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迟慌慌张张地踩着鞋子,光luo的脚后跟还露在外面。
他身上披着一件随手从床沿拿来的单薄衬衣,那是莫兰让僵尸女仆们替他准备的,领口层层叠叠的蕾丝花边蹭着少年细嫩的脖颈,把那粒珍珠似的喉结都磨得通红。
莫兰·维德,这个诺丁小镇上最受人尊敬的绅士,同时也是最为人恐惧的连环杀手“夜魔”,此时正失去了意识悄无声息地躺在那张凌乱的床上。
姜迟唇齿间还残留着男人身上淡淡的白茶香味,一边还要强行压抑着胸腔间细细的喘息。
他手里拎着那柄丹尼斯·布莱特警官偷偷塞给他的小刀,手指却忍不住发抖,指节因为用力泛出玉石质地的青白。
“我……”姜迟到底还是个过着安稳生活的普通狐狸,要他杀人显然还是有点心理障碍的。
少年逼着自己把刀锋压在男人脖子上。
莫兰肤色呈现出的是一种似乎常年缺血的白色,锋利刀口印在人类最脆弱的皮肤上,一小股浓腥血液沿着刀锋细细地滑落,沾湿了姜迟的手指。
姜迟有点下不了手。
少年犹豫着,雪白齿列紧紧地咬住下唇。
几乎要咬出血来。
“再不动手的话,他会醒哦。”
男人轻佻的话音骤然在耳边响起。
烛火惊惶地跳动了一下,一阵寒风吹过瞬间便熄灭了。
整个房间没入了完全的黑暗。
月光滑过窗棂,猩红蔷薇无声地在夜色中盛放。
姜迟被狠狠吓了一跳,手里一抖,刀刃差一点就切断男人的脖颈。
一只完全没有温度的冰冷的大手接住了姜迟手里的刀。
那是一团看不清的黑雾,一只苍白的手从黑雾中探出,牢牢攥住了姜迟的手指。
“终于,可以碰到你了。”男人发出一声惬意的感叹。
低沉的嗓音如同大提琴上滑落的音符敲响少年的心弦。
姜迟倒吸一口气,这个声音,就是那个蛊惑他打开地下室大门的男人,“你,你是谁?”
“已经忘记了吗,真令人伤心。”那团黑雾嘴上说着这番话,尾音却带着愉悦的颤抖,“那不如让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黑雾缠绵地朝少年涌来,那只苍白的修长的手夺走了姜迟捏在手里的刀,然后捏住了少年的脸颊。
“你好香啊。”
黑雾笑嘻嘻地颤动着,沉重的拆信刀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旋即被那些仿佛活过来的羊绒吞噬。
“小可怜,小骗子,小恶魔。”
黑雾兴奋地抖动着,那只毫无血色青筋毕绽的手用力掐在姜迟的下颚,压出狰狞的红色:“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的。”
“我的小恶魔。”
“你坏的真可爱。”
姜迟呼吸急促起来,他这具身体的数值低到一个可怜的地步,仅仅是这样被一团沉重的黑雾按住,眼尾都不由自主地虚弱起来。
甚至连手指都没力气动弹了。
姜迟想如果他还能动的话,他现在一定会抄起床头柜那个看起来很重的黄铜烛台狠狠揍在这个变态的脸上。
黑雾下隐隐显出一个男人清秀挺拔的轮廓,削薄唇角夸张地勾起,几乎要咧到耳后根去,它一字一句地说:“小坏蛋,我来介绍一下我自己。”
“我的名字是——”它极具戏剧化地往后拖长了华丽的声线,宛如歌剧院里万众瞩目的歌唱家,在金色的舞台上用咏叹调般的歌声宣布道,“莫兰·维德!”
“或许,你也可以叫我——”
“夜魔。”
姜迟瞳孔骤缩。
下意识看向昏睡中的莫兰。
“哦,别看他,亲爱的。”黑雾有些不满地挡住了姜迟的视线,“看我,明明是我先看上你的,我可比他有品位多了。”
像是被蛇用黏腻冰凉的信子舔舐过脸颊,明明黑雾没有实体,那股视线却叫姜迟头皮发麻浑身寒毛倒竖。
“你和莫兰,是什么关系?”
姜迟两颊因为缺氧和过度的惊惶泛起绯色。其实这点程度对自小野外生存的狐狸来说不过小菜一碟,但是在数据中心评级如此之低的情况下这已经有点到达极限了。
少年咳嗽了一声,泪眼汪汪地把无力的手掌放在了黑雾伸出的手腕上。
那团黑雾看起来到是容易满足的很。
因为姜迟的触碰,忍不住颤了颤发出吃吃的笑声,立刻松开了钳制少年的那只手掌。
姜迟立刻深吸一口气。
“真是对不起。”那团黑雾居然还彬彬有礼地道歉,“我只是看见你居然眼里只有这个无用的躯体,觉得有点伤心而已。”
“如果你愿意看着我的话,我会开心到死掉的。”
黑雾上下颤动着,笑声浮夸到了极点,但是很快它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里掺着一点痛恨:“那个死胖子死的真丑,你会不会觉得我品味很差劲?”
