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司晴哪儿能走近些。


    这步子还没迈几步,人就失去了镇静。


    她平日里在仙宁宗时,还算冷静自持,谁知道自己一来了魔界,就跟丢掉魂儿一样,看一眼师知华,心里就会炸一堆小烟花。


    童司晴从头到脚都是烧着的,像个沸点极低的水泉,咕嘟嘟地冒着害羞的泡泡。


    虽然是第二面见她,童司晴还是忍不住感慨。


    她真的好漂亮好漂亮好漂亮啊!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童司晴想要低头避开对方目光,可是这眼睛就是不听话,直愣愣盯着魔尊不说,连眼珠都要转不动了。


    救命,童司晴心中直呼救命,她好想黏糊到对方身上。


    童司晴握紧衣裙,指节用力非常,像是要捏碎自己虚妄的念头。


    殊不知,她这幅模样落到师知华眼里就很有意思了。


    从师知华这个角度看,这一辈子都被安全保护的姑娘像是没断奶的小白猫,跌跌撞撞,爪子扑哒着往前走,连尾巴翘起都不知道。这偏偏还要故作镇定的样子,让人很想故意伸出脚绊一下。


    好不容易等对方走近了,师知华也忍不住伸出手指捏起她的下巴:“不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吗……还是,没有编好,正在现想。”


    童司晴终于聪明了一回,她就着这个姿势回应:“我在等您赐名。”


    师知华松开手指,慵懒又优雅地向后一靠:“你倒也乖巧。”


    童司晴憋半天,对着那张过分美艳的脸来了一声艰难的“嗯”。


    她还是没办法克制住自己不看她——作为故事里的反派,师知华的容貌简直到了人类想象力的天花板,任何浅薄的文字都无法将其形容,那种好看不单单存在于骨相和皮囊,还是周身的气场氛围。


    像是豪气地在对方身上投下了一个能叫万物痴迷的顶级符篆,细小的花、漂浮的云、微弱的尘埃在靠近对方后,都会合情合理为她增添美感,仿佛独有的滤镜,只为她一个人存在。


    童司晴觉得自己再看,人就要没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主角是怎么回事,看了反派美人居然没出息的走不动路。


    下一秒,她又盯起了师知华。


    师知华,多好听的名字,故事创作之初,创造者想必也是满是感情的吧,那么多的笔墨都献给了她,像是特意拿工笔描摹的美人画卷,细致到了极限,一点都不怕累赘,这才拿时间和心血堆砌出了如此结果。


    她的双眸艳而绝,眼角尖锐内敛却不内收,眼型弧度不大却优美,眼尾有些轻微上挑,张扬疏狂中带着些极不明显的温柔,那纤细的长眉是较为平缓的,放松的时候,像是水袖低垂,撩人心弦。


    童司晴不敢接着看她下半张脸了。


    她想了想,决定忍一忍,下次再细细地看。


    “你呀……”师知华不知道说她什么才好,只能抬手远远地点了下她鼻尖,“不怕我吗。”


    比起师知华,童司晴还是更怕她父尊。


    虽然两个人都是高高在上的,但是她的父尊会让她连沟通都小心翼翼,能躲远一些就躲着,礼貌,疏离,畏惧。


    但是师知华不一样。


    自以为不近女色的童司晴还是在绝对的美貌面前破了戒,她虽然不懂别的什么,但是能瞧着对方,就是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情。


    说不出哪里好,就是想要不自觉地亲近。


    师知华对她说:“再叫一声主人听听。”


    童司晴听出了她前后语气的差别,素容她们在的时候,师知华的语气是那种低缓慵懒的,而今她们走后,这种声音里还多了一丝妩媚。


    不是刻意的媚,作为魔尊,她不需要曲意逢迎任何人,如果能听出一丝丝的媚,只能说明对方心情很好,说话时能够全然放松下来,才会透露出本来特有的声线。


    就像她的漂亮眼睛,抬眼时极尽妩媚和勾人,不需要刻意练习,自然流露的感觉就能给人眼波流转的效果。


    童司晴还发现,对方的眼神里不仅仅有大美人独有的柔媚,还有一丝决绝的心狠与轻蔑。


    仿佛上一秒可以笑脸相迎,下一秒就可以扎刀子。


    事实上对方也确实那样做过。


    想到这里,童司晴便不自觉地低落了心情,她恹恹的,像条被抛弃的灵宠,低声道:“主人。”


    “大点声。”师知华俯视着她,总听着不是滋味,“再叫一声。”


    “主人。”


    “再叫。”


    “——主人。”


    ……


    循环往复多次后,师知华终于知道那种违和来自何处了。


    魔界买卖灵宠和炉鼎的交易向来不禁,因此有很多大魔喜欢收集一些水灵的小妖来暖床,那些市肆流传的话本里,“主人”二字往往伴随着狎昵与暧昧,适用场合大多数是床笫间。


    而童司晴呢,喊这两个字时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师知华合理怀疑,童司晴喊她爹时也是这种语气。


    师知华:“……”


    本来的捉弄和羞辱突然一下子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师知华还试着问了问她:“你可知,这一声主人是何意?”


