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幸福公寓(十二)
姜迟总是迷迷糊糊的, 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总之现在被人兜头按在地上,想跑是跑不掉了。
后脑勺还在微微地发晕,视野里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色块。
傅知郁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愤怒之类的表情,深邃而灼热的眸光几乎要把小狐狸烫熟。
挣扎是没有用的, 只会让对方更生气。
姜迟瑟瑟地抖了抖耳朵, 不是很想知道傅知郁盛怒之下的残忍手段。说不准会把他直接从这里丢下去, 或者把他抓去做什么可怕的人体实验。
不管怎么想, 都很恐怖。
一般在各种小说电视剧设定里, 这种一手遮天的总裁总是要和黑/恶/势力牵扯上什么关系的, 一气之下叫下属把他填马路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人类都喜欢说大丈夫能屈能伸, 姜迟心说现在要是承认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对,对不起。”脑海中警报滴滴答答地狂响,姜迟选择从善如流地小小声道歉。
尾巴都因为紧张蔫答答地垂在身后连多余的弧度都不敢乱晃, 生怕又被抓住尾巴, 他不想再体验一次手脚酸软浑身发热的过电感觉了。
男人低头好整以暇地瞧着少年那张陷入无措的漂亮脸蛋, 雪色的漫着一点冰霜气息的睫羽慌乱地颤动, 撩拨着男人心底越发蠢蠢欲动的贪婪谷欠念。
傅知郁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笑声:“我说过的吧?我不是那么好骗的。”
男人的指尖慢条斯理地划过少年精致绮艳的眉睫,高挺的鼻梁, 绯色的唇心,最后停留在少年颤动的珍珠似的喉结上。
姜迟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生怕他发疯把自己掐死。
傅知郁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姜迟紧张之下决定先发制人,主动伸手抓住了傅知郁的手臂。
傅知郁放在那细痩脖颈上的手顿了顿, 任由少年颤颤巍巍地像只真的小兽那样,冰蓝眼眸里含着一点潋滟的泪光, 绯红唇肉微微张开吐出一小节艳色的舌尖, 小心翼翼地滑过一下男人的指尖。
如同细软的羽毛尖, 滑过指尖的刹那点燃了男人无法言说的恶欲。
“别杀我。”小东西不知道自己胡乱脑补了什么,自己把自己吓得要哭出来,讨好又亲昵地用沁着水粉色的挺翘鼻尖蹭着男人的手心。
他声音黏黏糊糊的,仿佛裹着甜蜜而危险的汁液:“我只是……担心你害怕……”
这话他自己都不信。
姜迟有点心虚,偷偷地瞄一眼傅知郁的脸色。
然而男人习惯了端着一张不动声色的脸,姜迟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有点气馁地垂下眼睛,主动伸手环住了男人,忽闪的睫毛几乎蹭着男人的下颏,带着些些微麻的痒意。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生气了。”
他总是这么笨,不知道这样毫无防备任人施为的模样只会让人更想把他打碎。
好乖,怎么这么乖。
乖得想叫他哭,叫他痛。
傅知郁心里大概能猜出来这只笨蛋狐狸的脑袋里在想什么东西,估计自己在他心中就是个邪恶的超级大反派什么的。
会半夜偷偷爬他的床的笨蛋狐狸,连自己的耳朵都还藏不好就迫不及待地出来招惹人,撩拨了他还不够还贪婪地要更多人的心。
他被人惯坏了,不管做什么事只要黏黏糊糊地道歉就会被所有人原谅。
哪里一直有这么好的事呢。傅知郁心想。
恨不得用链子困住那截细痩纤白的脚腕,铸造黄金的牢笼,叫他一辈子只能困在自己身边,只能在自己的掌控中辗转哀鸣。
傅知郁顿了顿,骤然从越来越扭曲的旖旎幻想中清醒过来。
只是光看见那双闪烁着琉璃光彩的眼睛,就不自觉地冒出这么多匪夷所思完全不像他的想法。
还真是危险的家伙。
坏东西需要一点教训。
傅知郁干脆就做出真正坏蛋的模样,冷笑一声:“这样就想让我原谅你吗?”
“不可能的。”
姜迟躺在柔软的驼绒地毯上,白发散乱,蓝瞳盈盈滴露,无辜又天真地望着一手掌握着自己生死的男人。
他声音那么软,带着一点惊惶中的小心翼翼,傅知郁说什么他就信什么,霜白睫毛湿成了一绺一绺耷拉下来,像是沾了沉重露水的蝴蝶。
“那,那你说要怎么办?”姜迟声音发紧,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
细嫩瓷白的脖颈就在男人的手掌下,傅知郁可以轻易地感受到动脉里汩汩流过的血液。
少年蓬勃又易碎的生命在他掌中静静地等待发落。
“把你的腿并起来。”傅知郁突然开口。
嗯?
姜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现在不敢惹傅知郁生气,只能睁大了圆眼睛,很无辜又很迷茫地并拢了双腿。
他这么轻飘飘一只手就能拎起来的小家伙,腿根上的肉倒是称得上一句丰腴诱人,好像全身的肉都长在这里了。
如同牛乳似的柔腻软肉被男人生着一点茧子的手握住,轻轻捏了捏就会留下鲜红痕迹。
他四肢都纤细得要命,裹着细痩骨骼的雪白皮肉在暖黄灯光下几乎流动着诱惑的微光。
一直搞不清楚状况的姜迟终于反应过来,等下,他的裤子哪里去了?
傅知郁这个混蛋趁他不注意把他裤子也扒掉了!
就这么赤条条地暴露在另一个人的目光下,还被任由其审视的感觉实在是很不好。就算是羞耻心和普通人不太一样的姜迟也还是不用傅知郁多说就努力并起了双腿。
当然,他还在偷偷试图把男人的手挤掉。
被人握住大腿根就像是被抓住尾巴。
这种感觉都叫人很不爽。
姜迟管不住自己的尾巴,狐狸的尾巴和狐狸是两个物种,现在他被迫躺在柔软的长绒地毯上,脸颊被压出一点绯色的痕迹,尾巴不高兴自己被压住,尾巴尖晃来晃去的几乎要晃出残影。
傅知郁残忍地抓住了姜迟的尾巴,姜迟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还躺在地上爬起来要抢。
男人捏了捏敏感的尾巴,手指从蓬松的白毛尖尖一直顺到最柔软的尾部。
姜迟吐出的呼吸开始带上了甜腻的热气。
白瓷似的脸颊上浮起好看的玫瑰似的颜色。
“我只是想要先收取一点利息,作为你欺骗我的惩罚。”
傅知郁作为一个冷酷的大资本家,自然在压榨姜迟这种稀里糊涂的笨蛋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
他居高临下,嘴角带着一点不近人情的笑意,手掌轻轻一推,姜迟就抱着自己的尾巴重新躺下了:“看在你还第一次,所以我不会进去的。”
“所以,听话,把腿并好。”
第112章 幸福公寓(十三)
餍足之后的男人看起来要比平时好说话很多。
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英俊脸上难得溢出一点真情实感的笑意……并一点甜蜜而痛苦的困扰。
“乖, 让我看一看,我不会再做什么的,我向你保证。”傅知郁再没有经验也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对刚刚被迫承受了自己谷欠望的少年温柔一点。
搞下床丢钱那套的蠢货一般最后的归宿只会是火葬场。
傅知郁可跟那些家伙不一样。
他手里还拿着药膏——可怜的小助理连夜狂奔过来送药,心说自家老板居然还真的铁树开花, 明天公司上下又要有一批少男少女心碎了。
老板小气的很, 连小情人一眼都不愿意给别人看, 拿了药就冷酷关门。
“腿还疼不疼?”向来杀伐果决的男人难得放软了声音, 有点头疼地隔着被子把一整团狐狸捞起来抱在怀里。
裹成蚕蛹的少年执意不要露脸, 傅知郁只能看到人形蛋卷里露出的一撮气炸的银白色呆毛。
“我不会再相信你了。”狐狸的信任是很脆弱的。
就算是一次的欺骗也会被记很久。
虽然是姜迟自己先骗人的, 但是果然还是男人在床上的谎言更让人火大一点。
说好了只是一次, 结果没完没了地折腾到天光大亮,姜迟两条腿简直像是彻底变成了没有感觉的机械假肢,连动一下都酸得没有力气。
小狐狸哭得眼睛都肿起来了, 眼泪把整张脸都弄得湿漉漉的, 甚至还打湿了自己的尾巴。
傅知郁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层斯文冷漠的皮被彻底褪下, 露出暴虐无耻的本相。
真是恶劣的男人。
掐着少年尖俏的下颏逼迫他伸出粉色柔软的舌尖供他品尝,眼泪和求饶通通变成催化男人难堪谷欠望的工具, 全身上下雪色肌肤都被男人身上的冷淡香气侵入,再填满,完全, 变成他的所有物了呢。
小迟,真漂亮啊。
好喜欢。
被弄得蓝眼睛里一片蒙蒙的雾气, 冷雾化作细雨,泠泠地浇湿了旖旎的艳色。被亲成玫瑰色的水红唇肉不自觉地张开, 露出晶莹整齐的齿列。
傅知郁不是个喜欢放纵的男人, 事实上, 在一众富家子弟里,他简直过着像是古印度苦行僧一般的无趣生活。
在对手和下属们眼里,傅知郁就是一个程序设定精密的机器人,没人看过他笑,没人看过他哭,也没人看过他做出什么超脱运行轨迹的离谱行为。
所以,昨天晚上真是太超过了一点。
不过……谁叫是小狐狸先勾引他的呢。
那么柔软蓬松的尾巴在他面前晃来晃去,不就是叫他捏住揉搓的意思吗?
