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哪,盛二姑娘怎么这么坏,竟然打自己亲姐姐。”
“她刚刚还污蔑盛大姑娘名声。人家大姑娘明明在休息,她却说大姑娘去幽会男人了。”
“太恶毒了,盛大姑娘好可怜。”
……
众目睽睽之下,盛晨曦百口莫辩。
柳氏快步过来了,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盛露嫣,又看到了她帕子中的血,怔了怔。
“娘,不是我,不是我啊,我只不过轻轻推了她一下,是她自己倒下的。”
一旁有位新贵家的姑娘忍不住了,道:“你竟然还在狡辩!我们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就是你推的!”
另一位与她做一处的姑娘也道:“就是你,你还骂盛大姑娘了。”
柳氏握了握拳,侧身,一巴掌打在了女儿脸上。
“你给我住口!你就算是想跟你姐姐开玩笑,也该知道你姐姐身子弱,跟一般姑娘不一样,受不得。还不快点跟你姐姐道歉!”
柳氏一番话把事情推在了盛露嫣身子不好这一点上。
“母亲,不怪妹妹的,都怪我……怪我……”说着话,盛露嫣眼角流出来一行清泪,看那模样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妹妹骂我打我我也不该……不该……”
说着说着,盛露嫣一口气没上来,晕倒了。
柳氏刚刚那一番话也全然没了什么说服力。
柳氏虽然一直都想让盛露嫣死,好给她女儿让路。但,她从来没想过要把女儿牵扯进去。盛露嫣可以死,但绝不是现在。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让她现在死了。若是让她现在死了,那么她的女儿这辈子都无法洗去身上的这个名声了。
“快去请……”
柳氏的话很快被春桃恸哭声掩盖住了。
“姑娘,姑娘!您快醒醒啊,快醒醒。”春桃哭着道。
柳氏正欲再说,却被人一把推开了。
吴氏推开众人,冷着脸对身侧的嬷嬷道:“还不快去请太医!”
春桃抹了一把眼泪,道:“我家姑娘的病一直是太医院院使邵大人给看的,得找他才行。”
戏台子上唱戏的早已经停了。
府中唱戏的却没停,甚至更加精彩。
吴氏没让柳氏近身,也没让她进厢房中,把她安排在了外间,和诸位宾客一起。听着耳边的议论声及隐晦的指指点点,柳氏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难熬。而这一切,都是盛露嫣带来的。早知她会给她带来这样大的麻烦,柳氏当真是后悔没早早弄死她。
消息传到太医院时,邵院使正在研究医书。
“邵大人,不好了,盛陵侯府的大姑娘咳出血来了。”
听到这话,太医院的诸位太医看向他们院使的眼神都有些同情。谁不知道盛陵侯府的这位大姑娘病了多年了,而且病症颇为奇怪,药石无医,估摸着不知何时就没了。
盛陵侯府历经数百年,是世家中的世家,这位大姑娘还与承恩侯府的世子定了亲,皇后娘娘也很喜欢这位姑娘。若是哪一日真的没了,不知这两个世家会有什么样的怒火。
也不知邵大人这院使位置还能否坐得稳。
邵院使微微蹙眉,摸了摸短须,问道:“大姑娘最近病情一直很稳定,今日为何会这般?”
那承恩侯府来的人是吴氏的心腹,自是不喜欢盛晨曦,没什么顾及,便说了出来:“她那个妹妹骂了她几句不说,还推了她。盛大姑娘便摔倒在地,吐出来血。”
听到这话,邵院使眉头舒展了些,但手上的动作又加快了些:“竟有这样的事,你快带老夫去看看。”
两刻钟后,邵院使一脸严肃地到了承恩侯府,见着盛陵侯和柳氏便厉声指责:“跟你们说了多少遍了,盛大姑娘这病得静养,你们倒好,不光不让她安心养着,还让她心烦。你们是嫌她命太长吗?”
大夫骂人是常有的事,贵如盛陵侯,这会儿也没觉得邵院使说话难听。他只想着,赶紧治好长女的病,千万不能因为今日的事没了性命。若真没了性命,他两个女儿就都毁了。
“邵大人说的是。”
不过,这番话说得柳氏好生没脸,脸上也火辣辣的。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不敢辩驳什么,只道:“来的时候好好的,只是不知大姑娘她……”
“闭嘴!”盛陵侯呵斥了一声。
邵院使看了盛陵侯一眼,又看向了柳氏:“你为人父母的不知道孩子们的事吗?我上回不是跟夫人说过吗?”
看着众人看过来的目光,柳氏这回真的是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盛陵侯看了看柳氏,又看向了邵院使:“邵太医,救人要紧,夫人的错稍后再说。”
这句话一下子就给今日的事情定了性,是柳氏的错!柳氏更觉憋屈。
进了里间,邵院使把了一会儿脉,便以人太多为由,让人出去了,只留下了春桃。
待众人散去,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姑娘,板着脸问:“你还有多长寿命?”
盛露嫣轻咳一声,道:“大人这话问得好生奇怪。小女子又不通医术,哪里懂这些,还得问邵大人才是。”
“呵。”邵院使冷笑一声,“老夫可没这个本事。”
盛露嫣眼睛转了转,试探问:“要不……半年?”
