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不会心疼人的。


    师知华垂眸,神色掩饰在睫羽之下,心情晦暗不明。


    面前的童司晴在认真地捧着自己手心……小口吹气,似乎这样就能缓解伤口带来的痛苦。


    但是师知华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她对于疼痛并不是很在意,此等小伤,根本不会……


    “疼吗?”童司晴小小地一皱眉,很是苦恼,“怎么会又流血了呢。”


    师知华瞬间接话:“疼。”


    师知华:“……”


    话语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等反应过来时,话已经出口了。


    因为是下意识地回话,所以当这个字被所有人听到的时候,跪着的,躺着的,站着的,都傻了。


    平日里她们尊上说话都是慵懒又矜贵的,调子都是冷淡的,不愿意多透露意思情绪,谁想到方才的那声“疼~”有多勾魂,像是一万个小钩子在挠人心脏。


    有人惊讶得心脏怦怦跳,有人吓得心脏怦怦跳。


    跪着的守卫头低得太厉害,差点把鬼面面具给摔了。


    一片寂静中,面具“啪嚓”一声落到地上,尽管守卫手忙脚乱地拾起来扣脸上,但还是吸引了童司晴的注意力。


    童司晴掌心捧着师知华的手,目光早就被这边吸引了。


    师知华:“……”


    被驳了面子的魔尊不悦地捏着童司晴下巴,让她目光回转,重新落在自己身上。


    这次,守卫直接把脑袋抵在地上,装死不敢抬头了。


    “嗯?”师知华轻轻咬着牙,破罐子破摔地干脆一挑眉,“你刚刚不是很心疼他的吗?怎么,还要区别对待?”


    童司晴摇摇头,垂髻上的流苏随着摇晃的幅度微微摆动,像是垂耳兔,很乖,让人想要同她亲昵,或者浅浅凌/虐一下。


    “不是。”童司晴说,“可是他看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地上的姬无度:“……”


    打败仗后的他只想两眼一翻,表演个原地去世。


    “心疼了?”师知华抓错重点,更不开心了。


    来自魔尊的威压静悄悄地施加在姬无度身上,让这条负伤的白龙更加痛苦,连呼吸都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像是濒死一般,痉挛、抽泣、痛呼出声。


    姬无度恢复人身,浑身是血地蜷缩起来,手指死死抓紧袖角。


    师知华很少亲自动手伤人,她喜欢让下属去折磨人,用各种痛苦又富有美感的方式,因为手段独特,所以凶名在外,极其有名,她也杀得坦坦荡荡,后果也承担得起。


    眼下这还是第一次,她不动声色地用威压去折磨人。


    平日里,她会拿威压警示一下手里人,因为魔界妖类好斗,必须要拿出一些狠厉的硬实力才能镇住底下。如果是郁淫宫的下属,她也只是很浅地拿威压做个出场效果,意意思思的,不会让人有大的痛苦。


    但这次不一样,浩荡难捱的魔气毫不吝啬地去折磨了姬无度,像是故意拿大水漫灌,压得地里的小苗直不起腰骨,只能卑微地蜷缩着躲闪。


    师知华轻飘飘地站在一边,背对着姬无度,连目光也没有分给他。


    她的眼神虽冷,但瞧向童司晴时,到底还是温和些的。


    只是,在童司晴不知道的角落,威压展开,铺陈到了某龙身上。


    姬无度哪怕恢复了人身,但是还是感觉自己的龙骨都像是要碎裂了,


    他咳嗽起来,仪态虽然不再雅好斯文,青丝也缠了满身,但还是那么高傲倔强。


    “我被送来郁淫宫已经三年了,这三年,我连尊上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过。”姬无度苦笑,“听闻尊上喜好强者,本想展露一番本领,引起尊上重视,谁曾想……”


    童司晴再次扭头,心说小白龙你倒是早说啊,要是自己知道对方的想法,一定和他演一演。


    师知华转身,缓步于童司晴身前,刚好挡住她视线看向那边的视线。


    她声音泠然,语速缓慢又冰冷:“对于手下人,本座喜好强者,但你身为北海送来的人质,太强容易招致杀生之祸,北海老龙心疼子嗣,所以将你送来郁淫宫,作为那个被抛弃的棋子,你只安心待着便好……”


    这话算得上是变相安抚了。


    姬无度低迷的眼神瞬间焕发光亮,起死回生一样,怔愣地抬头看向她,仿佛有泪光……


    紧接着,他就又听到对方不慌不忙地接上下半句话。


    “……安心待着,等哪日两方开战,本座一定杀了你祭旗,用来鼓舞士气。”师知华说。


    姬无度:“……”


    师知华这样说着,没意识到自己想要在童司晴面前树立的良好形象,已经快要崩了。


    童司晴在一边问:“两方开战,居然会有这种仪式?”