至于小狐狸被捏软了尾巴根之后只能像只树袋熊似的挂在男人身上一边掉眼泪一边任他动作的事……
傅知郁难得有点心虚地握拳咳了咳,声音里不免就有一点低声下气的意味:“不上药的话会很痛的。”
其他玩家在游戏里被鬼怪吓得担惊受怕消瘦疲惫,唯独姜迟被NPC养得反而还娇气了不少,敏感皮肤尤其怕疼。
他一只手里还捏着那只药膏,另一只手强行剥掉了姜迟用以保护自己的被子,露出一张被自己憋得通红的瑰丽脸蛋。
那双水盈盈的蓝色眼睛正在狠狠地用眼神谋杀男人。
想杀一百遍都成,先出来上药才是正经事。
姜迟浑身都散架了似的没有力气,只能任由傅知郁检查软白腿间是不是有什么地方被蹭得破皮。
不知道是不是物种原因,少年皮肉恍若白玉生光,更显得那些狰狞痕迹如同缠绕在腿根上的鲜红荆棘,凄惨又可怜。
傅知郁的手指沾着一点油脂状的药膏小心地蹭上少年腿间的红痕。
所幸他昨晚还保留着一点理智,并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
姜迟闷闷地环住自己的尾巴,把脸埋在尾巴尖蓬松的白毛里,盯着傅知郁的动作一言不发。
是真的生气了啊。
傅知郁没有哄小男友的经验,向来在商战中所向披靡的男人头一次对什么东西感到了真正的棘手。
“请你去吃晚饭。”就定在全市最顶尖的花园酒店,在位于顶楼的露天花园里一边听着优雅的音乐一边俯瞰夜幕下的城市,应该会觉得很浪漫吧。
姜迟抱着尾巴,瞥过了脸。
好吧,不喜欢。
虽然只是简单饲养了几天,但是傅知郁对小东西的肢体语言已经熟悉到像是与生俱来的程度了。
“去商场看看吧,把喜欢的东西都买下来。”一般来说小狐狸应该会喜欢购物吧,哪有人会不喜欢花钱呢?想买多少都可以,反正都记在他账上。
小狐狸发出一声轻蔑的,细细的“哼”声。
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还是不喜欢。
傅知郁有点挫败。
上好了药,好不容易恢复了力气的少年立刻收回了自己的腿想要团成一团跑到墙角自闭。
身材高大的男人长臂一伸,轻易把人拦住,他实在是想不出更好的叫少年短时间内原谅他的方法,把试图逃跑的狐耳少年强行抱在怀里诱哄道:“你想要什么都可以,不要生气了,先吃点东西,嗯?”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什么都没有吃过,这么小小的一只,一定是会胃痛的。
傅知郁发挥了一个合格饲主应该有的素质,用大堆花花绿绿五颜六色的妖艳甜点俘获了少年的芳心。
虽然不知道狐狸能不能吃甜点,但是既然是妖怪了应该没有关系的吧?
姜迟在看见各种口味造型可爱的小点心时就已经绷不住了,可恶的傅知郁还故意拿一块提拉米苏在姜迟鼻尖晃。
少年飞着尖尖耳朵下意识追着提拉米苏跑,等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白皙脖颈连着侧脸瞬间变得通红,连四肢都跟着僵硬好像石头。
“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你了。”凄凄惨惨的少年皱皱鼻子,还是没忍住甜点的诱惑把一大块蛋糕填进了嘴里。
傅知郁所有所思地瞧着少年努力张到最大的嘴巴,脑子里不知道又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干咳了一声道:“我说话算话,刚才给你的承诺,无论何时都作数。”
姜迟抖抖耳朵,眼睛一亮:“那就我们之间的账一笔勾销……”
“唯独这个……不可以哦。”
傅知郁早就知道这小东西心里在想什么,冷酷无情地断绝了少年不切实际的幻想。
耳朵和尾巴一起委顿地垂下来。
“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会议我必须参与,你好好在家里休息。”傅知郁手机快被小助理打爆了,他只能快速给自己收拾好满脸意犹未尽地出门。
果然还是把小狐狸揣兜里一起带出去办公更好吧。傅知郁心里想。
“晚上回来的迟,我会给你叫外卖的。”
什么好好丈夫的发言。
姜迟两颊里塞满了蛋糕,从狐狸进化成忙碌仓鼠,随便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又被不甘心自己被冷落的傅知郁拖过去亲了唇肉上醇厚香甜的奶油味。
姜迟呆滞地眨眨眼睛,“咕咚”一声紧急把嘴巴里的蛋糕全部咽下去了。
还护食,脾气真坏啊。
傅知郁觉得自己有必要认真研究一下那本小助理新送来的《狐狸养成手册》
傅知郁走后没多久,大概才两个小时,门铃就响了。
姜迟从昏昏欲睡的困倦中强行挣扎起来,有点疑惑自己在傅知郁心里是不是猪变的。
这外卖到的也太早了一点。
少年身上还是乱七八糟的,走之前被傅知郁裹了条毯子,这样子过去开门显然是很不好的。
姜迟临时扒拉出了傅知郁的衣服,光是一件衬衫就可以轻易遮到少年的大腿。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
姜迟满意叉腰,完全没有在意自己大腿上残留的殷红吻痕和青紫掌印,便急急地跑过去开门了。
门外站着的男人要比姜迟高出一个头来,高大身影如同一堵坚实的墙差点让姜迟撞到鼻子。
小狐狸及时捂住鼻子茫然地眨眨眼睛,看着戴着鸭舌帽遮住了半张脸的男人。
鸭舌帽的阴影下只能看到男人抿成一线似笑非笑的嘴和轮廓秀气的下颏。
现在的外卖员都看起来好精致哦。
“东西给我就好了,谢谢。”姜迟伸手去拿自己的外卖,结果发现男人手里好像并没有提什么食盒类的东西。
诶?
姜迟睁圆了眼睛抬眼望去,猝不及防被横空出现的一张手帕狠狠捂住了鼻子。
本来就没多少力气,姜迟被手帕上的药物一浸,整张脸瞬间泛起浅淡的瑰色,虽然努力挣扎了一下还是抵不住强烈的困意闭上了眼睛。
还真是毫无防备啊。
男人抱住了软倒的少年,落在少年腿根上的目光森冷得宛如实质。
衬衫衣摆被挣扎的动静揉乱,凝脂似的腿根上残留的痕迹还未消失,光滑皮肉上甚至还有着什么诡异的黏液……油脂……油?
好恶心。
傅知郁这个贱人,竟然敢动他的小迟。
去死去死去死!
男人骤然咬紧牙关,下颏到脖颈上都绷出了可怖青筋。
第113章 幸福公寓(十四)
少年睡姿很乖。
环着自己蓬蓬的尾巴安安静静地蜷缩在柔软的床褥上。
他身上什么也没有穿, 那件属于傅知郁的衬衫被剪成几条破布团成团发泄似的丢在角落里,暴露在冷白灯光下的四肢纤长柔韧,如初生的柳条, 叫人满心爱怜。
一身雪色的顶好皮肉, 那截腰肢是细软的, 后腰缀着两盏玲珑的腰窝,忍不住想要是背后倒上美酒,酒液会不会在那娇气的凹陷处汇成甘甜的一汪。
怎么这么乖。
果然睡着了就变得听话了。
一直睡下去就好了, 像放在玩具橱窗里的最精致昂贵的陶瓷玩偶,只需要被人捧在手心里供养把玩就好了。
眉眼秀气而细致的男人微微俯下身, 带着些许贪婪地轻嗅着少年颈窝上缭绕的, 淡淡的勾人的香气。
少年腮边泛着点粉的颊肉被压进黑色的被褥里, 那头白发柔顺地覆着姜迟的脖颈,随着呼吸微微地起伏着。
一只冰凉的缺乏温度的手按在了姜迟的脸颊上。
下的药多了一点, 少年一直昏睡到现在也没有醒过来。
他好像觉得有点无趣了,手指微微用了点力气揉捏着姜迟的嘴唇, 指腹压在玫瑰色的唇珠上, 暧昧地抚过唇心, 逼得姜迟不得不在睡梦中节节溃败, 驯服地张开嘴。
少年毕竟还是狐狸, 两边虎牙锋利, 男人手指蹭过的时候指尖被划出一道细小的伤口, 血珠滴进了无知无觉的少年的嘴里。
饮我的血,吃我的肉。
我们的灵魂从此一体。
面色苍白的男人两颊泛起潮红, 眉眼间漫上病态而餍足的微笑。
亮晶晶的湿滑涎液沾在指腹上, 带着一点更加蛊惑的缠绵香气叫男人陷入甜蜜的晕眩里。
他覆上了自己的唇, 几乎要控制不住两边的利齿咬破姜迟过于娇气的唇肉。
好甜。
哪里都是甜的。
小迟是不是糖做的呀。
男人喉咙里滚出野兽吃饱喝足似的餍足笑声, 舌尖舔舐过少年晶莹的齿列,又勾过了那截粉色的软滑的舌头。
如同甜蜜而带毒的糖浆,叫人明知会堕落还是无法控制地沉沦下去。
想要喜欢你。
想要你。
如果反抗的话,不如就变成永远禁/锢在他身边的一尊最昂贵的藏品。
……
姜迟头疼欲裂地从黑暗中醒来。
睫毛似乎都变得无比沉重,他迟缓而艰难地眨了眨,努力想看清眼前模糊成一片的景象。
黑暗。
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房间被窗帘死死地挡住,连一丝微弱的日光都透不进来。四周只能看到家具模糊的轮廓,应该只是一间再普通不过的卧室。
姜迟试图从过于柔软的床褥里面坐起来,听到一阵叮铃铃的声音响起,才呆滞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腕。
一圈银白色的长链隐没在层层软被之下,将姜迟的活动范围禁锢在了这间称得上奢华的卧室。
姜迟的头脑还是昏昏沉沉的,本来就不够聪明,这下更是连转动都觉得疲累。
点燃在床头的香薰掺着一股冷清的檀香味道,裹着乳白色的青烟盘旋在死寂的半空。
“系统……我现在在哪里?”四下无人的幽闭环境,姜迟自知逃跑困难,只能抱着尾巴先求助系统。
总得先搞清楚状态吧。
系统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只是姜迟无端端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咬牙切齿:“是叶幽,他假装外卖员绑架了你。”
“他怎么知道傅知郁出门了的?他是不是监控了你们?”系统尚且没有发现自己似乎有点多话了。
叶……幽……
姜迟艰难地思考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叶幽不就是那天晚上电梯游戏出来的时候遇到的男人吗?
自称是他的粉丝,一上来就有些奇奇怪怪的举动,脸上总是带着不怀好意的微笑的古怪男人。
姜迟虽然总是傻兮兮的,但是对危险的敏锐直觉曾经无数次让他死里逃生。
叶幽是个危险的存在。
从对上男人那双细长深黑的眼睛开始,姜迟心里就鸣起了警钟。
但是……这人把自己绑在这里干嘛?
姜迟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没什么名气的擦边球主播,非要说有点不同就是最近跟傅知郁发生了一点微妙的不可言说的关系。
可是不管怎么样,姜迟都不觉得自己有值得叶幽堂堂一家公司的总裁这么大张旗鼓地绑架他。
难道是因为傅知郁吗?
姜迟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尾巴尖,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这是最有可能的了。
一定是叶幽和傅知郁之间发生了什么激烈的商业竞争,为了让傅知郁放弃某笔巨大的利益,他才选择铤而走险试图抓走傅知郁的情人。
喂喂喂,大哥这么明显的没品反派才做得出来的事,注定你要变成傅知郁脚下的炮灰了!
而且很可惜,叶幽搞错了。
姜迟可不是傅知郁的情人。
哪有人会对情人这么粗鲁啊!
姜迟发现自己腿间的伤口似乎更严重了一点,本来还不疼只是有些麻痒发红的地方现在好像破皮了,两条腿彼此之间蹭到的时候还会疼得小狐狸一激灵。
如果现在开着灯的话,姜迟就会发现本来痕迹已经淡退下去的地方仿佛被重新覆上了印迹,像是被什么野兽狠狠地舔舐撕咬过,一些隐秘而娇嫩的地方甚至沁出几绺血丝。
他愤愤地甩甩尾巴,发现嘴巴好像也有点痛。
应该是肿起来了。
都怪傅知郁!