    “不知道。”童司晴如实回答,“仙宁宗从未有如此称呼。”


    不知道你还乱叫!


    这次是对着自己,下次要是有什么别的人骗你该当如何?也不懂事的叫他们主人吗?


    师知华占有欲很强,她想要欺负的必须得独占。


    她看着面前这乖巧又无辜的姑娘,心想圣文到底也是心大,居然就这么把女儿放出来闯荡,也不怕被人占了便宜去。


    “幸亏你遇到了本座。若是不走运被哪个食色之徒掠走,欺负了也没地方说理去。”师知华支着下巴命令对方道,“这两个字,不许对除我之外的人讲,知道吗。”


    童司晴点头:“嗯嗯。”


    这世上还没人能欺负她,但是对方说的事情也不难理解,童司晴以前在仙宁宗的时候听过一些谣言,几乎每个小一点的小孩都被这样吓过——再哭,再哭让魔头把你抓走!魔头最爱吃小孩了,你这种小孩,她们一口一个都不够吃的。


    这句传播度很广的谣言让童司晴一直都觉得魔界很乱很恐怖,直到上次前来刺杀魔尊,她才发现以前的都是谣言。


    魔界人烟市肆,繁华似锦,魔头也不会随地吃小孩。


    因为“主人”二字也是产自魔界,所以童司晴便以为师知华也是故意恐吓自己。


    童司晴面上藏不住事,无论何种情绪都很容易上脸,就这一丁点心中的不重视,就反应到了脸上。


    就算她的面容经过伪装,但丝毫不影响情绪的显露。


    敏锐的师知华瞬间捕捉到了对方的情绪。


    “当耳旁风?”师知华明晰的红唇轻启轻和,刻薄的话语就这样出来了,“郁淫宫里不需要服从性不好的奴仆,如果学不会听话,就会被丢出去分食。”


    童司晴一惊——他们的风俗里还真有吃人这一条!


    她一下子委屈了起来,怎么办,还没等建立感情呢,自己就要被丢出去吃掉了。


    师知华也就是吓吓她,见有了效果,也就舒心了:“起来吧,以后贴身伺候本座,不可以离开视线范围内。”


    童司晴这才安静地站起来。


    就这样把人消遣了一番,师知华才满意了,圣文的女儿又如何,还不是跟在自己身边当奴仆?


    这可不是她故意把人抢来的,而是圣文自己把女儿送过来的。


    这就是应该的。


    但是师知华只顾着瞧乐子了,并没有意识到,她说过的那句“贴身照顾”落在童司晴耳朵里是个什么效果。


    童司晴能通彻地悟道,正是因为她性子专一,条条款款的道法都一字一字地研读,习惯也渐渐由此养成。


    ——贴身照顾,不离开视线范围。


    在她的理解里,就是寸步不离,无论师知华去做何事。


    师知华离开的时候,哪怕素容在一边墙角疯狂朝她眨眼,她都摇摇头,继续跟上了对方。


    素容:“……”


    怎么就这么勇呢,培养感情也不是这种激进的法子啊!


    心里突然就很累。


    童司晴寸步不离地跟着师知华,非常黏人,像专门就爱贴着主人小.腿走的灵宠,甚至还有点挤路。师知华以为,自己要是走得慢了,甚至能被对方踩到衣摆。


    师知华皱眉:“你跟这么紧做什么。”


    这衣裳的袖子有点广,童司晴抱拳回话时仿佛是在揣着手:“是主人你说的呀,让我贴身照顾。”


    也幸亏袖子大,不然这仙宁宗弟子辈特有的回话方式就会被对方尽收眼底。


    作为反派,阴晴不定的脾气是一定要的,师知华脾气上来时,瞧了童司晴一眼,突发奇想地想会一会圣文的障眼法。


    于是她便毫无预兆地贴近童司晴,抬手抚上了对方脸颊。


    果然——


    亲自去摸的时候,对方细腻的骨肉便能随着手心的触摸逐渐显露主人原来的轮廓。


    圣文阴险,故意给他女儿身上设了障,但是圣文到底也是父亲,心思不是全然的细腻,根本想不到童司晴同魔尊一照面就被扒了伪装,不仅如此,人魔尊还直接上手摸了。


    一摸,这面貌就藏不住了。


    是熟悉的人。


    骨感小巧精致,肌理柔滑,和初见那晚一模一样。


    师知华满意收手,端详着眼前人的乖巧模样。


    这种障眼法,不知是怎么设下的,她触摸之后也没有破除,圣文那老东西还是有点儿本事在身上的。


    师知华暂时破除不了,又很想破着试试。


    她寝殿有一魔泉,通常用来疗伤或是沐浴,也不知道能不能破得了仙宁宗的法术。


    “不是要贴身伺候吗。”回到寝殿内,师知华缓步解衣,衣衫渐次落地,她直接赤足踩过去,头也不回,“随我来。”


    童司晴终于从被摸脸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出于对父尊无条件的信任,她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伪装被识破。


    “好的。”


    童司晴一步一屈腰,一件件地拾起对方衣裳,满当当抱了一怀,在视线受阻的情况下艰难地跟上了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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