    师知华:“……”


    众人:“……”


    眼看气氛又要尴尬住,童司晴发现自己这句话说的好像不是时候,因为不熟悉魔界风俗习惯什么的,她怕自己说错话,于是重新找了个话题。


    “要不还是先去找药吧。”童司晴提议,“不然伤口还在疼。”


    那边的姬无度已经快断气了,而童司晴还在思考师知华手心的伤。


    且不说魔尊修为极高不会轻易受伤,就算不小心受了,也复原很快,就算接骨重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会有什么伤疤留在她身上,只需要简单处理一下,伤口都会复原的。


    所以师知华手心展露的伤——有脑袋的人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守卫集体装死不吭声。


    显而易见,她们尊上可能是在玩什么情趣,故意折腾一点儿小伤出来,还非要拿药瓶子上个药。


    可惜童司晴没有想那么多——毕竟在仙宁宗的时候,没有人在她面前做过这种事情。


    圣文把她保护得太好了,好到完全是不谙世事的程度。


    又因为她身份地位高,正常人不敢来她面前找事儿,简单事儿无需她管,复杂的事情早被圣文天尊抢走处理了。


    这么多年下来,性子被娇养得至纯至真。


    所以童司晴丝毫没有多想,师知华说什么就是什么,什么都听她的。


    回寝殿的路上,童司晴跟着师知华,真诚地同她聊天。


    听到师知华要把姬无度祭旗,童司晴还顺带开口替对方求了个情,谁知师知华更不爽了,冷声质问童司晴为何要替此人求情。


    童司晴:“可是他看起来很想留在您身边呢。”


    师知华笑了一声,不予置评。


    后边的守卫说:“我们尊上身边不留蠢货。”


    为防止师知华哪天将自己也驱逐出去,童司晴急忙证明自己还是有价值的,她说:“我打架很厉害,可以留在身边保护您。”


    师知华目视前方,心说如果遇到危险,童司晴倒是能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如果没遇到危险,那么她就是最大的隐患——毕竟在郁淫宫,能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对手,也只有童司晴了。


    半柱香后,童司晴跪在地上给她上药,一边小心翼翼地涂药,一边视若珍宝地在伤口处吹气。


    师知华垂着手任她动作,心里又忍不住纳闷了……圣文到底是怎么养女儿的?怎么把她的性格养的这么娇这么纯?


    不怕被坏人带歪吗?


    还有,童司晴一开始是要来刺杀自己的,后来自己用计勾着对方上了榻,才终止了这场谋杀。


    可对方心里始终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就算两人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童司晴脑袋里也没有丝毫概念。


    但自己可是个正常人,既然事儿都做了,肯定会对她更不一般。


    师知华自诩不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而且童司晴也很符合她的胃口,既然已经假戏真做,那她也不介意将童司晴收入麾下。


    这么好骗的姑娘,用来暖/床最好不过了,如果可以的话,她还可以把人调.教一番,教点儿坏东西给对方,等圣文再见自己女儿时,一定会被这个惊喜吓一跳。


    这种事情,想想就很有趣。


    在师知华做魔尊的时光里,岁月久长,百无聊赖,如今遇到此等趣事,怎么能不心动?


    “我不缺护卫。”师知华捏捏童司晴的小脸,松开手的瞬间,她向后倚靠在座上,突然有了个想法,“如果你想证明自己,也可以……”


    童司晴抬头和她对视,像是小野猫看到了感兴趣的东西,瞳眸瞬间变得又大又圆。


    “本座缺个暖床的。”师知华拍拍自己身边,暗示道,“若你愿意,本座便允许你在郁淫宫高人一等,不必做那些伺候人的粗活,只不过……晚上可能过得艰辛些,你需要事事听我的,不能偷懒早睡……你意下如何?”


    此话落在童司晴耳朵里,大抵就是“不做粗活、听话、晚上一起睡”,一切原本的意思都被大脑自动和谐,她听到的自然纯/情无比,就像一个很容易很划算的交易。


    童司晴懵懵地点头,答应了。


    师知华怕她不懂,特意强调了一遍:“暖.床……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意思吗?”


    童司晴心说这有什么不知道的,知华岂不是当自己傻瓜了?


    郁淫宫这么冷,对方作为至高无上的魔尊,一定是要追求舒适的,每天忙完回来,泡泡温泉池子,连个伺候的人也没有,而她瞧着不抵触自己……应该是要自己帮忙更衣,收拾寝殿,将床铺暖和起来什么的。


    虽然童司晴身上也不是很热,但她修为高,内力深厚,老话说——没有什么寒冷是用内里驱散不了的。


    可能魔尊就是看上自己深厚的内力了吧。


    不然对方图自己什么呢?


    童司晴摸/摸自己,心说自己也不好看,又不懂事,对方愿意留下自己,应该就是图谋那点儿内力了。


    于是她笃定地点头:“我别的本事没什么,暖/床还是很厉害的。”


    师知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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