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这么个小插曲,二人也没了继续逛街的兴致,方言钦就带着苏离直接去了西市的得月楼吃饭。
方言钦显然是这里的熟客,一进门就被小二引导着来到了三楼的雅间。
一落座,他豪气十足的挥手道:“小二,把你们店里的几个招牌菜都来一份。”
店里的伙计也是巧嘴,一串菜名张口就来,方言钦点的也干脆,大有要将得月楼所有招牌菜一网打尽的架势。
苏离见状,在方言钦点到第八个的时候赶紧劝道:“够了,言钦哥,就我们两个人,吃不完的,再多要浪费了。”
方言钦意这才犹未尽的停了手,敲了敲手中的洒金扇子道:“那行,下次我们再来点别的。”
菜上的很快,方言钦点了壶武陵春,苏离没有喝,他年纪还太小,自身也不是很喜欢酒的味道。
“听我爹说,你明年不打算下场了?”方言钦一边吃着菜,一边问道。
“嗯。”苏离夹了块酱鸭道:“我才刚考上举人,如果明年下场,考上进士不难,但名次可能就一般了。所以还是三年后再下场,往上冲一冲名次。”
其实最重要的一点他没说,就是不想太早入仕,因为考上了就得做官,他年纪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还想多玩几年呢。
方言钦听完这番话,看着苏离那张略显稚嫩的脸,顿时觉得口中的菜都不香了。
听听都说的什么话,什么叫考上进士不难?
进士啊,大梁千万学子,每三年恩科才取三百人,多少读书人考了一辈子也考不上。
自己十八岁才勉强考上举人,就这已经说得上一句天资聪颖,进士却是完全不敢去想的。
表弟才十三岁!十三岁的举人,不但打破了大梁科举中举的最小年龄记录,还拿了乡试的解元。
这种程度已经不止是聪慧了,而是妖孽。
方言钦开玩笑的道:“你不会也想学表叔拿个三元及第吧。”
没想到苏离却点了点头,理所当然的道:“对呀,我自然是想和我爹一样,不过嘛,尽力而为就好,要是拿不到也没什么。”
方言钦噎了一下,口气有些酸溜溜的道:“你倒是豁达。”
他想起了去世的表叔和表婶,顿时心中涌起一阵对苏离的怜惜,也许老天也是公平的吧,给了表弟过人的天资和出众的相貌,却夺去了他的双亲。
苏离可不知道表哥正在感怀自己的身世,他不经意向窗外瞟了一眼,突然停下了筷子。
方言钦顺着苏离的目光望去,砸了咂嘴,“咦,这不是我们刚刚在街上遇到的那个老道士吗?”
他也是听过卖梨人哭诉的,此时对老道士已经没了什么好印象,“他可差点把那卖梨人坑惨了,幸好你出手帮了忙。”
苏离心中一动,突然将身子探出窗外,对着老道士大声挥手道:“道长,道长,这里!”
老道士闻声抬头,就见到一个美少年探出半个身子对自己招手,小少年脸上洋溢着快活的笑容,瓷白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生机勃勃的像是一朵盛开的向日葵,瞬间吸引了街上所有人的目光。
他忍不住被苏离的热情所感染,也笑了起来,“是小郎君啊,又见面了。”
苏离顶着街上所有人的注目礼,对着老道士大声道:“道长,上来,我请您吃饭。”
老道士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犹豫片刻,才点了点头,向着苏离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方言钦皱了皱眉,摇头道:“你倒是菩萨心肠。”
苏离笑笑,重新坐回椅子上道:“反正我们又吃不完,请老人家吃顿饭也不算什么,你要是不情愿,今天这顿饭就我来付钱吧。”
他其实也不是胡乱发善心,而是实在是对刚才那出大变梨树的方法感兴趣,比现代的魔术可厉害多了。
方言钦闻言佯怒道:“我还少一顿饭钱吗,说了我请就是我请。”
苏离连忙安抚道,“好好好,我错了,不说这话,你请。”
他让店小二在桌上添了副碗筷,又嘱咐小二去门口接人。
不一会,雅间门口就出现了老道士不修边幅的身影。
老道士还是那副邋遢落魄的样子,脏旧的衣服看着和装饰华丽的雅间格格不入。
可老道士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窘迫,简单和苏离客气了一下就开始坐下来大快朵颐,吃相虽然还算斯文,但速度却着实不慢。
苏离看他吃的酣畅,又让小二上了两个菜,还亲自给老道士斟了一杯酒。
老道士喝完杯中苏离斟的酒,随意用袖子抹了抹嘴,赞道:“十年窖藏的武陵春,老道我今天真是有口福。”
一阵风卷残云后,酒足饭饱,老道士摸着肚子,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老道我好久没吃的这么尽兴了。”
桌上的盘子几乎都被老道清了个干净,酒也一滴不剩,
苏离甜甜一笑,脸上露出两个梨涡,“您吃的开心就好。”
老道士饶有兴趣的看着苏离,笑道:“还是得多谢小郎君的款待,不过老道这顿饭也不是白吃的,小郎君可有什么需要老道帮忙的?”
