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时觉得自己被鬼迷了心窍。
他为什么把应殊荃带回了出租屋。
为什么?
是怕陆诚野醒过来去应殊荃的公寓找人?
还是怕王清也被陆诚野收买了会通风报信?
他根本没来得及考虑这些问题,车就已经停在了自家楼下。
就像巨龙下意识地想把宝贝叼回自己的巢穴,藏起来,谁都不给看。
人一旦做出某种超出常理的行为后,总是会找若干理由来解释行为的合理性。
宋时给自己找补好理由,终于心安理得地把人抱回了家。
毫不费力地抱着人一口气爬到了三楼。
用脚把门关上,屋内的白炽灯一打开,应殊荃“唔”了一声,像是惧怕亮光的小动物,把脸埋进他的脖子里。
还在他耳边悄悄地说渴。
宋时先把怀里的人放到窄小的单人床上,然后走到电脑桌边拿起水壶晃了晃,眉头一皱,空的。
杯子里倒是有水,但是他喝剩下的。
想到应殊荃失了水分的双唇,他没有太过犹豫地端着杯子回到了床边。
扶着人坐起来,“慢点喝。”
泛着凉意的白开水,应殊荃一口气都喝完了。
宋时要拿开杯子时,他还用牙齿咬着杯沿不松口。
好在也没什么力气,双唇离开杯沿时留下了一道湿润的水汽和隐隐的幽香。
宋时一想到这是自己天天喝水的杯子,就感到烫手。他也习惯用这一边喝水,几乎就是和应殊荃嘴对嘴的位置,关键杯子还没洗,他晚上才喝过。
心脏仿佛被一只毛茸茸的手捏了捏。
应殊荃舒服了许多,凉意顺着食道到胃部,身体的焦躁得到缓解。
他舒服地躺下了,独留宋时傻愣愣地盯着手里的杯子。
喝水好,能加快代谢,要多喝点,他去烧水。
手忙脚乱地打水烧水,一插上电,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嗡嗡”的声音,烧水壶质量不太好,噪音有点大。
宋时等着水开,在屋内来回走动,总想找点事情来做,但又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像有十八只痒痒挠在给他挠痒,一颗心根本安定不下来。
就这么大的空间,无论他怎么转圈,总能看到床上躺着的人。
叹了口气,坐到了床边。
应殊荃又开始难受,热潮再次卷土重来,他半眯着眼看着宋时,睫毛颤动,眼神里是满满的无措与依赖。
宋时知道这种药疏解出来才好。
他拿着应殊荃的手放到他自己的小腹上,暗示他自己动手。
手从小腹上滑下。
宋时又捉着他的手放上去,还微微往下按了按。
“咚。”手又不听话地滑到床单上。
宋时:大哥,你这种时候搞叛逆!懂不懂事啊!
应殊荃不懂,他憋着气,眉头紧蹙。
宋时无奈,低下头凑到他耳边。
他知道应殊荃应该有点意识,不至于话都听不懂。
应殊荃哼哼,说话声音有些模糊。
宋时:……
我他么拿的是你完好无损的一只手,你在这给老子哼哼与唧唧,怎么不娇气死你!
喉咙里声音刚要溢出唇边时,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捂住。
“嘘。”
五分钟后,应殊荃彻底舒服了,蜷缩的脚趾放松下来,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宋时绷着身子,虎着一张脸,耳后连着脖子通红一片,在浴室折腾了半个小时才冷静下来。
唉,可能这就是鬼迷心窍把人带回家的惩罚吧。
单人木板床上,应殊荃一个人就占了大半个地方,睡不下两个人。
好在买电脑送的椅子可以调节,宋时能够半仰着休息。
关了灯,他也不敢睡得太死,留了一份心神给床上的人。
夜深人静,姿势别扭地窝在狭小的椅子上,胡思乱想来抵御瞌睡。想着想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君越开了间豪华套房。
一晚上多少钱来着?
摸黑拿过放在桌上的手机,他付钱时根本就没注意。
“嘶!”
宋时倒抽一口冷气。
银行卡余额直接减半。
手机屏幕的亮光打在一张面目狰狞的脸上,其效果不亚于恐怖片。
宋时胸膛不住起伏,粗壮的呼吸声说明他情绪极其的不稳定。
啊!他的钱,他攒了那么久的钱!
应殊荃是不是克他的财运?前前后后在他身上花了多少钱!
宋时不能细算,他心梗。
在这惨绝人寰的夜里,系统一直没有出现,要不然还能安慰安慰自家宿主。
或者让自家宿主出出气。
宋时揉了揉眉心,良久,终是抵不过身体的困倦,眼皮慢慢耷拉下来。
耳中听到声响,也不知道是夜里几点,迷迷糊糊间看到床上坐着一道黑影。
打开灯,只见应殊荃在脱衣服。
面无表情的脸上潮红褪去,剩下一层薄粉。
抿着唇在解衬衫上的纽扣。
宋时半躺在椅子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有气无力地问道:“怎么呢?身上还难受啊?”
