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司征十郎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一言不发抿住了唇,像是一只被击中了要害的狼,之前咄咄逼人的气势随着松田阵平的这句话一下子烟消云散。
萩原研二也停下了与赤司征十郎的针锋相对,右手支着太阳穴, 似乎在苦苦思索什么。
姬野凌的神色肉眼可见变得极度慌张, 他坐立不安的扭头左看看, 右看看,似乎觉得看向哪一边都不太对, 哪一边他都承受不起。于是他抬头用可以吃小孩的可怕目光充满怨念的瞪向了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在这间屋子里引起了多大的波澜,他低声吹着口哨溜溜达达的走到窗户旁去看楼下公园的风景。
过了半晌,才恍然意识到整间病房里从他说完那句话后就变得鸦雀无声。于是奇怪的问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嘎吱——”病床的铁栏杆被人大力捏住攥紧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哀鸣。姬野凌面无表情地默默松开了手。
在一片持续蔓延的沉寂中,姬野凌觉得自己需要说点什么,来打破这个让人格外不安的气氛。
“原来萩原前辈受伤时也收到过玫瑰,这么巧啊。”姬野凌干笑着发出了心虚的声音。说完之后他觉得自己不如闭嘴,当一个安静的哑巴。
“是很久以前的事, 我跟你讲过来着, 不过那时候你喝醉了应该没有印象了。”萩原研二的思绪被这一句话打乱, 他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回答着姬野凌的问题。
“我当年在排[弹]现场救的那个小孩, 后来给我送了一束花,还写了张卡片。”萩原研二说到这里, 像是想起了什么很美好的回忆,轻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实现他当年说过的话。”萩原研二说这句话的时候, 转头对上了姬野凌的目光,他的眼神温柔又认真。
这道视线把姬野凌看的心惊肉跳, 坐立不安。他完好的左手在被子里揪住床单又松开, 反复几次后, 把那一侧洁白整齐的床单抓的皱皱巴巴的。
“这么说起来,突然觉得那小孩和小凌长得还挺像的。就是风格差的大了一些。”下一秒,萩原研二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让姬野凌心脏骤停的话语。他感觉自己身上的冷汗一下子渗透了全身。
“……”就在姬野凌脑子迷糊,不知所措的时候。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从被子底下握住了他的左手,带着点安慰的力度轻轻在他的手背上拍了拍。
是位于病床左侧的赤司征十郎看透了他的紧张与忐忑不安,于是在用自己的方法安抚他。
姬野凌愣了一下后,回过神来。回握住了那只冰凉的手,像是要为即将说出的话从里面汲取力量。
他重新抬头看向了萩原研二,“什么风格啊。”
“他是个不良来着,我记得小凌你说过自己以前也是个不良?”萩原研二没有直接点出来,而是迂回的绕着圈子。
姬野凌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只要没有明确说出来,他就还有一万种方法不去承认。
“那还真的很巧,不过我以前一直生活在京都,从来没有来过东京。对吧?”说完之后,姬野凌用湿漉漉的恳求一般的眼神看向赤司征十郎。
“是啊,凌一直生活在京都,没有来过东京,我可以作证。”似乎为了让他放心一般,赤司征十郎握住姬野凌的手紧了紧,出声承认道。他的态度看起来很诚恳,大大方方,没有一丝隐瞒。
嗯?不是吗?可是真的很像啊。”萩原研二好像不太相信,喃喃出声。
“或许!或许萩原前辈救的那个人是我的哥哥!”姬野凌急中生智,想出了应对的说辞。从某种程度上,他也确实没有说错。
“哥哥吗?”萩原研二被震惊到了,下意识的问出了声。
“嗯嗯嗯。”姬野凌睁着那双可爱的狗狗眼,拼命的点头。
“或许是这个样子,也有可能仅仅只是什么长得很像的人而已,毕竟东京这么大,又有着那么多人。”萩原研二理解性的笑了笑,放弃了追究这个话题。
他站起来,犹豫了一下后还是伸手摸了摸姬野凌的头发。
对方仰着头微眯着眼很乖的任他为所欲为。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深红色的头发上留下了一圈明晃晃的耀眼光斑。
“辛苦你了,小凌。”萩原研二的语气很温柔也很欣慰。
“前辈是指昨晚的事吗?没什么啦,是我应该做的。”姬野凌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下意识地松开了握住赤司征十郎的手。
“就是在说昨天晚上的事哦。”萩原研二没有再逗他,招呼在一旁等的百无聊赖的松田阵平。
“阵平酱,我们该回警视厅了。”
“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萩你还真是够磨蹭的。”松田阵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走了过来。
路过插在花瓶里那束艳丽的玫瑰时,萩原研二伸手指了指,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这个,我能带走吗?”