他气哼哼地想。
卧室的门就是在这个时候突然打开了。
穿着一身唐装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正笑眯眯地望着他:“小迟终于醒了呀。”
男人虽然笑眯眯地弯着眼睛,姜迟甚至看不见他黑色的瞳仁,但还是从那视线中感到一种手足无措的局促。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没有穿衣服,猛地把尾巴抱在胸口,一边想傅知郁的衬衫怎么不见了,到时候傅知郁不会要他赔吧?
赔是赔不起的,只能用自己还的样子。
“你,你绑架我。”少年那双如同璀璨宝石的蓝眼睛里流露出一点不可置信的神情,像是只警觉的幼兽,警惕又困惑地望着比自己要大出一圈的凶险猛兽,明明已经怕得瑟瑟发抖,还要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妄图逼退敌人。
耳朵都变成飞机耳了。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小迟。”叶幽慢慢地走进房间,随手打开了灯。
姜迟有点怀念刚才的黑暗了。
毕竟他现在不着寸缕,开着灯让他有一种无所遁形的羞耻感,更何况叶幽探究似的意味深长的眼神叫他下意识地炸毛。
“我一点都不可怕,不要这样看着我,小迟。”
姜迟努力压抑着喉间的颤动:“那你放开我。”
叶幽笑得很宽容,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男友:“这样你就跑了。”
这种看着笑眯眯其实内心有一千个心眼子的男人真的是很讨厌。姜迟不自觉地捏着尾巴尖飞起的一簇白毛,感到喉咙都紧张得发干:“你绑架我也没有用,傅知郁不会就此收手的。”
他试图叫叶幽别以为绑架自己就可以让傅知郁停止对他们公司的侵略。他只是一个对傅知郁来说无足轻重的路人而已。
然而听在叶幽的耳朵里这句话就有了不一样的意思。
仿佛是在告诉他,姜迟和傅知郁关系匪浅。
不管怎么样,自己都已经算是迟来一步,这种认知饶是叶幽也觉得有点恼火。
可是他知道不该把怒火发泄在姜迟身上,真要算起来,该死的人应该是傅知郁。
傅知郁这个混蛋。
他已经想好了,一定会让傅知郁这家伙死的很惨!
姜迟觉得叶幽的眼神有点可怕,心想还没弄清楚幸福公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不能栽在这人的手上。
心里想了想,姜迟放软了声音,试图和看起来脾气很好的绑匪谈判:“我保证不跑,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链子关着我。”
叶幽坐在床边,垂眸无限怜爱地望着少年如蝶翅般不断掀动的睫羽。
“为什么,小迟乖乖地待在这里不好吗?”
好什么好,等着被你撕票吗?
姜迟暂时还不想在什么凶杀新闻里看到自己的名字。
脑子里一直警戒狂响的小狐狸抖了抖耳朵,下次开口的时候就带着一点示弱的哭腔:“可是一直在这里不能出去,很不方便的。”
“如果你怕我跑了,我一直跟着你就是了。”
叶幽脸上总算有了一点变化,他笑得更开心了:“然后呢?”
这人真是没完没了了。
姜迟愤愤地咬住了嘴唇试图用目光谴责这只笑面虎。
叶幽勾着细长的眼睛,不动声色且刀枪不入。
好吧。
姜迟率先败下阵来,委屈巴巴地动了动耳朵,向叶幽伸出一只手:“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把我和你绑在一起。”
不管怎么样,他才不要被当成狗一样用链子拴住!
少年手腕纤细,干净白皙皮肤下关节透着釉质一般的莹润光彩,恍若上等窑洞出品的白瓷。
握在手里都是软滑微凉的。
叶幽勾起唇角:“好吧,勉强答应。”
第114章 幸福公寓(十五)
姜迟疑心自己掉入了什么违法乱纪的犯罪团体。
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一个普通人家里会有手铐这种玩意儿。
还是粉色的皮质!
为了防止尖锐的金属划伤少年手腕的皮肤, 金属环扣还特意加垫了一层柔软的粉色皮革,上面甚至还很没品地画着深粉红的桃心。
小狐狸很没见过世面地甩了甩手腕上叮叮当当的链子,皱着一张小脸偷偷吐槽:“现在他就算是掏出一把木仓来我也不会觉得奇怪。”
系统隐约觉得宿主大人是不是想的有点偏, 但是本着净化网络的心态,它咳了咳还是决定少让宿主大人知道一些成年人世界里乱七八糟有的没的。
就把他当成危险分子吧。
“怎么, 不习惯?”手铐的另一端就束缚在叶幽的手腕上, 这下两个人就真是只能天天黏在一起了。
姜迟哆嗦了一下,怕自己说不习惯叶幽又把他绑回去,只好硬着头皮:“倒也不是……”
他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 就被骤然的腾空吓得失了神,下意识环住了叶幽的脖子。
男人不打一声招呼地抱着小狐狸, 只感觉怀里温温软软的一小团,捏上去每一寸皮肉都是软滑的。
“饿了吗?”
男人狭长的眼睛带着一点捉摸不透的笑意望着少年惊惶下不断颤动的睫羽。
小迟为什么要怕他?
他这都是为了小迟好呀。
继续留在傅知郁的身边, 小迟也会死掉的。
傅知郁可是个被诅咒的人。
姜迟确实是有点饿了。
叶幽告诉过他他昏睡了一天一夜,期间什么东西都没有吃过。
骤然被叶幽一提, 姜迟就觉得胃有些抽痛。
小狐狸耳朵抖抖, 有点委屈地耷拉在叶幽光洁的颈子上, 蹭得男人不自觉加重了揽住少年腰肢的力气。
“饿了。”狐狸被养得娇气, 带着手铐的手腕揽着男人的脖颈, 语气里都带着一点毫不自知的撒娇, “我要吃蛋糕。”
狐狸可以吃蛋糕吗?
叶幽的脑子里冒出了和傅知郁殊途同归的想法。
姜迟才不管,男人看着瘦力气却很大, 手臂一直卡着他的尾巴根, 叫他很不舒服。毛绒绒的尾巴尖很不满地甩了甩, 细软的长毛扫过叶幽的手臂, 留下一片过电似的细微麻痒。
叶幽的呼吸明显加重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再撩拨我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你吃到的会是什么。”
小狐狸尾巴顿时僵住了。
他是完全不知道叶幽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的,只是觉得这人果然很坏,圆眼睛带点无辜和惊诧,控诉地望着他。
是想在蛋糕里下毒吗!
别以为他不懂。
叶幽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完全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果然对待这种笨蛋的方式就应该直白粗鲁一点。
省得媚眼抛给瞎子看。
“要是担心的话,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厨房。”叶幽甩了甩手上的链子。
姜迟讨厌他,不想和他待在一起,有借口可以解开手铐当然好。
小狐狸撇过脸,很违背良心扒住了厨房的门艰难道:“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你去忙就好了,把我放开吧。”
一放开他就偷偷地溜走。
叶幽挑了挑眉。
他非常好说话地眯起细长的眼睛,当着姜迟的面拿出了那把同样非常少女心的钥匙。
然后把钥匙轻轻一抛丢进了下水道。
姜迟:!!!
狐狸毛都直接气炸了,叶幽有幸在现实世界里看见了一颗爆炸的蓬松甜软棉花糖,气滚滚地瞪着圆眼睛看他。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当你弱小的时候,就连生气在强者眼里也只是可爱罢了。
姜迟更生气了。看眼神应该是在心里辱骂以叶幽为圆心以族谱为半径的叶家祖宗十八代。
满尾巴毛乱飞。
要哄当然也是非常好哄的。
有足够的甜食小狐狸就愿意和你一笔勾销了。
只是他的火,光用甜食可是消不下来的。
姜迟不知道人类居然能变态到这种程度。
男人居高临下地带着他那副面具似的斯文微笑望着姜迟,声音是清冷如飘雪的一把好嗓子,只是完全想不出来会用来说出这么无耻又下流的话。
“乖乖张嘴,咽下去。”
脸上还是挂着再和善不过的笑,语气间却是带着一点不容置疑的命令。
软白香甜的动物奶油被挤在少年绯红的唇心,又缓缓地顺着唇角塌落。姜迟迷茫又可怜地望着这个总是有些古怪想法的男人,微微张开嘴试图去舔掉嘴角的白色奶油。
他可不想被奶油弄脏身体。
男人的眸光瞧着更深了一点。
小狐狸在怕他,耳朵一直抖,哆哆嗦嗦地伸出绯艳的舌尖,像是在诱惑他,连舔舐奶油的动作放慢了不少。
其实只是姜迟嘴巴小兜不住那么多。
他想吃甜点不假,但是不代表他喜欢这么吃。
细细喉咙里滚出一丝不堪重负的泣音,那双漂亮的蓝眼睛被逼出亮晶晶的眼泪,含着水光恨恨地望着他。
“好吃吗,小迟。”叶幽捏住了少年尖削的下颏,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脸上都是奶油了呢。”
姜迟瞪着他,少年本来是圆圆的杏仁眼,偏偏眼尾很狐媚地往上挑起,晕开一层天生的秾艳绯色,雪色睫羽下的纯蓝虹膜上似乎倒影着万千流云。
“想知道?你可以自己尝尝。”
他弯起唇角,冲着男人露出一个无辜又色气的笑来。
那点软白色的奶油还沾在他的舌尖上,奶油,红唇,强烈的对比冲击着叶幽本来就不稳定的神经。
男人捏住了姜迟的下颏,覆上了自己的唇。
很甜。
混着奶油的绵密香气,夹杂着一丝姜迟身上特有的,无论是多少大牌香水都比不少的清甜气息。
姜迟不得不仰起脸,坐在厨房的流理台上,一边孩子气地晃着腿,一边任由男人像是野兽一般俯下身舔吻着他的舌尖。
嘴巴都疼了。姜迟皱皱鼻子,而后突然动了动耳朵。
狐狸的鼻子是非常敏感的。
纵然狭小的空间里溢满了奶油的甜腻香气,他还是从中精准捕捉到了一丝淡淡的檀香。
这是他在房间里醒来时点在他床头的熏香。
姜迟推开了男人总是黏在他身上的身体,拴在手腕上的金属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姜迟不知道叶幽在搞什么鬼,只是突然觉得有点烦躁。
他没有表情的时候,看起来倒不是很傻,是一副很邪气的漂亮相,宛如古画里艳情而邪恶的狐妖。
“你这样子,像狗一样。”
小狐狸双臂撑在大理石台面上,歪歪头,有点嫌弃地说。
第115章 幸福公寓(十六)
那卷飘渺的, 如绸缎似的青烟,掠过张开一隙的房门,轻飘飘地抚过少年晕着粉红的鼻尖。
全身都泛着奶油香气的狐狸坐在流理台边上,微阖着水蓝色的眼睛, 带着一丝天真的恶意,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对面比自己要高大了一圈的男人。
明明是个看起来清冷又不好接触的如蛇般阴冷的家伙, 内里却是个奇怪的痴汉。
姜迟皱皱鼻子。
他不喜欢蛇。
莫名想到被冰凉黏腻的鳞片缓慢刮过肌肤缠得连呼吸都困难的触感。
那绺微不可查的烟叫他无端端有些兴奋起来, 水红唇角露出尖尖的犬齿, 明亮的水色眼眸跃跃欲试地盯着男人苍白的蜿蜒着青筋的脖颈。
小狐狸的狩猎本能被奇怪地挑起了。
少年似乎没有意识到自己神志都昏沉了, 一只光luo的脚掌微微弓起, 粉红圆润的足尖轻佻地踩在叶幽的腰间,又慢慢地往下。
这是明晃晃的挑衅。
可是叶幽却好像没有不高兴。
他无论何时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微笑模样, 看见姜迟的时候那双狭长的眼眸里会闪过格外炽热的光亮。
姜迟越是折腾他,他好像越高兴。
小狐狸坏心眼地踩了踩那团柔软又滚烫的东西,感受着慢慢的膨胀和坚硬。
少年足心都被烫得一顿。
姜迟有点尴尬又有点嫌弃地想要收回作怪的脚,但是被叶幽直接扣住了脚腕。
另一边的手铐还铐在男人的手腕上,银链子在哗啦啦地作响。
叶幽半跪下来,抓着姜迟的脚仍由他踩在肌肉紧实的大腿上。
“为什么要走呢?”男人脸上浮着怪异的潮红, 漆黑眼底不断漫过丝丝缕缕的金色微光, 他越发用力地抓着少年看似纤细易折的脚腕, 感受着掌中冷玉似的光滑触感,“为什么, 不继续呢?”