应殊荃闻言,动作顿住,吐出一个字,“脏。”
说完又低头把剩余的两颗扣子解开,脱下来的衬衫被他随意地扔到了地上,露出嫌恶的神情,一瞬间又恢复平静。
“我要洗澡。”说话的声音又低又哑。
漆黑深邃的眼眸落在宋时身上,沉沉地注视着。
椅子就在床尾处,宋时稍稍直起身子,凹着脖子,换了个姿势,劝他:“大晚上的别折腾了,明早送你回公寓再洗,快睡吧。”
应殊荃不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眼神中就两个字,洗澡。
宋时默默与他对视,两人大眼瞪着小眼,一会儿,应殊荃率先撇开目光,径直下床。
灯光下的人白得晃眼,胸膛有些单薄,两截锁骨形状分明,瘦而不柴,身形匀称。
他光着脚踩在地上,站起来走了几步,估计没意识到自己双腿脱力,身子失去平衡。
还好宋时眼疾手快,从后面把人揽住。
温热的胸膛紧紧地贴在凸起的蝴蝶骨上,仅仅凭借身体的感受就能在脑海中描摹出形状。
宋时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张电影封面,目光落在了怀中人左侧的肩头上。
白皙光滑的肩头并没有神秘的黑色花枝缠绕在上面。
宋时目光怔了怔,叹了口气,手臂使劲直接抱着应殊荃转了身,走了几步把人按坐在床边,用被子裹着他。
“不是不让你洗澡,浴室里没热水了。”
这种老旧的出租房根本就没有安装热水器,浴室里有根管子接在屋顶的太阳能上,每天的热水有限,今天的用光了,再放出的水都是冷的。
宋时和他商量,“我烧点热水,你简单地冲一下身子,好吗?”
应殊荃身上裹着被子,露出半截手指在外面抓着被沿,低低地”嗯”了一声。
宋时把水壶里的温水倒在杯子里,递给他,“先喝点水。”
应殊荃伸手接了过来。
慢慢地喝完一杯水,热水也烧好了,宋时拎着水壶进了浴室,把水倒到盆里,又和了些冷水,用手试了试温度。
然后喊应殊荃进来。
“你先洗,我给你找一套干净衣服。”
宋时认命地在柜子里找衣服,觉得应殊荃真是一点亏都不吃,上午在他家洗了澡穿走他一套衣服,晚上就得还回给他。
他衣服不多,就两三身来回倒腾,想了想把压箱底的一套球衣拿了出来。
他读高中的学校有一个特别小的篮球场,水泥地面,篮筐就是一个生了绣的钢圈。他除了学习,几乎所有时间都在篮球场上打篮球。
和同学一起打篮球根本就没有规则和技巧,就比谁投篮投得准。
宋时的准头无人能及。
这件球衣还是他咬咬牙花了八十块钱在夜市上买的,大红色的大码球衣没人要,老板少要了二十。
他无所谓什么颜色,能穿就行。
就是不知道应殊荃愿不愿意穿。
“宋时。”
应殊荃在浴室里喊他。
浴室的门关着,宋时走到门口问他怎么了。
“……没有毛巾。”
宋时:“架子上不是有吗?你就用那条,我洗脸的,不脏。”
应殊荃没再说话,浴室里只有哗哗地水声。
宋时敲了敲门,“给你拿了衣服。”
不一会,门打开条缝,伸出一只沾着水珠的手臂,把衣服拿了进入。
宋时倚在门外的墙壁上,有些出神。这个房子他住了三年,是第一次带人回家过夜。
他听到了里面淋浴的声音,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应殊荃忍着寒意把头发洗了洗,最后才把那盆兑好的热水浇到身上。
稍稍压下皮肤上泛起的鸡皮疙瘩。
用架子上的毛巾擦干净身体,面不改色地把那套红色的球衣穿上,胳膊小腿露在外面,浑身上下就两件宽大的衣服。
一打开门,就被迎面而来的被子裹住了身体。
湿漉漉地头丝贴在脖颈处,水顺着身体往下滑。
宋时料到他不会照顾自己,又找了一件干净的短袖给他把头发绞干,免得明天起来鼻塞流涕,咽喉肿痛。
他还等着他工作赚钱,给他发工资呢。
应殊荃一声不吭随他摆弄,洗过澡后身体的疲倦袭来,有人伺候省的他自己动手。
等他躺在床上时,见宋时还打算窝在椅子上休息。
他翻了身,侧躺着说道,“宋时。”
“上床睡,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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