他人老成精,早已看出苏离目的不纯。
苏离也毫不意外老道士的话,早在街上时,他就发现了老道士似乎不喜欢欠人人情,哪怕得到了什么,也会很快还回等价的东西。
这让他莫名想到了一个人——吕洞宾。
大名鼎鼎的纯阳真人,似乎也是喜欢像这样游戏人间,而老道士这种做派,倒是有点佛家不沾因果的味道。
“道长慧眼如炬。”苏离坦然道:“小子确实有个不情之请。”
随后,他就问起了老道士方才大变梨树的术法原理。
老道士听完面容抽动了一下,似乎是有些惊讶,反问道:“只是如此?”
“只是如此。”苏离笑眯眯的道。
他知道,像老道士这样的奇人异士,身上一定藏着不少本事,自己这个请求着实有些浪费了。
不过他也暂时没什么想要老道帮忙的,只是想解开心中的疑惑而已。
“好吧。”老道士开口道:“那不过是一点障眼法,对于不通修为的人来说实在有些难以理解,就算给你说了也是听不明白的,不过……”
他看向苏离,眼神有些奇异,“我看小郎君也是个修行的好苗子,如果愿拜老道为师,随我修道,这些术法对小郎君来说不过易如反掌而已。”
苏离没想到,对方竟然反将了自己一军,还拿术法诱惑自己。
一时之间竟是有点心动,术法诶,前世只听过却从没见过的东西。
不过想一想,要修道就需要出家做道士,他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很满意,也有一系列自己的人生规划,还没有想要改变路径的念头。
况且,他要出家可以直接找舅舅,外祖父还是一座道观的观主,没必要舍近求远。
这边苏离这个正主还没来得及表态,方言钦却是怒了,大声道:“道士,你知道我表弟是什么身份吗?死心吧,表弟是不会放着富贵乡不享,跟你去坑蒙拐骗的。”
老道士闻言也不高兴了,他将酒杯重重往下一摔,瞪着眼睛对方言钦道:“老道什么时候坑蒙拐骗了?”
“你还说没有。”紧接着,方言钦就气愤的将老道士走后卖梨人的哭诉说了一遍。
老道士一边听着,脸上的神色也随之变幻不定,像开了染坊一样红红白白的。
最后听完竟是对着苏离一拱手,叹道:“是老道思虑不周,竟然还劳烦小郎君帮老道收尾,真是对不住。”
苏离摇摇头,“没什么,小事而已。”
其实他也理解老道为什么那样做,无非是给自己出口气,再顺便借机立一个典型,教化人们不要太过吝啬。
心是好的,只不过态度过于高高在上,忽视了底层劳动人民的真实疾苦,这也许就是前辈高人的通病吧。
就像苏离前世看过的很多武侠小说,主角总是在酒馆中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正义是正义了,却也没见得赔偿商家那些被打斗祸及的桌椅板凳。
老道士从怀中拿出了一块不起眼的桃木牌,对苏离道:“老道也没什么能回报的,这块符牌就当是谢礼吧,给小郎君护身。另外,关于拜师的事情,如果小郎君有意,可拿着这块符牌去城外的关帝庙找我。”
苏离接过桃木牌,见上面刻着一些符咒,字体飘逸洒脱,虽然不打算去拜师,但还是接受了老道士的好意,认真道:“多谢道长。”
临走前,老道士原本已经出了门,却又突然折返对苏离嘱咐道:“对了,我观小郎君印堂发黑,可能有血光之灾,近期出门可要多加小心啊。”
老道士走后,方言钦还在一旁愤愤道:“这老家伙走前竟然还咒你,我看他就是个骗子。”
他苦口婆心的对苏离道:“之前我就听说过类似的骗局,什么印堂发黑,其实是想忽悠银子,表弟你可千万别上当啊。”
苏离笑笑没说话,他摩挲着手中的桃木牌,在思考一个问题。
刚刚拿到牌子的一瞬间,他好像看到牌子与手接触的地方发出了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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