姜迟心说好你个诡计多端的m。
这样还真的让他有点羞辱不下去了。
他用力挣扎了一下试图收回自己的脚, 发现居然挣脱不掉。
叶幽是个怪人,这么热的天, 他的身体居然还是凉的, 除了被他踩过的地方烫的吓人, 手心湿湿凉凉的触感叫姜迟觉得很不舒服。
“我一直在等你。”叶幽的手指顺着少年流畅的小腿线条慢慢地往上滑,指尖抚摸到那截柔软白腻的腿根时被姜迟恶狠狠地用尾巴拍了一下。
男人完全不在意,脸上斯文有礼的微笑逐渐在昏黄的日光中变得扭曲起来,属于人类的圆瞳在缓慢地收缩……拉长……
姜迟瞳孔缩了一下,或许是下意识的动作,他扑过去捂住了叶幽的眼睛。
少年直接从流理台上掉下来,叶幽稳稳当当地接住他,手臂恰到好处地陷进少年挺翘又丰盈的臀肉里。
叶幽被那绵软的触感刺激得愣了愣。
他甚至还故作不小心地抱得更紧了一点。
姜迟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正在被肆无忌惮地吃豆腐,也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地捂住了叶幽的眼睛。
直觉告诉他,那双眼睛会变成可怕的样子。
而他并不想看到那副模样。
掌心有一点微微的刺痒,乃至眼周鳞片缓慢翕合的时候锋利边缘拨过柔嫩掌心带来的疼痛。
哪里来的鳞片。
姜迟觉得眼前有点发晕,努力捂住叶幽眼睛的手慢慢地失去了力气。
意识丧失的最后一刻,他愤愤不平地张嘴在叶幽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尖锐犬齿陷进皮肉里溢出一点咸腥的气味。
像是小猫崽实在是受不了无休止的捉弄恨恨地发起反抗。
猩红颜色滴在淡红色的唇心,宛如晕开的一点胭脂。整张小脸因为这一点艳色都变得旖旎而鲜活起来。
漂亮得叫人移不开眼睛。
男人的喉间发出愉悦的低笑。
姜迟隐隐约约觉得自己好像看见叶幽的眼睛,变成了森然而威严的金色,穿过模模糊糊的云雾,精准地望进他的眼底。
姜迟动了动唇瓣,细细地说了点什么。
那双金瞳的主人微微地垂眸,眼底带着慈悲的微笑,想要低头听清姜迟的絮语。
少年只是强撑着最后的力气,努力睁大了涣散的眼睛,却还是抵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困意,一头栽在了叶幽的怀里。
果然是这个香有问题。
昏过去之前,姜迟还在愤愤地想着。
“我想要他。”叶幽环抱着少年单薄的身子,贪婪得好像在沙漠中迷路的旅人,用力地汲取着少年颈间淡淡的香气。
他脖子上被姜迟咬出的伤口还在渗血,男人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用指尖沾了沾自己伤口上的血珠,然后缓慢地涂抹到了少年的唇肉上。
“我做了这么多事,甚至不惜用折损寿命的方式来换取他回到这里。”
“可是你居然让另一个混蛋捷足先登了。”残留着斜阳血色的静谧空间里只有昏睡过去的少年和叶幽。
叶幽却像是在和某个并不存在的家伙对话。言辞之间竟然还有些扭曲的恨毒。
“我等了他这么久,等到这具身体都快撑不住了。”
他和虚空中的人争吵得激烈,兽化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烈日熔金,带着叫人不敢直视的冷酷:“他会去死的,我保证。”
“小迟,一辈子都是我的。”
……
姜迟再度头疼欲裂地醒来,发誓自己再也不要闻到这个讨厌的气味了。
叶幽这个阴险的混蛋一定是在这香薰里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才害他老是陷入昏睡。这样的话他完全没有办法逃出去啊。
醒来的房间还是那间熟悉的卧室。
姜迟第一时间把床头点燃的熏香扑灭了。
他没有穿鞋,光luo 的脚掌踩在地上如同轻巧灵敏的猫科动物,走路悄无声息。本着报复的心态,他钻进叶幽的衣橱里给自己找到了一件睡袍勉强裹住身体。
叶幽把他的手铐解开了,估计是没想到他能醒这么早。
他小心翼翼地隔着紧闭的卧室门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听到有人活动的动静。
人不在。
那真是太好了。
小狐狸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
他径直去了大门,被那几乎把整扇门都困住的锁链和超过十根手指头的大锁数量震惊了。这得开大炮来才轰得开吧!
叶幽这个人,果然脑子有点毛病!
姜迟愤怒地摇晃尾巴,只能找找有没有别的方法可以逃出去。
狐狸的耳朵是非常敏锐的,他隐隐约约听到了某扇没有关好的门里听见了什么声音。奇怪的动静。
来自某个人低声又狂乱的絮语。
姜迟心头一跳,心里浮起很多荒唐的想法。
那是叶幽的书房……应该吧。
满地都是古老而泛黄的经卷,深褐色的木质地板上画着猩红诡异的阵法,本该放置藏书的地方被一格小小的神龛取代。
神龛前两炷电子烛昏红色的妖异烛光将那一小块空间渲染得更加森冷诡异。
姜迟又闻到那股熟悉的清冷而怪异的檀香。
正来自神龛前明明灭灭的香。
这次他及时向系统商店兑换了可以时刻保持神志清醒的道具。
姜迟觉得那尊被好好地供奉着的神像有点意外的眼熟。
在崭新神龛里的怪异神像显然已经十分破败,金漆剥落,露出里面青铜的底色。神像面目都在漫长岁月中被风雨侵蚀得模糊,姜迟只能看到神像下半身拖出的鳞片宛然的蛇尾。
这是一尊人身蛇尾的神像。
姜迟明明看不清神像的脸,却莫名觉得呼吸困难,像是虚空中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掐住了脖子。
这根本不是什么正经佛像,而是一尊邪神!
姜迟感觉到牙齿在发冷。
“不穿鞋就踩在地上,担心感冒。”男人低沉而温柔的声音自黑沉沉的书房中响起。姜迟吓了一跳。
他明明什么动静都没有发出来,叶幽是怎么发现他的。
再思考这个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反正都被发现了,姜迟咬咬牙推开门走了进去。
整间书房里都是那股子有点刺鼻的檀香,像是走进了古旧且布满灰尘的庙宇,丹墀颓圮,金身不复。
失去信仰的神祇只能在蔓草野长的须弥座上等待世人恒久的遗忘,和神座彻底的死亡。
叶幽跪坐在法阵中心,那双眼睛现在是普通人类的深色,带着一点熟悉的温文尔雅的笑意望着神色懵懂的狐耳少年,伸手一拉,少年就跌进了他的怀里:“小迟不想和我一起看看吗?”
姜迟捂住被硌得有点疼的鼻子,仰脸看着叶幽一头雾水:“看什么?”
别是让他一起入教吧?
有关蟹脚的恐怖故事姜迟看得也不算少,他微微地警觉起来,好一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原来是个狂热的邪神信徒。
如果他拒绝叶幽的入教邀请的话,这家伙会不会恼羞成怒把他拿来血祭啊!
他不想被当成供奉邪神的牺牲品啊!
信邪神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你醒醒啊喂!
他要怎么办啊,要不先和他虚与委蛇一阵,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要是叶幽劝他入教他就先答应好了。
姜迟这边还在胡思乱想着,叶幽猝不及防地开口了:
“当然是和我一起看着,傅知郁,是怎么去死的。”
男人的嗓音里带着掩藏不去的兴奋的战栗。
第116章 幸福公寓(十七)
叶幽的指尖泛着一点冷白的细雪似的微光。
冰冰凉凉的, 叫人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在姜迟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男人伸出手指如同佛祖拈花,轻轻地点了点小狐狸的额头。
姜迟本来混沌的思绪突然变幻出了未曾见过的画面。
是许久没见过的傅知郁。
姜迟满打满算消失了三天, 却已经几乎认不出来面前的男人。
在姜迟眼里, 这个总是有很多坏心思的可怕男人应该总是高高在上一尘不染的,骤然变成这般落魄样子, 叫他一时间有点茫然。
男人看起来憔悴而疯狂, 被染得猩红的漆黑眼瞳里藏着燃烧殆尽的恨意。
他无声地坐在落地窗前, 手里举着一把小巧的黑色手木仓。
木仓口缓缓地对准了傅知郁的太阳穴。
他不知道在恍惚中看到了什么,眼里流露出一丝可以称得上温暖的微笑。
姜迟瞳孔缩了缩。
傅知郁要自杀。
我得救救他。
小狐狸下意识地想。
他甚至还没想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帮他, 已经推开了叶幽的禁锢。
叶幽怎么肯放开他, 小狐狸情急之下露出唇下两颗尖尖的犬齿用力咬住了叶幽的胳膊。
他力气那么小,怎么可能让男人轻易放手。
可是他再不去的话, 傅知郁就要死掉了,他茫茫然地想着。
不想,让傅知郁死掉。
姑且是因为傅知郁现在也算自己的半个铲屎官吧。
小狐狸鼓着脸气愤地想。
那双幽蓝色的圆圆眼眸做出凶狠的模样望向男人,零碎的光点自淋漓的虹膜上涣散, 无形中击中了男人的心神。
像是堕入一个无边的美梦里, 身体轻飘飘地在云端沉浮。
男人终于松开了手。
姜迟推开了叶幽的手, 那双居高临下的蓝色眼眸每一次转动都折射出琉璃似的破碎微光, 是一种残忍的美丽。
叶幽跪坐在地上, 在黑暗中低声又绝望地叫他:“小迟!”
