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闵蕤第一次见到姜淮芜,就有一种深深的危机感袭上心头。
她家境优越,容貌上乘,学习更是出类拔萃。
可以说,从小到大,她都是别人争相追捧的对象,是老师眼中的三好学生,家长口中的别人家孩子。
这种情况就算到了大学这种小社会也没有改变,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进校就成为校花并蝉联四届,奖学金拿到手软,学生会、大型晚会主持人以及各种与专业相关的比赛都必会有她一席之地。
然而,她很快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打击,她的自信与骄傲也第一次那么岌岌可危。
开学的第一堂课,从北校区转来的姜淮芜刚进教室就夺走了众人的目光。
她身材玲珑有致,行走间自带气质。零碎的卷发散落在优美的脖颈间,衬得她肤色白皙,脸颊小巧。一双黑眸灿若繁星,红唇琼鼻也是恰到好处,一颦一笑流露出特有的风情与小骄傲,让人情不自禁就看呆了。
郑闵蕤明显感觉到大家的目光在她和姜淮芜之间流转,带着窃窃私语,不用细听她也猜到是在将她们两人作比较。
虽然她面上镇定如常,目不斜视地看着手机,但是她越发急促的心跳却清楚的告诉她,她有多么心不在焉,多么紧张不安,恨不得长一对顺风耳去听个清楚。
谁知道,校花宝座的危机感还没有解决,紧接着的开学测试考又是一次深刻的打击。
她郑闵蕤生生被压了一头,不仅从年级第一变成了第二,还被导师拿两人文章作对比,让她去学习一下姜淮芜的分析与逻辑。
她羞愤的简直想当场挖一条地缝躲下去。
还没等她缓过神来,周日晚点名的时候,辅导员居然将自习室的钥匙交给了姜淮芜。
别小看这把钥匙,这代表着的可是属于班长的权限。
班长这一职位对于研究生来说,其中的好处和便利不必多说。
虽说靓丽的外貌和优异的成绩,让姜淮芜在班里的存在感越来越强,隐隐有与郑闵蕤分庭抗礼之势,但这绝大多数还是因为新鲜感和好奇心。郑闵蕤其实不比姜淮芜差多少,不管是外貌还是成绩,加之她在学校里四年累计下来的名声与人缘,她成为班长的可能性自然更大一些。
毕竟相对比来说,郑闵蕤更加“自己人”一点。
然而辅导员这突如其来的一笔,就像一个信号,原本中立或者举棋不定的人就会不由自主的跟着走。更不用说这管理自习室自然会与众人有交集,如果姜淮芜趁机主动一点,靠着她的人格魅力,郑闵蕤相信支持她的人会更多。
正因为此,即使辅导员说了这只是暂时保管,之后会找机会全班公平公正投票选举,郑闵蕤内心的焦躁与不甘依然一点儿都没少。
不仅没少,反而愈渐浓烈。
就连得知自己成功守擂,成为蝉联五届的校花,都没让她欣喜多久。
就在郑闵蕤焦头烂额的时候,姜淮芜却突然爆出了八卦,她看到的时候只想大笑三声,喊一句“天助我也!”。
这种好心情让她一扫最近的郁闷与烦躁,想着网络上自己一手造成的好局面,她内心高兴又得意,甚至忍不住叫住了姜淮芜。
“恩?”姜淮芜疑惑的转身,“你有事找我?”
郑闵蕤看着她一脸平静的样子有些不太相信,如果易地而处,她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不在乎这些流言的。
她更愿意相信姜淮芜这是在强颜欢笑,故作镇定。
“也不是什么大事。”郑闵蕤温婉一笑,“就是作为同班同学,虽然我们相处不多,不过我相信你不是网上所说的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现在这个社会跟风严重,都爱人云亦云。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希望你不要太在意,保持好心态。”
姜淮芜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神色如常:“我不在意,多谢关心。”
“呃……”她回答的太干脆,郑闵蕤的表情有一瞬间错愕,随即大方一笑,“不在意就好。”
“不过,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俗话说三人成虎,流言说得多了就会不知不觉被传成真相了,你毕竟还要在学校里呆三年,这对你学习生活也不太好。”她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没这个必要吧,想说什么就随他们,我无所谓。”姜淮芜淡然一笑,四两拨千斤。
见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郑闵蕤有些下气,她有些尴尬的笑笑:“看来我是白操心了,不过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好,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好,多谢你。”姜淮芜风度极好的点头,这才转身朝门外等着的舍友走去。
出了教学楼,一直沉默不语的江笙歌几人终于忍不住了,李芩荟率先发问:“蔻蔻,郑校花找你什么事啊?”
“是帖子的事吧?”季楠猜测道。
姜淮芜还在想她们能憋到什么时候呢,结果一分钟都不到,有些好笑的瞟了她们一眼,在她们好奇的注视下,将两人的对话简短的说了一遍。
听完后,李芩荟气的直跺脚:“好啊她,说什么关心,我看她分明就是来看笑话的!蔻蔻,你也太好脾气了,怎么不怼回去呀!”
