派人去接任玉门关将领的意思,但是他手下没有出名的将领,皇帝大概率不会同意。
几帮人都想安插自己的人去玉门关,趁机收了陈肃带了十几年的戍边大军。
大乾如今其实算得上兵强马壮,但是兵力分的很散,不谈散在各地侯爵的兵力,统共十万是有的,具体一点可能有十三万。而玉门关增增涨涨这么多年,边关的将士维持在六万左右,而离京城最近的军队,便是显王的军队,有整整两万人。
显王自己带兵打仗说不定还有人同意,但是他舍不得京城里这么大好的形势,也怕皇帝借机收了他的兵,自然不肯亲自去边关。
谢琅玉听了一会便想旁的了,这一屋人是吵不出什么结果来的。
最后果然没办法统一,皇帝是惯常地冷冷地看着,双方决定各退一步,要派一个新的副将过去。
派谁的人?两拨人都不肯让,太子的人倒是神隐了,少有出来讲话的。
大殿里对峙起来,好半天都没人讲话。
谢氏一党寸步不让,显王脸色已经有些不耐了,他突然回头,瞥了一眼谢琅玉。
谢琅玉冲他笑笑,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皇帝脸色淡淡,谢琅玉看着,觉着他的脸颊都有些凹陷了,也不晓得是不是错觉。
皇帝一直不讲话,他看着桌上的册子,翻来覆去的看了好几遍,臣子们吵来吵去,各式各样的意见被提起,到了最后,太子的人不讲话,温党倒是死灰复燃,几个派系在一齐打架,到了最后,大殿里是大臣们激动到脸红脖子粗,几乎咆哮的声音。
皇帝静静地看着,各党为了此事吵得险些撕破了脸,眼神交流间也暗潮汹涌,人人都坚定立场,一时间隐隐有一股风雨欲来的味道。
大殿里吵到了半夜,钱德全一直找不着机会进来劝皇帝用膳,还是几个老臣撑不住了,这才散场。
告别了几个同僚,谢琅玉同谢知往山下去,现下已经过了子时了,下人们点着灯笼,眼前还是一片黑,几乎照不亮多少地方。
谢知年纪大了,眼下熬的青黑,腿都有些发软,谢琅玉便扶着他走路。
谢知叹气道:“这事多半要落到顾治成的手里,他手下也没有将领,怕是要趁机培植党系……他这人,还真是邪门的很……”
谢知不等他回话,又遗憾道:“魏进还是太年轻了,不然推他一把,什么事都解决了。”
显王留下的人都老了,这种时候能搭手的人很少。
谢琅玉道:“魏进年轻,但是稳重,也许可以试试。”
谢知想了好一会,心里不停地斟酌,这事不是一时半会能决定的,他也不着急。
谢知想事情,脚下就是一滑,叫谢琅玉扯着胳膊扶住了,谢知有些尴尬,道:“还是老了。”
谢琅玉笑了笑,道:“没有的事。”
谢知沉默一会,没应声,身后的下人们也静静地跟着,他看着山边影影绰绰的树林的影子,道:“……你舒妹妹的婚事,要辛苦你妻子同她探探口风了,看她到底是什么想法。”
谢知自打同青云分开了,这么些年来,同谢望舒讲过的话都屈指可数,谢望舒见了他就低头,两父女不晓得有多少年没有正经地打量对方了,更不提叫谢望舒同他讲婚事了。
谢琅玉像是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尴尬,只道:“舒姐儿年纪还小,母亲也在替她相看……”
谢知点点头,正要讲话,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谢知几乎是立刻停了脚步。
谢琅玉反应很快,他松了伞,确定谢知站稳了,便抽出了腰间的佩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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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洗漱过后便坐在梳妆台前泡脚,翡翠坐在一旁绣帕子,边笑道:“今个走了这么久,现下不泡脚,明个就有罪受了。”
明月觉着泡泡脚也挺舒服的,边翻着账本边道:“不太累,没怎么走动呢……一会你就睡在榻上,这边上太冷了。”
床边也有丫鬟睡的小榻,但是太小了,睡着也不舒服,窗边的榻倒是大许多。
这院子小,两侧厢房一间搁了东西,另一侧睡了赵全福,好在翡翠独今日要守夜,倒也不难熬。
赵全福出去了好一会才回来,讲是打大谢氏那拨了一队侍卫来了,现下正守在院子外边。
明月见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不由合了账册,有些担心道:“三爷今个不回来了?”
赵全福在边上剪蜡烛,笑道:“回来也晚了,估摸有些忙,不回来也是会叫人来传话的,叫人守着安心一些。”
明月便不再问了,泡好了脚,坐在床上捡了个话本看。
赵全福守了她一会,便打着哈欠去厢房里歇着了。
翡翠把屋里的蜡烛都灭了,坐在脚踏边绣帕子,见明月看的不放手,不由笑道:“夜里看书可伤眼睛了,如今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一伤就伤着两双了。”
明月倒是听话,把书收了,靠在枕头上笑道:“他的眼睛也能叫我伤着不成?”