姜迟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想要努力打开那扇被叶幽锁了几十道大锁的门。
叶幽想要站起来追他的,但是他沉默地低下头, 发现自己根本站不起来了。无数只苍白的手从法阵中伸出, 死死地抓住了叶幽的腿不让他移动分毫。
法阵里漂浮着浓腥的血雾, 无数只蒙着血丝的浑浊眼球晃动着用刻毒的视线嘲弄地盯着坐在法阵中的男人。
“你在骗我。”叶幽的声音在发抖。
窸窸窣窣的笑声如同魔咒同供香逐渐升腾起的青烟盘旋在上空。
青铜塑胎的蛇尾神像五官早已被锈蚀得模糊不清, 叶幽却分明从上面看到一丝讥嘲的微笑。
神明,欺骗了他。
祂曾经答应过会给他想要的一切,他为此献祭了自己拥有的任何东西,包括他的寿命。
可是神又把小迟从他身边夺走了。
祂在愚弄祂的信徒。
房间里溢满了尖利嘶哑的笑声,徒留叶幽在血雾中陷入彻底的黑暗。
“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
……
看起来牢固不破的大门,姜迟没有想到将把手一扳就开了。
姜迟:“……”
原来那些锁链只是装饰用的。
紧急时刻姜迟还有空吐槽了一句,慌不择路地溜了出去点开了电梯。
这个时候跑下去根本来不及,姜迟也顾不得自己有什么电梯ptsd,只是焦心地等待着电梯开门。
万一傅知郁真的死掉了……
脑海里骤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恭喜宿主触发新的主线内容,主线任务二,请寻找傅知郁。”
姜迟迈出的步子猛地一僵。
什么意思?
傅知郁失踪了?
他后知后觉地站在电梯里,终于开始质疑那个画面的真实性。
不会是叶幽故意骗他的吧?
骗他做什么?让他为傅知郁殉情吗?
他要去哪里找呢?
无数个问号把姜迟弄晕了,小狐狸本来就不太聪明的脑子顿时卡壳,连转动都开始艰难。姜迟甚至听见了自己脑子里“咔嗤咔嗤”的超负荷哀鸣。
他没有发现自己明明按下的是十二楼的按钮,可是电梯到了十二层并没有停止,数字还在继续下落。
仿佛正在载着无知的猎物堕入地狱。
姜迟终于回过神来,惊恐地看着猩红色的数字一层一层地往下掉,最终定格在了地下负一层。
负一层……是停车场吧?
姜迟心怀侥幸,希望只是电梯出了故障,而不是别的什么奇奇怪怪的灵异事件。
墨菲定律证明,如果你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有更大的可能发生。
“叮——”
电梯门开了,阴冷的白雾迫不及待地从漆黑一片的走廊里溢到电梯间,冻得姜迟一哆嗦。
少年苍白纤细的脚掌落在冰凉的地面,粉红色的花苞似的趾头因为寒冷而紧紧地蜷缩起来。
明明是盛夏,却像是置身冰窟。
姜迟紧了紧身上单薄的睡袍,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不是停车场。
这里是……十二楼。
姜迟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看错,他回头去看电梯的显示屏,上面明明白白地显示是负一层。
他猛地扭过头,这里绝对是十二楼没有错。
按照一层一户的设计,这里唯一的一扇门,通往的,就是傅知郁的家。
少年手心出了一点细细密密的湿汗。
唯一能解释这一切的,就是他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时空。
就连门也换了个老旧的样式。
姜迟按在门把上的手微微地犹豫了一下。
“为什么不进来呢?小迟。”雌雄莫辨的阴柔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耳边响起,姜迟吓了一跳,转过头骤然面对了一张涂抹着僵红妆容的脸。
白色裙摆蹭着少年光luo 的小腿,冰凉肌肤紧紧相贴,涂着猩红指甲的手指轻柔而缓慢地抚摸着少年泛起鸡皮疙瘩的侧颈。
那长发白裙的鬼怪轻轻地在姜迟冰白色的耳朵上吹了一口气,没有眼白的黑色瞳仁着迷地以视线代替舌尖,缓缓地舔舐着少年霜色的肌肤,明明是无心的鬼怪,他的语气中却带着无限的期待和爱怜:
“你是在怕我吗,小迟?”
第117章 幸福公寓(十八)
楼道里空空荡荡, 姜迟敏锐的听觉却让他无法忽略小孩子尖锐的笑声和成人间低声谈笑的絮语。
楼道里只有姜迟和这只女鬼。
映在雪白墙壁上的影子却密密麻麻,像是高高矮矮无数的人拥挤在这窄小的空间里,人形的影子在摇晃明灭的白炽灯光下拉长, 扭曲。
衬得女鬼阴冷而粘稠的嗓音越发飘忽恐怖。
这样子……是个人都会害怕的吧!
姜迟狐耳瑟瑟地竖起,在身后人充满阴冷气息的怀抱中不自觉缩了下脖子。
他试图遵守电梯游戏中的警告, 无视这个总是喜欢扒在身上的色批女鬼,但是根本不管用。
女鬼攀着少年纤细雪白的脖颈, 把下巴磕在了少年深陷的肩窝里。
这应该是个很浪漫的动作。
如果对象不是这个连眼白都没有还画着吓死人的妆的女鬼的话。
她似乎有点不满意少年的无视, 伸出冰冷如蛇信的舌尖轻轻地在少年唇心舔了舔。
姜迟全身都僵住了, 火花一路从尾巴尖到耳朵,把少年炸成了一团乱七八糟的棉花球。
女鬼倒完全不觉得自己给无辜狐狸带来了多大的视觉冲击,弯起涂得猩红的唇, 紧紧地握住了少年发抖的手。
她的手居然比姜迟还要大上一圈, 完全地把少年白皙纤瘦的手掌拢在了手里。
“开门吧,小迟,看看我们会来到哪里。”她开口依然是那种中性的, 叫人分不清男女的海妖似的轻软嗓音。
姜迟却并没有注意到女鬼称得上惑人的声音,他的注意力放在了女鬼的话上。
什么意思, 傅知郁的家变成了任意门吗?打开就会进入平行世界。
姜迟莫名觉得这个方式有点眼熟。
女鬼占有意味十足地握着姜迟的手带着少年打开了那扇看起来有些老旧的房门。
刺目的白光在那一刻几乎刺痛了少年的眼睛,女鬼看着可怕倒非常心细,伸手捂住了姜迟的眼睛。
柔软卷翘的长睫无辜而缓慢地搔动着掌心,沁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已经死去很久的身体,居然也能感受到过电般的战栗。
女鬼咧开嘴, 瞧着房间里的景色慢慢地完全,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自己捂在少年脸上的手。
“1201。”女鬼用他那把轻软的嗓子慢悠悠地倚在少年的肩窝里讲述着, “每过十年, 就会有一位住户在这里死去。”
姜迟皱起眉, 再也无法忽视女鬼的搭话。
“可是这间公寓的年龄都还没有超过十年。”少年提出女鬼话里的漏洞,愈发觉得这家伙是在编故事骗他。
女鬼的脸上神色突然变得有点怪异。
大概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变得正常起来,勾起唇角,语气嘲弄:“是吗?”
他没有再解释,懒洋洋地自己身后环绕着少年单薄的肩背,明明动作懒散,只有姜迟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在他的幻觉里,每一根骨头都在挤压中发出吱呀吱呀的疼痛。
鬼是没有呼吸的,可是姜迟明显感觉到后颈飘起一阵凉风,撩起的雪色发尾拂过苍白后颈,掠过一小片鸡皮疙瘩。
可是他再也没有时间去探究女鬼话中未尽的含义。
面前已经是一间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房子,或许是昏黄阴沉的日光给眼前的场景蒙上了一层怪异古旧的滤镜。
很温馨的家居装潢,颜色鲜艳的沙发,电视机里播放的动画片,画着卡通人物的地毯上摆满了孩子的玩具。
一颗小小的皮球咕噜噜地滚到姜迟的脚尖。
少年愣了愣,一只同样小小的手把皮球捡回来。
那是个很可爱的孩子,穿着印着奥特曼的短袖,短裤下露出藕节似的小腿。
那双眼睫毛极长的圆圆眼睛似乎能穿越时空看到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少年,小孩子弯弯眼睛:“你好呀,哥哥。”
“小知!你又在乱说什么!”厨房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很快厨房里走出来一个长相十分温柔的女人,她看起来是在忙着做饭,手里还拿着一把沾着片番茄的菜刀。
姜迟下意识想溜,不过女人好像完全没有发现这位异时空的来客。
小男孩抱着皮球伸出手指指姜迟的位置:“妈妈,我们家有个好漂亮的哥哥……”
女人把刀放下,蹲下身擦了擦小孩的脸:“哪里有哥哥,你少说胡话!脸上怎么弄得这么脏,还不快去洗洗!小心爸爸回来又揍你!”
原来……大人是看不到的呀。
姜迟松了一口气,听见身后的女鬼低低地笑起来。
姜迟还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不由得有点脸红,梗着脖子强撑镇定说:“任谁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都会紧张的。”
女鬼环着少年纤细的脖颈,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柔和笑意:“好吧好吧,是我少见多怪了。”
这鬼还怪有文化的。
姜迟闷闷地想。
他有点搞不懂女鬼让他看这副家庭和睦的画面的理由。
难道这个小孩其实是傅知郁小时候吗?
傅知郁应该不会有这么可爱吧?
感觉就算是迷你版傅知郁也会是个不讨人喜欢的阴郁小孩。
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这代表了什么吗?
姜迟看得一脸迷茫,画面却又转变了。
还是这间生活气息浓郁的房子,事业有成的男主人终于出现了。
越来越黯淡的夕照转变为如血的红色,为整间宽敞的客厅缀染上不详而阴郁的氛围。
还算是英俊的脸上沾着大片狰狞的血迹,一双眼睛在极度的愤怒下暴突如鱼眼,五官都在血液的浸染下变得扭曲。
那身雪白衬衫上也沾着大片大片的血色。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得见男人喉间如同野兽似的粗/喘。
男人终于冷静下来了,他面无表情地盯着满手的血迹,剔骨刀当啷落地。
那双猩红的眼睛似乎要透过重重的时光望向姜迟。
姜迟在这诡异的目光中彻底麻木,甚至只能倚仗身后的女鬼来给予他一些不安定的渺茫的安全感。
脚下的空间再度变幻,这次房间里变成了被拉上了黄线的凶案现场,男人被扭着胳膊如同待宰的畜生被紧紧地按在地上,红着眼睛发出不甘的怒吼。
“他活该,贱种。”女鬼的声音冰冷,漠然地望着地上狼狈扭动的男人,“嫉妒,猜忌,不甘,仇恨。”
“仅仅是因为怀疑,就对自己的妻儿做出这种事。”
“小迟,你看啊,男人是多么脏的东西。”他环着少年的肩颈,微笑着亲吻少年冰凉的耳垂,“他死有余辜,不是吗?”