“嗯?那个不行,我回头再送——”姬野凌似乎没有想到萩原研二会提出这种问题。于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好说辞,只能认真的开口拒绝。
“小凌你怎么当真了,我是开玩笑,开玩笑的 。我和阵平回警视厅去了,你一个人在这好好养伤,小心奇怪的人。”萩原研二意有所指的说完这一句后,拉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咔哒——”一声轻响后。
松田阵平奇怪的问向萩原研二,“萩你怎么这么没眼色,别人带过来探病的花都要带走。”
萩原研二目瞪口呆的看向松田阵平:“我为什么要被你这个家伙说没有眼色啊!”
“难道不是吗!”松田阵平被萩原研二反驳的恼羞成怒,声音也随之大了起来。
“我那是在试探啊,试探,说了不是真心想要的。”
“试探什么?试探你那个后辈是不是当年你救的人吗?”
“算了,阵平酱你没必要知道,就当是我想要那束花吧。”萩原研二用手扶额,放弃了解释,自暴自弃的承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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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病房里
姬野凌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打量着身侧赤司征十郎的脸色。
“别看了,没生气,犯不着,没必要。”赤司征十郎低垂着头,用手揉着紧蹙的眉心。
“你这句话是在指萩原前辈,还是指我?”姬野凌得寸进尺,打蛇随棍上。
“都是。”赤司征十郎放下了手,直直的盯着姬野凌的眼睛逼问道。
“所以刚才为什么要向你的前辈隐瞒那件事,明明就很在意他不是吗?每年的那一天还会特意让花店去送一束花。”
“你调查我?”姬野凌的反应比赤司征十郎预想的更大,他左手狠狠锤在病床的铁栏杆上,栏杆震动着发出“哐——”的一声巨响,回荡在安静的室内。
“调查你?只要买下你每年订花的那家花店,就能顺着留下的电话号码查清你过去的购买记录。很巧的是,你填的是你高中时的手机号。”赤司征十郎不屑的笑了笑。似乎在嘲笑着姬野凌的那些小伎俩。
“哦。我忘了,我以为已经没有人记得那个手机号了。”姬野凌讪讪地放下了手,低垂着头,神色有些尴尬,像个沮丧了的做错了事的小孩子。
“所以为什么?”赤司征十郎放柔了声调诱哄道。
“因为没有必要了。”姬野凌答非所问。他重新抬起了头,眼神中闪烁着一种坚定的,下定了某种决心的光芒。
“所以拜托你别再问了,也不要再追查下去,更不要请侦探调查我,会很危险。”姬野凌突然伸手抓住了赤司征十郎的手,像是想要求得什么保证一样紧紧盯住他的眼睛。
他随即垂下了视线,小声自言自语的道:“如果最后还是把你牵扯进来,那么我当年做的一切不就都白费了吗?”
赤司征十郎并没有听清姬野凌最后一句说了什么。但是这种下定了决心的眼神,赤司征十郎上一次见到,还是在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
最平常不过的某天,他们像往常一样结束了训练,商量着冬季杯的比赛阵型。
姬野凌突然就扔下了篮球,过来找他说,他要走了,不能和他们一起打比赛了。
赤司征十郎的第一个反应是这个混蛋又在耍不良脾气,撒手不干。可随着姬野凌的解释,他意识到,这个家伙居然是认真的。
在自己以为他是因为[爆][炸]事故受惊,而给他批准了一个星期的假的时间里。姬野凌是真的隐瞒着他这个学生会长,收拾好了行李,办理好了退学手续。准备搭着今晚的飞机飞到大洋彼岸再也不见。
赤司征十郎已经忘记自己当时是什么感受,被隐瞒的愤怒?被欺骗的痛苦,好像都不是。
到现在为止赤司征十郎真正留在记忆里的,是那一天训练结束后,姬野凌拎着书包,像只做错了事夹着尾巴的垂头丧气的狗狗一样默默跟了他一路,从篮球场一路走到了洛山的校门口。
在赤司征十郎要上车前,他听见身后姬野凌出声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不是平日里那种玩世不恭或者漫不经心的腔调,而是沙哑的,像是在压抑着什么的声音。
因为这一声,赤司征十郎回头了。
姬野凌站在苍茫的暮色里,火红的坠入地平线的夕阳吞没了他的身影,看见赤司征十郎看过来,他笑了笑说:“我要走了。也不知道以后回不回来日本了,不告个别吗?”
说完,又像是怕被拒绝一样,缓缓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听起来有点恶心。”
于是最后,姬野凌只是故作潇洒的伸手挥了挥,“那就到此为止吧,小少爷。祝你好运。”
那时候,姬野凌的眼神和现在一摸一样,都是下定了决心,单方面选择放弃某种羁绊的眼神。
关于凌离开的原因,赤司征十郎在接手赤司财团,窥探到黑暗世界的一角后,也多少猜到了一些。直到今天,他听见了真正的原因。
因为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会有危险。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凌。”
赤司征十郎如姬野凌所恳求的一般,没有追问下去,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伸出手替姬野凌拽了拽被角,站起了身。
“我该走了,还有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慢走不送,欢迎下次光临。”姬野凌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巴不得他赶快离开这里一样。
赤司征十郎没有多做追究,离开病房前他留下了一句话。
“你自己多小心一点,那天在现场有个金发深色皮肤的男人向我打探你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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