翡翠还绣帕子呢,道:“那可不一定了,这里头讲究多着呢,夫人的眼睛漂亮,这娃娃的指定也漂亮,看坏了可不好。”
明月笑了笑,揪着一旁的流苏,小声道:“漂不漂亮不重要,他长什么样子我都会对他好的。”
翡翠听得笑,突然又想起什么,道:“奴婢瞧了厢房里的那些料子,今个收拾了好久,许多适合给小孩做衣裳的,明个便拿出来,奴婢先做着,到时候多洗几遍再收起来,小主子的衣裳总是不嫌多的。”
明月打了个哈欠,看着她绣牡丹花,道:“都不晓得他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可别出来对不上号,都白做了。”
翡翠撇了针,好笑道:“小孩的衣裳,哪里分得出男女,头几岁的时候混着穿都行呢。”
明月一想也是的,她翻了个身躺好,又想起谢琅玉来。
翡翠给孩子做,她就给谢琅玉做,还得找个时候给他量尺寸呢。
两人又闲话几句,翡翠就催她睡觉,轻手轻脚地把屋里的蜡烛灭了,独在床边留了一盏,自个去榻上睡了。
明月在床上翻来覆去,突然一个人了,还挺不习惯的,好一会才睡着。
夜里,风夹杂着雨不停地拍打着窗户,明月莫名惊醒了一次。
明月睡的满头大汗,醒来脑袋昏沉,明明已经醒了,可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心里不晓得为什么特别地慌,还有些喘不过气来,很着急地想醒来,急促地长长地呼吸了好几下才能睁眼。
眼前一片黑,现下像是很晚了,外边只有淅淅沥沥的雨打芭蕉的声音,明月喘了会气,翻了个身,侧对着空荡荡的外侧,谢琅玉还没回来。
翡翠听见了动静,迷糊着叫了明月一声,明月连忙应了一声,摸了摸头上,一头的冷汗。
明月咽了口口水,压下心里那种心慌意乱的感觉,觉着像是做噩梦了,怪吓人的。
明月躺了一会,慢慢叫自己平心静气,便又睡过去了。
耳边忽然一声巨响,明月颤了一下身子,又惊醒了,这一下她很快便睁开了眼睛,感到自己的心跳快极了,耳边像是被响声震得蒙住了,什么都听不见,好一会才慢慢恢复,接着反应过来了,耳边那声巨响,是猛烈又急促的敲门声。
明月脑子昏沉,满头大汗,人还有些恍惚,愣愣地听着那一声又一声的敲门声,敲得又重又狠,还带着几分焦躁,仿佛敲在明月的耳边,一声一声的巨响,直直地敲在明月的心头,叫她心跳越来越快,下意识地开始大口呼气。
翡翠忽然掀了帘子,推了推明月,慌道:“夫人,夫人,夫人你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翡翠这一推,让那阵敲门声一下就离得极远了,明月这才回过神来,她一下坐起来了,眼前都有些发黑,哑着嗓子道:“睡迷着了,外边,外边是谁在敲门……”
明月睡得本来就不踏实,这一阵是把她人吓住了。
翡翠连灯都不敢点,握着明月的手小声道:“奴婢不晓得,敲了好一会了。”
明月吞了吞口水,抿着唇望着门口。
有个高大的人影站在外边,默不作声地敲门,敲的又重又急,一下比一下狠,在寂静的夜里响得叫人胆寒,门缝有时都被那人重重地敲开了,又弹回去,让人心惊肉跳。
明月缓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背后一片湿冷。
这么冷的雨夜,她睡出了一身汗。
外头那人还在敲,像是已经察觉到了里边的人醒了,敲的更急了,一声接一声,急促地打在人的心口,就是不吭声。
明月勉强让自己镇静下来,在床边捡了件外裳披上了,小声道:“敲了多久了?”
翡翠紧紧地握着明月的手,声音都在发颤,也压着声音道:“有一会了,外边该有巡逻的人的,夫人别怕,一会就来了。”
明月看了看门口,压下了心里那种莫名发慌的感觉,安慰道:“我不怕,你也别怕……老先生睡前还叫了一队侍卫来的,这人,这人怕就是咱们家的侍卫。”
不然敲了这么久,早该有人进来管了,明月喃喃道:“是出了什么事吗?所以来叫门……”
明月虽然这么想,可是黑漆漆的房里,那人只沉默地重重地敲着门,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实在太奇怪了,哪个侍卫会这么直直地进来敲主母的门,还敲的这么粗暴……
明月抱着膝盖缩在脚踏上,侧着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紧张地扣着手。
那人敲了好半天,突然重重地锤了一下门,门栓都震了一下,明月掐着掌心,吓了一跳,一声惊叫硬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背后出了一身冷汗。见门还好好的,这才放下心,人都有些虚脱了。
这一下以后,敲门声突然停了,翡翠紧紧地抱着明月,明月听见外边传来低声交谈的声音,隐约有人在道:“你作甚!故意吓人不成!”