“人类的法律果然还是太便宜他了。”
“扒他的皮,拆他的骨,抽他的筋,永生永世不如轮回,这样才有意思,不是吗?”女鬼咯咯咯地笑起来。
他发出一声叹息似的感慨:“感谢那位先生,叫我们大仇得报。”
那位先生?那位是哪位?
他爱恋地抚摸着少年湿凉的发丝:“所以就算是很爱小迟,我也没有办法让小迟只属于我一个人呢。”
他笑起来,那双全黑的诡异眼瞳里竟然还透出一丝狗狗似的讨好:“但是我先亲一口没有关系吧?”
我说不能亲好像也没有用。
姜迟抖抖耳朵。
委屈巴巴地任由色批女鬼抱着他亲亲蹭蹭。好像身上多了一个巨无霸熊熊挂件哦。
“看起来那个人不在这里呢。”女鬼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带着姜迟退出去重新打开1201的房门。
这次里面是一间干净整齐的新居,里面住着的想来是新婚的夫妇。
雪白的墙壁上还挂着小夫妻的婚纱照,女生靓丽,男生英俊,看起来倒是非常般配的一对。
只是既然出现在这房子的回忆里,说明这对夫妻的结局应该也十分的血腥。
女主人是个天真漂亮的富家小姐,怀着满腔的热忱爱慕着自己穷苦出身的丈夫,甚至不惜动用家族的财富帮助男人平步青云。
然而这家的丈夫却不是个懂得感恩的人。
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尊人身蛇尾的青铜神像请回家里,骗妻子这不过是普通摆件,然而日日上香,祈祷无穷无尽的钱权女色。
邪神无知无觉,男人的愿望一一实现。
只是越来越贪婪的男人似乎不知道,邪神的愿望总是需要更血腥的贡品,并会给信徒带来灭顶的反噬。
神喜欢和愚蠢又贪婪的人类开玩笑。
男人的欲望在逐渐地膨胀,他最后向邪神祈求的愿望是,让他的妻子死于意外吧。
女人最近做饭总是有些心不在焉,她发觉丈夫的心似乎已不在自己的身上,只是苦于找不到证据,还是一厢情愿地用爱情的幌子蒙蔽自己。
她的手指被划伤了,流出的鲜血滴在了邪神的脸上。
厨房里夕阳如血,女人皱着眉想丈夫今天为什么迟迟没有回来。
以往男人总是按时回家的。
她今天买了一条鱼,她丈夫最喜欢吃鱼。
只是今天的鱼好像格外不听话,在案板上跳得让她都抓不住。
女人惊讶地看着鱼眼里滴出大颗大颗的眼泪,犹豫了一下,还是举起了刀利落地斩下了鱼头。
鱼头汤在锅里咕噜咕噜地冒泡,女人接到了一个奇怪又急促的电话。
脚下画面再次转化。
姜迟看到那尊青铜神像无声地矗立在多宝架上,一张皱巴巴的报纸静静躺在地上。
姜迟一低头,报纸上的画面没有打码,黑白照片清晰地映出男主人无头的尸体,和烧烂的头颅。
画面过于血腥,出于考虑自家宿主的身心健康,系统自动给姜迟在眼前打上了马赛克。
“看起来那个家伙也不在这里。”女鬼百无聊赖地想着。
然而姜迟脸色发白,似乎是被空间里展现出的扭曲3人性吓到了。
女鬼笑着在小狐狸毛绒绒的耳朵上吹了口气,看着那对粉白色的耳朵敏感地颤颤:“怎么,害怕了?”
“小迟,这里发生过很多,很多的命案,只是每一桩案子都被他们藏起来了。”
“你要找的人,就在这些数不清的血案里面。”
女鬼的笑容逐渐夸张,猩红嘴角宛如被强行用刀拉开的口子。
“你猜猜,他会在哪里呢?”
“找不到,他就会死哦。”
第118章 幸福公寓(十九)
傅知郁从来, 不信鬼神。
世间所谓的超自然之事,不过是科学的触角暂未触及的角落。
世界上,不可能有妖鬼, 也不可能有神佛。
如果神真的存在,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虔诚的信徒囿于苦难的尘寰。
傅知郁在一片茫茫的虚空中捂住了泛着刺痛的额角, 头皮上曾经被缝合过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每一个针脚留下的印迹都如同数百只毒虫一齐张开尖锐的口器吮吸甘甜的血肉。
伤口明明已经好了, 只是疼痛犹如附骨之疽,永远在他落魄的时候发出尖锐的嘲笑。
傅知郁却像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能把人逼疯的细细密密的疼痛,面无表情地揉了揉额角, 便任由它去疼。
这种疼痒有时候也可以叫他保持清醒。
尤其是在面对眼前难以解释的情况时。
傅知郁伸出缩小的手掌, 漠然地看着指缝里浸渍的鲜血。
他回到了小时候。
如影随形的疼痛叫他明白这不是梦。
暂时应该还没有科学能够解释一个成年男子为什么会突然变回八岁时候的模样。
傅知郁记得自己回到家时发现姜迟不见了, 还以为少年是受不了自己过火的行为偷偷跑了, 他去调门口的监控, 却看见是那个该死的叫叶幽的男人把他的小狐狸迷晕了带走。
傅知郁这辈子,最无法忍受的,就是有人敢觊觎属于他的东西。
叶幽是个佛口蛇心的混蛋,笑眯眯的一副和谁都谦让温和的模样,其实内心比谁都狠毒。傅知郁最讨厌这种表里不一的人,更叫他恐慌的是, 叶幽很有可能会对小狐狸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傅知郁不是个能轻易被威胁的男人。
可是他的小迟被养得又笨又娇气, 是碰一下就会炸着毛要哄的笨狐狸,指不定要在叶幽哪里遭受什么折磨。
傅知郁一开始想的是, 叶幽要是想报复他,完全可以冲他本人来, 没必要牵扯到不相干的人。
没想到喜欢眯着细长眼睛, 比姜迟这只真正的狐狸还更要狡猾的男人毫不避讳地在傅知郁面前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来:“我想傅总, 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
“小迟本来就应该是我的人。”
“至于你这个,盗窃别人珍贵宝物的小偷,应该早点去死才对。”
男人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璀璨的金光,眼瞳幻化成蛇类一般极细的竖瞳,带着古神的威严和压迫,叫傅知郁刹那间堕入无垠的混沌。
他隐约记得自己好像突然变得浑浑噩噩的,叶幽递给他一把冰冰凉凉的重量不轻的小东西。
现在想起来,那是一把木仓。
不知道叶幽是从哪里弄来的。
“像你这种人,活着也是浪费其他人的生命,不如先自己了结了吧。”叶幽笑眯眯地把那把沉重的木仓塞进了傅知郁的手心。
傅知郁恍恍惚惚间回到了自己的居所,拿着那把木仓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他按下扳机了吗?
傅知郁想不起来了。
他面色诡异地看着自己缩小了一圈的手掌,是重生了,还是被困在这具小小的身体里了?
或者说,他是被困在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回忆里了。
有谁,会来救他吗?
不会有的……吧?
叶幽只有一点说对了,他就是个很讨厌的人。
冷漠,傲慢,不近人情。
没有任何人可以突破那张冷冰冰的讨人嫌的假面触碰到男人真实的比想象中还要更加鄙陋的内心。
没有……任何人……
小小的满身是血的孩子面无表情地站在漆黑肮脏的阁楼里,望着头顶那扇被蛛网和灰尘湮没的圆窗,灰蒙蒙的玻璃,连透过的阳光都显得刻薄而吝啬起来。
他从来,从来,就没有指望过任何人……
一只雪白的团子重重地砸在了玻璃窗上,“噼啪”一声,脆弱的玻璃立刻咧开密密麻麻的蛛网,先是第一片碎片,在刺眼的日光下裹着水晶似的璀璨的光从半空中摔下来,然后就是更多的水晶,噼噼啪啪地掉在地上,像是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碎金的雨。
傅知郁呆住了。
碎片划过他的脸颊,却没有划伤小孩子过于稚嫩的皮肤。
那从天而降的雪白团子很狼狈咕噜噜的滚在地上,白色长毛都可怜兮兮地沾上了灰尘,原来是一只很漂亮的小狐狸。
大尾巴还在地上气哼哼地捶了一下。
小狐狸白色的绒毛,蓝色的眼睛,在日光下闪着粼粼的碎光。
傅知郁微微一怔,漂亮的像是神话故事里的狐狸仙人。
小团子变成个眉眼都精致的少年人,完全无视了一个八岁小孩身上过于阴森的血迹,伸出一只软白的手捏住了幼年版傅知郁的脸颊肉,那双如同苍天的碧蓝眼瞳猝不及防间与傅知郁略显阴郁的黑色眼睛对视。
“这就是傅总小时候的样子呀。”小狐狸头顶两只尖尖的粉色耳朵歪了歪,坏心眼地捏这看起来很臭屁的小家伙的宝宝肉,“果然是个不好接近的臭小孩。”
傅知郁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能看着姜迟这个坏东西仗着终于要比他高大的身形肆无忌惮地捏他的脸。
迟早要这只笨狐狸付出代价。
傅知郁面无表情地心想。
“不过没有关系哦,狐狸大仙来救你了。”姜迟眯起形状姣好的眼睛,碧蓝眼眸里落下细细碎碎的金色流光。
傅知郁瞳孔在一刹那放大。
小狐狸毫无戒心,歪着脑袋傻乎乎地冲傅知郁弯弯眼睛,伸手抓住了傅知郁的手:“所以我们现在,一起逃跑吧!”
……
姜迟跟着黏黏糊糊一直贴在身上的女鬼同志几乎看过了这辈子能想象到的所有命案现场,看到头晕眼花,两只眼睛变成圈圈蚊香眼,几乎分不清楚今夕何夕。
看了这么多,还是没有傅知郁的影子。
姜迟开始怀疑,女鬼说的傅知郁就藏在这些过去的时空里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说到底,这么一间房子陆陆续续死了这么多人还能卖得出去就很离谱啊!
还有傅知郁!作为霸道总裁买房前难道不知道事先调查吗!你可是住进凶宅了阿喂!
系统低声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买房对这种有钱人来说和买碗关东煮差不多,所以懒得调查了呢?”
吃关东煮都要三思的穷比狐狸感到心脏被狠狠插了一刀。
他捂住胸口虚弱道:“还真是谢谢你的安慰。”
女鬼冰冷手臂环抱着少年单薄的肩背,少年温热的皮肉也没能将那惨白皮肤稍微续上一点温度,反倒是姜迟先适应了脖颈间赤luo 的凉意。
“所以说,我不明白,小迟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个人呢?”
女鬼的声音透着不满:“真让人嫉妒呢,那个家伙也不过是刚认识小迟没几天而已。”
白发少年动了动耳朵,撇过头去望着女鬼漆黑的眼睛,或许是接触多了精神麻木了,姜迟现在已经能淡定面对那双完全没有眼白的眼睛。
“我说,你不也是吗?”