“你呀,就知道怼怼怼,没点脑子。蔻蔻本来就深陷流言之中,现在再和校花对上,你是嫌流言不够热想加把火,顺便再造个机会让姓郑的博同情博关注?”江笙歌恨铁不成钢的点了下李芩荟的脑袋,翻了个白眼。
说完,她又看向姜淮芜,一脸欣慰:“蔻蔻,你做的很好,就是要这样冷处理。我等下回去再想办法联系版主,看能不能删除帖子。”
“多谢夸奖,不胜荣幸。”姜淮芜眉眼一弯,挽上江笙歌胳臂笑道,“作为帮我的谢礼,我请你们去杏园吃晚饭!”
说着,还大手一挥,一副大款样:“随便点,300以内。”
杏园其实就在学校内,是一家装修豪华的酒店。不过除了偶尔领导来访、外校交流,几乎没人去住。
不过它的餐厅倒是很有名,主要是菜肴好吃,但是价钱不算便宜。
多数是三五好友相聚或者宴请时才去,当然也不排除有富二代天天去。
吃饭的时候,面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几人没忍住要了几听啤酒。吃饱喝足后,除了姜淮芜稍微好一些,另外三个简直成了醉鬼,在路上鬼吼鬼叫。
——
将三人安顿好后,姜淮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她莫名有些多愁善感起来,情不自禁回想起高三那段艰苦的岁月。
似乎很久远,又仿若在昨天。
叹了口气,姜淮芜从床上慢慢爬了下去,从衣柜里拿了件外套披着,小心翼翼的去了阳台。
初秋将至,夜晚的风有了些凉意,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将身上的衣服裹紧了些,姜淮芜这才从口袋里摸出耳机带上,舒缓又略带忧伤的旋律缓缓流入耳朵,随着节奏骤然加快,仿佛一切情绪都有了宣泄口,而后又逐渐归于平和,好似终将对过去的那些伤害和不甘慢慢释怀。
——luvletter。
一曲罢了又再次循环,她抬手擦去不知不觉流下的泪水,深吸了口气,思绪一点点飘远了。
高中时期,姜淮芜几乎一直独来独往,和班里人的感情都是淡淡的。
因为高一理科成绩不好,她被忽悠着买了劣质补药吃,导致她的体重严重超标,配上那套十分难看的校服,底子再好也实在丑的很。
向来自信的她深受打击,人变得沉默了许多。
加之她又对大家喜欢的时尚、化妆品、电视剧电影等话题一概不了解,又不玩游戏、看小说、聊八卦,整天只知道埋头苦读,于是她和其他人可谓是泾渭分明。
以致于相处了两年多,她除了催大家交作业、收考卷、公布成绩和考勤外,可以说就没有其他交流。
一个没人缘、长得丑,还刻苦学习,成绩优异的好学生理所当然的不受大家待见。
久而久之,大家对她的态度也只是面子上过得去,有些人在老师们表扬她的时候,还会在下面阴阳怪气的说:“是,我们班长大人好能干啊,又是第一名。”
转头就不屑的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切。”
其实……这样其实也挺好的,大家也就是在背后说些酸话,如果……如果没有那件事的话,后面的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了。
当然,也就没有了如今的她。
严格说起来,那件事本没有她什么错,可错就错在她人缘本就不好,长得也不好。
所以谁管真相如何,讨厌你就对了,反正大家都不喜欢你,又不是我一个,肯定是你自己不好。
谁让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学习好就能瞧不起人?
颓废吧,崩溃吧,只要将你拉下云端,我就可以更上一步!
……
基于各种各样隐秘的心思,于是原本隐于背后的不待见就这么自然而然,又理所当然的被一点点摆上了台面。
上课时,会有大小不一的纸团从四面八方打过来。
出去再回来,桌子上的书本就会被肆意涂鸦,抽屉里也会塞进写满了污言秽语的纸团和各种垃圾。
稍有一点做的令人不满,就会引来公然辱骂:“你就是老师的一条狗,指谁咬谁!不要脸,恶心死了,呸!”
宿舍里的舍友也时常阴阳怪气的排挤她,一会儿不准她用房间里的厕所,要用就用楼道里的,一会儿又嫌她被子臭了,洒上水要她好好洗洗。
更有甚者,在她洗澡时关掉了热水器,美其名曰“让你静静,不要毛躁”。
然后在她冷的瑟瑟发抖、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时,一个个的围着她拍照,一边拍一边笑:“吓死我了,你披着头发怎么这么丑,就跟贞子一样。”
贞子?
她如果真是贞子,肯定半夜里从他们每个人的手机里爬出去,吓不死他们才怪!一定要吓到他们涕泗横流,跪着给自己磕头说对不起!
不过她也就只是想想,她那个时候不敢反抗。
她怂,她自卑,她觉得那件事自己也有责任。
一切的根源来自于她觉得自己胖了,不好看了。
从此后,姜淮芜开始有了一个又一个外号——姜三儿、姜肥婆、歪脖姜、姜贞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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