明月听见了,突然扬声叫了一句,“老先生!”
是赵全福出来了!
明月方才脑子乱糟糟的,这才反应过来院子里还有人呢!
明月拍拍翡翠的手,急急地下了床,穿上鞋站在了门边,看着黑漆漆的门外,没急着开门,又叫了一声,“是老先生吗?”
外边传来赵全福的声音,他扬声道:“没事,姑娘,是前边有点事情,您莫出来了,老奴跟着走一趟……没事的。”
明月确认了是赵全福,一下就推开了门,红着眼睛道:“您去哪?是不是出事了,三爷还没回来……”
外边下着雨,院子里黑漆漆的一片,廊下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赵全福,正拢着衣服,想来是急急忙忙出的厢房,边上还站着个穿着油衣的侍卫,不等赵全福讲话就沉声道:“三爷受伤了,有个小黄门方才通传的。”
赵全福立刻低声道:“赵征武你做什么?叫你不要多嘴的!”
明月吸了吸鼻子,心跳的特别快,愣了好一会才盯着赵征武道:“是怎么了……严重吗?”
赵征武生得人高马大,不顾赵全福阻拦,粗着嗓子道:“山上有刺客,三爷受了伤,像是后背划了一道,现下人还没醒,被送到山上的空殿里去了,太医都去了,现下便叫人下来知会了,怕是要赶紧去瞧瞧……”
明月腿一软,脑袋忽然有些晕,那种喘不上气的感觉又来了,她摸索着扶住了门框,虚着声音问道:“怎么一下这样了,是怎么了……我去换衣裳,我去瞧瞧他……”
明月扶着门框,软着腿往屋里去,要去换衣裳。
赵全福急的在廊下打转了,本想先遮掩过去不愿意吓到明月的。他狠狠地瞪了赵征武一眼,低声道:“你且等着!”
赵征武眼神闪了闪,没讲话,很快就退出院子了。
外头还在下雨,谢琅玉不晓得是什么状况,赵全福急的直锤手,牙齿都要咬碎了,恨不得跑到山上去瞧他,原地打转一会,还是打起精神撑出一副笑脸,进了屋里。
翡翠点了蜡烛,屋里亮堂许多,明月穿了件外裳,正坐在床边收拾,竟然真是要出门的模样。
赵全福一下就红了眼睛,背着手急的原地打转,对明月道:“姑娘,你不能去啊,奴才已经差了侍卫去了……你如今双身子,这山路又不好走,还在下雨……您别去,老奴去,老奴瞧瞧去,肯定没事的,三爷福大命大……”
明月哑着声音,脸色发白,倒是没哭,她方才就没睡好,太阳穴现下一跳一跳地疼,还给自己穿衣裳,只能断断续续道:“您留着,您年纪大了……我不走远,我去大院,去找母亲……”
深夜还来报,除了是有可能熬不过去了,没有旁的可能了,明月光是想想,脑子就要炸掉了。
明月强笑道:“我不去山上,山上太远了,我去找母亲,她肯定也得了消息了……”
赵全福没忍住掉了眼泪,道:“您别去,老奴心里害怕啊!您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您得等着啊,若是三爷……您顾惜自个的身子,咱们等等吧,指不定马上就有好消息传来了……”
明月好像没听见似的,坐在床边穿袜子,她垂着头一句话也不讲,抿着唇系着袜子上的带子,可她的手有些发颤,怎么也系不好,她扯了两下,停住了动作,突然低头捂住了脸,大声哭道:“若是坏消息呢……我等不住了,怎么办啊……怎么回事啊……我不要这样,我不想这样……”
明月只穿上了一只鞋,像个孩子一样捂着脸无助地哭了好一会。
赵全福跟着哭,扯了一旁的凳子坐着,脸上的皱褶仿佛更深了,眼泪怎么也止不住,还要柔声劝明月。
赵全福年纪这么大了,这么大喜大悲的折腾,身子都要受不住。
明月这样想着,最后还是掐着手心冷静下来了,反倒安慰赵全福,她用手盖着眼睛,哑着嗓子道:“我们这样……你们去母亲的院子里,走大路,叫人来接我……咱们一齐商量……”
明月最后还是忍不住,捂着脸闷声哭,小声哽咽道:“我想快一点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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