少年的声音还是清冷的,冰蓝眼瞳折射出琉璃似叫人心悸的光彩。
“我在电梯游戏之前,才是根本没有见过你吧?你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
而且,你根本就是男人吧!为什么要穿裙子装女孩啊!就算是冷冰冰的死鬼都藏不住你那梆硬的吉尔啊!
戳得他大腿很疼啊喂!
剩下的话小狐狸敢怒不敢言,默默地把吐槽咽进肚子里并且悄咪咪地试图挪开被戳痛的大腿。
然后就再度被身后穿裙子的男鬼一把抱进了怀里。
他低声笑起来:“小迟这样子说,我可是会伤心的。”
“我们明明,很早就见过面了呀。”他舔吻着少年冰白色的耳廓,慢条斯理地撩拨着少年耳边雪色的发丝。
鬼才信你。
姜迟再度认定这个女鬼满口虚话。
他确信自己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从来,没有。
“小迟还是没有回答我,为什么要救这个人?”鬼抚摸着少年深陷的锁骨,尖尖指甲顺着柔软起伏的胸口慢慢地绕着那颗挺立起来的绯色樱桃转。
姜迟生怕他一不高兴给自己来一个黑虎掏心,犹犹豫豫地咽了口唾沫:“因为……因为……一见钟情啊。”
他点点头,觉得自己真是绝世聪明蛋,那双天生带着蛊惑似的蓝眼睛如此纯洁又狡黠地瞧着黑发的恶鬼,水红色的唇肉在眼前贴近了,微微地张开,呵出的气息带着甜腻的香,他是如此理直气壮:
“喜欢本来就不需要理由,不是吗?”
“所以,不要再带着我兜圈子了,傅知郁根本就不在这些时空里,对吗?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鬼僵住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姜迟还是知道自己猜中了。
任务的进度条一直没有更新,说明他一直在原地打转做着无用功。这些所谓的凶案现场都是障眼法,用来拖时间好叫傅知郁快点死掉。
这只鬼,应该也是在听从着某个存在的命令。
姜迟不合时宜地想起了某个顶楼的家伙。
男人疯狂而压抑的吼声依然能清晰地复现在姜迟的脑海。
会是叶幽吗?
姜迟踮起脚尖,主动环住了鬼的脖颈,修长手指抓住了他垂落的长长的黑发。
瓷白指尖纠缠着黑色的发丝,姜迟微微用力,鬼就不得不往后仰过脸去。
他顺从地望着小狐狸。
像是心甘情愿被驯服的野兽。
“我们做个交易吧,你告诉我傅知郁到底在哪里。”
“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我说真的,哥哥。”
小狐狸“啵”地一声,吻在了他冰冷的唇心上。
第119章 幸福公寓(二十)
傅知郁是被困在了自己的噩梦里。
姜迟得想办法进入真正的, 属于傅知郁的噩梦。
然后把他救出来。
一直在噩梦里循环的话,饶是傅知郁,也迟早会精神崩溃的。
……
顶着一对尖翘狐耳的少年被一只手强硬地捏住了下颏抵在了身后的墙上。
一片死寂的楼道里只有彼此之间衣服摩擦的零碎细响, 和叫人脸红耳热的低声喘息。
少年冰蓝色眼眸里浮起一层浅浅的泪光,宛如璀璨日光下破碎的冰层,折射着绮丽而炫目的冷光。
他被逼到没有办法,两只脚可怜地点着地,脚背绷出漂亮又残忍的弓形。
姜迟全身肌肉都被迫紧绷着,穿着裙子身材高大的鬼伸出一只手揽住了狐狸细痩的腰肢, 轻易地将人完全禁锢在自己的怀抱中, 一边用冰冷的毫无温度的唇齿咬着那瓣水红色的,莹润的唇肉。
姜迟觉得自己的嘴巴一定肿了。
他感受不到嘴巴的存在, 只是觉得很疼。
全身都又酸又疼,被强迫性地抵在冰冷坚硬的墙上,叫一个陌生的鬼魂肆意妄为地欺负, 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好像已经达到了极限。
明明是自己说出口的承诺,狡猾的狐狸却还娇气地想着偷懒,被亲得连站都站不住,大尾巴也可怜兮兮地垂在身后, 尾巴尖都颓了。
他跑出来的时候身上只简单披了一件睡袍,现在大半个圆润的肩膀暴露在阴冷的空气中, 只剩一条细带险险系在腰间,挡住了那片滟滟的风光。
对方却犹嫌不知足,伸手沿着细窄流畅的腰线往下滑去, 掠过挺翘饱满的弧度, 有意无意地在那雪色的腿根打转。
姜迟伸出一只手抵在了鬼冰冷的胸口上。
他艰难地喘了一口气, 微微地蹙起眉,从逼仄而旖旎的氛围中努力地抬起脸,像是被邪恶人类亲到晕头转向的暴怒小猫泪眼汪汪地瞪着无理取闹的讨厌家伙。
他这样看起来好可怜,嘴巴被咬肿了,绯红唇肉是一朵小小的,被迫打开花瓣的玫瑰,柔软又无力地坠在霜白的底色里。
变成了该死的人类,就意味着他连锋利的爪子也没有了,用力抓挠着男人胸口的指尖是圆润可爱的粉红色,连个印子都留不下来。
“你是不是太着急了。”小狐狸艰难地眯起眼睛望着脸上涂得乱七八糟的男鬼,细细碎碎的光沾湿了睫羽,再顺着两颊滴滴答答地滚落。
“你……”血脉觉醒有时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姜迟脑筋转得飞快,在被对面彻底吃掉之前,他无师自通了什么叫做欲拒还迎欲擒故纵,主动攀上男人的脖颈,在那冰冷唇边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你还没有做到答应我的事,现在就做的话,我岂不是太吃亏了?”
对面其实要是硬来的话,除非动用绝版道具,否则姜迟应该也是打不过的。
只是……小狐狸捏着自己的拳头,心说大不了就是一死,明明已经怕的发抖还是色厉内荏地与他对峙。
冷冰冰的家伙轻佻地捧着小狐狸柔软如绵云的脸颊肉,戏谑地轻轻捏了捏,眼见着姜迟要装不下去了,好半天才慢悠悠地开口:“小迟说的对,是我太心急了。”
“只是我还需要收取一些定金才好……”
“如果是小迟的话,一定会答应的吧?”
……
姜迟脸色有点黑。
他不愿意再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定金又是什么莫名其妙震撼狐生的东西。
眼前这个幼年版傅知郁看起来也不像是好欺负的样子,一张精致小脸上溅满了阴森森的血迹,黑漆漆的眼瞳正阴森森地看着他。
明明是个还不到自己腰间的孩子,姜迟却总觉得背后发毛。
小小年纪,已经养成了叫人不敢直视的逼人气魄呢。
姜迟不太确定眼前的小孩身体里装的是现在的二十七岁的傅知郁的灵魂,还是只是个无辜的孩子。
他半蹲下身子,歪了歪耳朵,试图着伸出了一只手。
掌心朝上,像是猫猫主动把毛绒绒的肚皮摊开任由眼前的人类抚摸。
小孩子版傅知郁抬着头面无表情地盯了姜迟好一会儿,看得小狐狸无端有些心虚,手腕也举得有点酸痛了,正想悄咪咪收回手的时候,傅知郁主动把自己现在不过一点点大的手掌嵌进了姜迟的掌心。
姜迟强忍住了非要让自己爪子在上面的原始冲动,碧蓝色的眼睛里藏不住亮了亮。
所以说,现在的傅知郁还完全是个小孩子吧!
那岂不是怎么欺负都可以了!
姜迟兴奋地尾巴都在身后晃来晃去,很小心眼地表示要趁着傅知郁的灵魂还没醒过来之前好好地一雪前耻。
不过现在显然是有点来不及的。
他一脚踏进虚空,摔碎了天窗的玻璃,落入这诡异的世界,巨大的动静显然会招惹到不少人。
来之前那个家伙警告过他,这里的人是可以发现他这个外来者的存在的。
初次见面就引起这么大的动静,外面肯定会有人跑过来查看的。
而眼下傅知郁半个身体都溅满了血,想来被发现的话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虽然是个小孩子,但是指不定也会被抓起来呢。
而且,这么小的孩子,怎么看都是被人欺负了吧。
姜迟这么笨笨的家伙,只知道小孩子怎么会做出那么凶残的事情,怎么看都是被什么混蛋害的吧!
不是目睹了什么凶杀现场,就是被坏东西给威胁了!
所谓的噩梦是这样的话,也是很合理的吧。
姜迟情急之下就容易胡思乱想,越想越觉得很有道理,想着自己现在一定得把傅知郁带走。
眉眼都精致得恍若瓷偶娃娃的小朋友用那双比黑曜石更吸引人的眼眸深深地瞧着兀自炸毛的狐耳少年,主动抓紧了姜迟的手。
小狐狸陡然有一种被小朋友信任了的使命感,更觉得一定要把傅知郁带离险境。
这是一间小小的阁楼,只有一条狭窄的楼梯可以供人上下,原来被封死的大门已经被打开,被打开的锁头还挂在门栓上,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风吹得轻轻地摇晃。
那条楼梯上已经传来了匆匆忙忙的脚步声,要是姜迟傻乎乎地跑出去,只会与那些赶上来查明情况的人面面相觑。
姜迟四处环顾了一眼房间的摆设,抓着傅知郁的手盯着那双黑眼睛:“一定要抓紧我哦。”
或许是被那碧蓝虹膜上滑过的虹光晃了神,傅知郁顿了顿,沉默地点了点头。
他跟在这个从天而降的狐狸少年身边,回过头深深地望了这个曾经禁锢了自己好几年的房间一眼。
米色纱帘梦幻似的飘起,柔和欲昏的日光在纱帘中浮沉。
多么温馨又祥和的景象!
如果能够忽略那蜷缩在床底的浸沐着鲜血的尸体的话。
傅知郁被姜迟抱在怀里,冷冷地同床底早已僵冷的死尸对视,那双浑浊的蒙着阴翳的眼眸带着无尽的怨毒与憎恨同他对视。
用那双死掉的丑陋的眼睛极尽刻薄地诅咒着他的一切。
傅知郁轻轻地笑。
看吧,尽管看。
我能杀你第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傅家是我的,你的前途也是我的,与小狐狸的相遇,自然也该是我的。
我亲爱的,哥哥。
巡逻的人很快就到了,他们惊骇欲绝地四处搜查着消失的怪物少爷,却最后在床底发现了大少爷早就冰冷的四肢都扭曲的尸体。
整个奢华的傅家宅院瞬间就炸开了锅。
先是女人尖利的惨叫,接着是男人愤怒却不敢置信的吼声。
蜷缩在角落里的姜迟被那吼声吓得一哆嗦,下意识抱紧了怀里的小小傅知郁。
这看起来冷漠的要命的小孩没想到脾气倒是很好的,主动伸手摸了摸少年细白的后颈,像是在抚摸一只炸了毛的小猫,或者说是小狐狸,更为准确。
那具尸体被小心翼翼地从床底下拖出来摆在了灵床上。
姜迟还顾虑到不能伤害小孩子幼小的心灵,主动伸手捂住了傅知郁的眼睛:“很可怕的,不要看。”
姜迟这时候还是一厢情愿地以为怀里这个丁点大的小屁孩只是个受害者,傻乎乎地用自己保护他。
小孩子看起来也很乖,主动窝在姜迟的怀里,用冰凉的,带着血腥气的脸蛋贴着姜迟的侧颈,努力地从狐狸身上汲取着热度。
傅知郁的两只手抱着姜迟的脖颈,慢吞吞地抚摸着少年光滑的后颈。
心想,这具身体好像也就这么点用处了。
小狐狸只是想着果然还是个小孩子,真是黏人呢,却好像忽略了什么最关键的东西……
系统冷冰冰的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那只冷淡的金属小方块气得看起来想要锤这笨蛋狐狸的头:“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如果他是受害者的话,他为什么还要跑呢?”