黑雾下的那张脸逐渐清晰起来,但是还是看不清五官。
只能隐约看出是个英俊邪佞的男人。
他忧心忡忡地凑近了盯着姜迟的眼睛,莫名让人觉得像一只巨大的在主人手底下打滚撒泼的狗。
主人要是愿意搓他的狗头,他就会高兴地呼哧呼哧地吐舌头。
主人要是想离开他,就会被他扑倒用利齿咬开喉咙。
“真是不凑巧,那个时候还没来得及完成我伟大的艺术。”
“艺术?”
姜迟终于抚顺了胸口,呼吸渐渐地平缓下来。
“那么丑的尸体也配叫艺术?”
他双脚踩在厚实的绒毯上,任由那活过来的长长羊绒似的怪物舔舐他的脚面,因为细麻的痒意,粉白脚趾微微地蜷缩起来。
然而少年面上露出一个森冷而艳丽的微笑。
“我不喜欢。”
他倨傲地仰起下巴,宛如玫瑰竖起他美艳却无用的尖刺:“让我看看你真实的水平,现在就要,否则别怪我讨厌你。”
黑雾果真吃他这套。
他显然被“主人”的态度吓到了,用讨好的语气一边举起手说:“当然,当然,现在就能看,我带你一起去。”
姜迟指指莫兰的身体:“我想要他!你可以进去的吧!”
他的语气高高在上,蛮横而无礼,娇纵得不行。
黑雾被吃得透透的,立刻说:“当然没有问题。”
他看起来对莫兰还是有点嫌弃,不情不愿地撇了撇嘴角,然后融入了男人的身体。吃了强力迷魂药的男人骤然睁开了眼睛。
姜迟虽然心里有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
“莫兰”笑眯眯地弯起眼睛,慢吞吞地站起来整理好身上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物,面上表情看起来还有一丝嫉妒。
“公主,请吧。”他弯了弯腰,伸出一只手掌。
姜迟现在终于有了点力气,他抬手拿住了那柄黄铜烛台,懒得看黑雾一眼,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下:“还不快点带路?”
被冷落了黑雾,或说真正的夜魔也不觉得生气。
他脸上依然勾着轻佻的笑意,姜迟看惯了莫兰温柔轻缓的神情,现在看夜魔附身后的莫兰露出过于轻亵的表情总觉得哪里不舒服。
怎么想都是夜魔的错。
男人心情很好地走在前面带路,他甚至还哼着歌,乐颠颠地摇着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的钥匙。
一颗黑白相间的玻璃珠咕噜噜地滚到地上。
被夜魔浑不在意地一脚踢开。
重新回到地下室那扇被重重铁链锁住的大门,夜魔口中很不屑地哼了一声:“以为锁起来就不存在了吗?”
“那些该死的人不是还是照样还在碍眼吗?”
他很无奈似的摊了摊手:“果然还是杀掉了更顺眼啊。”
沉重的铁链掉在了地上,神秘的大门被用力推开。
姜迟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总觉得会看到一些不好的东西呢。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猜想也没错。
偌大的地下室被各种“艺术品”摆放得满满当当。
米白色的动作狰狞的骨架,记录着死者生前最后一幕惨状的油画,泡在福尔马林里的那些在警察卷宗里失踪的肢体。
栩栩如生的油画把受害者惊恐的表情完美地记录下来,大片大片毫不吝惜的红色油彩令观者仿佛身临其境,目睹着被开膛破肚的人鲜血流干力竭而死。
姜迟胸口一阵反胃。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少年双腿几乎如面条一般软倒,强撑着最后的力气逼迫自己拿稳了烛台。
“这些,都是我珍藏的作品。”夜魔张开手臂,笑容张狂,“除了那个没品的家伙以外,你是第一个见到它们的人。”
“如果你喜欢,我可以为你创造出更多,更多的艺术!世界会为我们疯狂的!”
姜迟表示大可不必。
他一边可有可无地附和着男人,一边偷偷地找有什么可以带出去的证据。
一张中式的博古架上放着一个相框。
相框?
姜迟愣了一下。
系统道:“十九世纪,照相机已经出现了。”
“您可以放心,为了保证玩家的体验感,在这方面我们游戏向来非常严谨。”
大可不必在这个时刻打广告啊喂!
那张照片没有现在的清晰度。
只能隐约看到莫兰的脸,和身边坐在椅子上的,被一根拐杖从小腹贯穿到喉咙的男性尸体。
姜迟强忍着想吐的欲望,装作漫不经心地欣赏作品,动手把它拿了下来。
“我想要这个!”
他像是个被惯坏了的熊孩子,举着那副木质相框,冲着夜魔吼叫。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夜魔似乎有点惊讶,但是他显然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甚至在姜迟能欣赏他的艺术高兴,“这个有什么好看的,我还有更宝贵更大的东西送给你!”
姜迟说:“不,我就要这个。”
他举起手里的黄铜烛台,冲着男人微笑。
“你猜我想做什么?”
夜魔说:“你是在和我玩……”
他话还没有说完,姜迟已经用那个黄铜烛台狠狠地砸在了男人的头上。
“光看怎么行啊,”漂亮男孩细细喘着气,冲着夜魔笑,“当然要自己动手更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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