“行,盛大姑娘说多少便是多少。”说罢,邵院使叹了叹气,“老夫的医术迟早要毁在你的手里。”
盛露嫣笑着道:“怕什么?虽然您治了我两年没治好,但很快我就能好了,到时候众人便会夸您是神医了。”
盛露嫣之所以能瞒着众人装病,靠的就是面前这位太医,她今日吃的让人虚弱的药也是他给配的。而他之所以愿意帮她,是因为与她母亲交情颇深。
“什么神医不神医的,老夫不在乎那些,赶紧解决了你的事才是要紧。我瞧着你爹最近对你颇为关心,刚刚的态度也很奇怪,神色很难看,看起来很是为你着想。不如你把实情告知于他,也免得日日装病装得辛苦,让那蛇蝎女人耀武扬威。”邵院使正色道。
盛露嫣想也不想,立马压低声音道:“不可!”
邵院使皱了皱眉。
“您忘了李太医的事了吗?”
邵太医抿了抿唇,没说什么。
李太医,两年前还是太医院的院使,查出来她中毒的人便是他。巧的是,他也曾治过母亲的病,那时的他还是个刚刚入职的小太医,不能出诊,只跟着人熬药。只因他说了一句,“大姑娘的病症似是于先夫人相似”,便被她爹收拾了,过了不到半月,李太医便告老还乡。
她爹这个人,只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而对母亲当年的死,一直讳莫如深。但凡有人提及,必要死伤。
后来无论她如何求李太医,问他当年她母亲的事,他都说自己当年没诊治过,不知道真相如何。他知道的内容也是道听途说的,那日只是随口一说,没什么依据。
“您今年还不到五旬,便想致仕了吗?”盛露嫣道。
想到李太医的事情,邵院使心情很是不爽:“你以为老夫怕了不成?”
盛露嫣缓缓道:“您自然是不怕的,可我怕。若您走了,还有谁能帮助我?怕是您前脚走了,我后脚也没了。”
这也是邵太医犹豫的原因。若是说出来真相没人信,还说出来干嘛,也只会让敌人加强警惕罢了。
“可惜老夫没什么本事帮不了你太多。”
“您已经帮了我很多了。”盛露嫣诚恳道。若是没有邵太医,她如何能装病,又如何骗取她爹的同情,怕是早就被柳氏给弄死了。
“你今日闹这么大一出戏,你那继母和妹妹短时间内应该不敢再欺负你了。”
盛露嫣笑了:“是啊。”
今日她本就想着要来跟谢赟断个干净的,无奈盛晨曦一直找茬,她便将计就计了。如今她病成这样,怕是承恩侯府这边很快就要退亲了,柳氏也别想着随便把她塞到别的人家。
留出来的这些时间,足够她把稳婆找到,对付柳氏,让她不能再掌控盛陵侯府。
到那时,她便是真的自由了。
“那少年你当真不嫁了?”邵太医问。盛露嫣在未来夫婿家闹了这么一出,夫家知晓她命不久矣,哪里还会与她结亲。
盛露嫣脸上的笑意敛了敛,缓缓道:“不是不嫁,是嫁不了。”
邵太医如何不知她的苦楚,叹了叹气,道:“罢了,你好好歇着吧,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便让人去找我。”
“好,多谢邵叔。”
邵院使出去后跟盛陵侯说了说盛露嫣的病情,并告知他怕是盛露嫣最多还能撑半年,提前准备好后事吧。
盛陵侯脸色很是难看:“怎么会突然间这么严重?”
邵院使腹稿都没打便道:“早先与侯爷说过了,静养,保持好心情。可如今从盛大姑娘的脉象看,日夜忧思,怒火攻心,导致了病情加重。”
“啪!”盛陵侯手边的茶杯突然落在了地上。
柳氏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邵院使本是按照今日的情形随口胡说的,但从这二人的反应看,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儿。
遗憾的是,他还没发现什么端倪,两人便又恢复如常。
邵院使暂时将疑惑按下,去让人抓药了,他刚走上回廊,身后便有人换了他一声。
“邵大人,您稍等。”
邵院使回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皎若云间月的翩翩少年郎正朝着这边奔来。
“见过世子。”
“邵大人客气了。”谢赟道,“不知嫣儿的病情如何?”
邵院使嘴角动了动,那些刚刚与承恩侯说出来的话这会儿却有些讲不出来的。但,长痛不如短痛,他还是说了出来。
一阵风吹过来,少年原本便瘦削的身子更显单薄。
片刻后,他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邵院使。
“大人,这是我这几年在外游历时从各地有名的大夫那里寻来的方子。您看看,能不能用?”
邵院使看了看这一沓厚厚的方子,又看向了面前的少年。向来端方稳重的少年,此刻却看起来有几分狼狈。少年的眼眶是红的,头发是凌乱的,面上一副愁容。
“能用吗?”少年的眼睛里满是希冀,纤细修长的手也微微颤抖。
他本想拒绝,但还是被少年的真诚打动了,他把方子接了过来,道:“好,我回去看看。”
“多谢大人。”谢赟朝着邵院使深深鞠了一躬。
“世子折煞下官了。”
邵院使连忙扶了扶谢赟,谢赟却是一动不动。
“求大人一定要只好嫣儿妹妹的病。不管需要什么药材都可以来找我,我府上没有的,我遍访四方也会为您寻来。”
声音里流露出来一丝哽咽和脆弱。
邵院使无声地叹气:“世子有心了。”
若没有这档子事儿,这两个人在一起也算是一段佳话。
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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