姜迟微微一愣。
“他身上都是血,你觉得他有在害怕吗?”
“他为什么宁愿跟你走,也不愿意去见他的父母呢?难道不是父母的怀抱更能安慰一个八岁大的小孩吗?”
第120章 幸福公寓(二十一)
明明是盛夏, 日暮下血色的残阳裹挟着滚烫的热浪而来,姜迟却觉得自己后背无端起了一身白毛汗。
一颗冰凉的汗珠从少年雪白的额角滚下,落入深陷的锁骨窝。
“你在害怕我吗?”傅知郁抬起属于孩子的稚气的脸, 那双森然的黑瞳冷冷地望着他。
姜迟在这样冰凉如蛇瞳的目光的注视下, 有一种光天化日下被人剥光的□□感, 下意识僵硬着脊背摇了摇头。
姜迟的怀里是香的,光滑的肌骨带着一点微微的凉意, 被抱住的时候像是酷暑里融化进一团沁凉的水中。
“我知道的, 所有人都害怕我。”小孩子版傅知郁弯起唇角,明明不过八岁,看起来却压迫感强的可怕, 干涸在脸上的鲜血映得他仿佛一只刚刚从血淋淋的胎衣里爬出来的幼魔。
他阴森森地盯着那双天真幼稚的蓝眼睛, 咧开一个诡异的笑。
姜迟心里浮起不详的预感。
“等……”他还没来得及阻止,男孩突然从喉咙里爆发出尖锐的哭叫。
过于早熟的面具在猝不及防下被男孩主动打破, 他大声地哭泣, 像任何一个被血腥场面吓到的普通孩子, 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那双幽幽的黑眼睛里却带着冷冰冰的笑意。
实在是……有点掉san……
姜迟被他吓了一跳,那些还聚在大厅上的人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暮色如血,所有人在背光下面目模糊一片,黑漆漆得连五官都看不清。
姜迟就这么被一群看不清五官的人注视着,后背几乎都被冷汗浸得透湿。
“我……”他无措地张了张嘴, 小孩子用他短短的胳膊用力的仿佛威胁似的勒住了少年冰白色的纤细脖颈, 转过头用那张溅着血的脸向衣着华贵的男女哭喊:
“爸爸妈妈, 救救我!”
那还在掩面哭泣的男女顿时浑身僵住了, 男孩松开环抱住姜迟的手, 转身跌跌撞撞地扑进了瘦高女人的怀里。
“傅知言要杀了我!要不是这个大哥哥救我,我就死了!”
男孩浑身哆嗦,面色惨白,眼泪沾湿了大半张脸,深黑色的眼珠浸泡在发红的眼眶里,完全就是一个被人狠狠残害过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的可怜小孩。
姜迟有点迟钝地眨了眨眼睛,好半天反应过来:“傅知言,是谁?”
是傅知郁的双胞胎兄弟吗?
系统尖叫起来:“你小心一点!不要被他们抓住了!”
看不清脸的女人踩着细长的高跟鞋,弯下腰抚摸着姜迟的脸,“它”们似乎看不见姜迟炸毛的耳朵和几乎僵直住的尾巴,也没有在意为什么自家的庄园里会出现一个陌生人。
冰凉的手指慢吞吞地蹭过少年光滑的侧颜,女人的声音里带着一点无端叫人心里发毛的阴柔:“是你救了我们小郁呀,我们会,好好谢谢你的。”
姜迟惶然地睁圆了眼睛,咽了口唾沫。
那具蜷缩起来的,傅知言的尸体被像是垃圾一样随便丢在了一边。
冰冷的四肢软绵绵地垂落,睁大的蒙着灰翳的眼睛死不瞑目地瞪着被包围在中心的傅知郁。
看不清脸的华服男人轻飘飘地抛下一句:“就当做是,自己从阁楼上摔下来了吧。”
女人轻柔爱怜地抚摸着傅知郁哭湿的脸,漫不经心道:“真是吓死我了,那个小怪物居然敢这么对小郁,还好我们小郁福大命大,叫那个小怪物自食恶果了。”
“生出这么个怪东西我已经忍得够久了,终于解决了。”
“趁着没有人发现快点叫下面的人处理掉吧。”
他们嘴里讨论的好像不是自己刚刚死去的亲生儿子,而是什么终于可以甩掉的垃圾,谈话间甚至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姜迟被傅知郁紧紧地抓着手,他茫然地去看那被裹进黑色垃圾袋的尸体,被傅家夫妇以救命恩人的借口推走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喊出来:
“等等!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他不是你们的儿子吗?”
本来还客客气气推着少年肩背的女人突然顿住,尖利指尖几乎要刺破小狐狸单薄的皮肉:“哪有什么小孩子?客人您是看错了吧?”
“天气热就是容易发晕,快点带客人去房间里休息吧!”
那些脸上蒙着一团黑雾的人窸窸窣窣地聚在一起,明明看不清脸,姜迟却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们谈论的内容:
“一个怪胎还是早点去死更好,先生夫人是这么善良的一对,怎么可以有一个这么大的污点呢。”
“差一点死掉的就是我们的少爷了呢,真是吓死人了。”
“听说死掉的样子倒是变成正常的了,以前看到他那对蛇一样的眼睛我就浑身不舒服,连送饭都不想去。”
“别说是蛇瞳了,我上次看见他身上还有恶心的鳞片呢!这明明是恶魔吧!出生就是为了报复先生夫人的,看了真是吓人。”
“长得恶,心里也恶,居然还想害死无辜的小少爷,真是该死。”
“这种小怪物凭什么和我们的小少爷长得一模一样,真是可怜我们的小少爷了。”
姜迟怔住了。
怪物?
蛇?
有什么东西从混乱的大脑中一闪而过,姜迟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感觉有点莫名诡异的熟悉。
这里面一定藏着什么奇怪的秘密。
那被众星捧月的傅家小少爷牵着父母的手回过头看着陷入迷茫的少年,年纪幼嫩却已经初显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冰冷的微笑。
姜迟刹那间脑子空白一片。
他的任务是拯救傅知郁。
可是如果说,现在的傅知郁,其实就是傅知言呢?
可是那个男孩已经死了,如果尸体才是真正的傅知郁,他又要怎么救他?
救一具尸体吗?
姜迟快要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他心里浮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些佣人们不是说傅知言的身上会有很多蛇鳞吗?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眼睛都是正常人的模样,可如果是傅知郁的话,应该完全就是普通人的身体吧?
仆人们交谈的声音已经够小,可是他们面对的是只听力敏锐到能够吊打所有人类的狐狸,只要他想,任何的耳语都瞒不过姜迟的耳朵。
“先生有没有说这具尸体要怎么办?”
“埋在家里也太不吉利了。”
“最近不是刚刚收购了一家房地产公司,他们好像正在规划建一块公寓住宅区,工地好像才刚刚开挖呢。”
“丢下去也不会被发现的吧,就当做是给他们‘打生桩’了。”
“那要是活埋的,这都死透了。”
“管他呢,反正还是个孩子,差不多了,嘻嘻。”
姜迟觉得自己的四肢也像是尸体一样冰凉了。
嘴里明明讲着再可怕不过的事,所有人的语气听起来都轻松的好像闲聊。这种不把人命当回事的感觉,叫人想要呕吐,胃部像是被一只手用力地捏住,舌尖泛起酸涩咸腥的苦气。
姜迟当然知道打生桩是什么意思,传说有些地方的建筑,如果屡次打不成地基,工地会以为是触怒了神明,他们会把童男童女活埋进地下,当做是对当地神明的祭奠,以期工程的顺利进行。
说白了,就是一种从古代延续至今的残忍活祭。
从同一个母亲腹中诞下的双生子,命运的天差地别已经荒诞到了恐怖的地步。
姜迟被带入装饰奢华的客房,同样脸上蒙着一团浓郁黑雾的仆人很有礼貌地叫他好好休息,那扇鎏金缠丝的大门关上的时候,姜迟却莫名有一种自己被关进笼子里的错觉。
床头柜上点着熏香,姜迟闻着像是熟悉的檀香味,好像闯进青灯古刹,踩过枯枝败叶,走到正殿,一抬眼就看见须弥座上供奉着的不是慈眉善目怜悯众生的佛,而是邪肆妖佞的恶神。
等小狐狸终于反应过来这种香味为什么这么似曾相识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声,完,完蛋了。
这是叶幽在家里点的,催眠香。
姜迟做了一个梦。
一个,非常,不切实际的梦。
十八岁的他无意间从匪徒的手里救下了一个八岁的男孩,男孩的父母为了报答他,于是邀请无父无母孤身一人的少年住进了自己的家里。
他和男孩一起长大,一起读书,到后来一起顺理成章地相爱。
长成英俊男人的傅知郁掏出戒指戴在姜迟纤细的指节上,用叫所有人都不忍拒绝的温柔眼神深情款款地望着属于自己的小狐狸:“小迟,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们可以永远,永远在一起,永世不分开。”
多么完美的,温馨的梦境,像是只有泡沫偶像剧里才会发生的浪漫情节。
如果是任何一个向往爱情的可怜虫,都会忍不住沉湎其中的吧?
姜迟掀了掀眼睫毛,从男人的禁锢中强硬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指。
他居高临下地盯着半跪在脚下的男人,水红色的唇肉微微地张开,露出唇边尖尖的虎牙:“不好意思,我拒绝。”
傅知郁脸上还挂着完美的微笑,眼神柔软得仿佛能化成一滩水:“为什么,小迟?”
姜迟抱着自己的胳膊,感觉自己现在一定看起来很欠揍。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仿佛装着一片在极净天穹下闪耀的冰川,湛蓝的海水沿着碎裂的冰缝极速涌出。
小狐狸缓缓地扯开嘴角笑得有种孩子气的邪恶,他生的漂亮,挑衅也像是勾引,眉眼跃动着的细碎光点宛如湖面粼粼的碧波:
“没有为什么,非要说个理由的话,大概是,因为我要在一起人是傅知郁。”
“而你,是傅知言。”
“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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