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懿身边还跟着冯钦。


    但冯钦非常有眼力见地背过了身去。


    “我是来探望朋友,而且我没有受伤。”苏墨欲言又止。


    他突然想了起来,他额头上的确有伤……


    护士都能明显看出的伤痕,在章懿的眼里一定是放大十倍的效果。


    苏墨对章懿这般了解,此时此刻决不能让章懿看到自己的额头。


    于是他转了转身子,把脸埋进章懿的西装外套里,不动了。


    如果是寻常的伤口,苏墨其实可以做法让那伤口消失无踪。


    但这是他用了法宝之后必然会产生的肉身损耗,那不是他能够干预的。


    躲也不过是一时的权宜之计,他得在这短短几分钟里及时想到补救的办法或者撒谎骗过章懿才行。


    章懿原本任何事都愿意依着苏墨,这会儿却不愿意让苏墨藏着不让自己看了。


    就在章懿手上一用力将苏墨从自己怀里拉出来时,苏墨也刚默念完一句咒语。


    他额头上的血红伤口瞬间变了。


    变成一朵细小的花骨朵的图案,且颜色浅了许多。


    “这是——”章懿吃惊地伸手过去轻轻抚摸了一下苏墨的额头。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随后去看自己的指尖。


    担心看到血,他的手指还在轻微颤抖。


    “这个是——”苏墨想起前几天看的一个网站,灵机一动,“我新做的纹身,上午刚去做的,所以我受伤的事其实是误会。”


    “是纹身?”章懿有些意外,重新上手去摸,动作更加轻柔,“疼不疼?”


    “不疼。”苏墨摇头。


    为表示强调,他摇头三遍:“一点也不疼。”


    章懿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会儿。


    苏墨的这种反应他熟悉,通常表示苏墨在掩饰其他事情。


    章懿于是表面上相信,实际打算之后再找机会慢慢向苏墨套话。


    他问了句:“为什么突然想去纹身,而且纹的是一朵没开的花?”


    “我上午去图书馆了,路过一家纹身店,一时好奇就走了进去,”苏墨撒谎逐渐不打草稿,“至于纹这个图案,大概是因为你那天带回来的那个香囊,我感觉你会喜欢花的图案。”


    虽然没打草稿,苏墨也因为逐渐心虚,说话越来越小声。


    章懿没想到竟是这个原因,一时间有点心潮澎湃,差点不能自控。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身处在医院里,于是他冷静地又问:“我听林院长说,你来这里看望一户人家,我好像没听你提起过,原来你在芒城有旧识?”


    “旧识其实一直有,还挺多的。”苏墨小声回答了一句。


    不等章懿听清楚,他转移了话题:“你刚说的林院长,刚才我见到他了。”


    章懿挑了挑眉,想看看苏墨怎么把这个话题圆过去。


    这时说曹操曹操到,林院长大步流星地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


    “章总,你亲自过来了?”林院长一走过来就和章懿握手。


    章懿瞟了苏墨一眼:“你给我打电话说我老婆来医院了,我肯定要放下手头上所有事情过来看他。”


    林院长笑得很温和:“是,我知道你很关心苏先生,所以才给你打电话。”


    苏墨在一旁默默不作声。


    原来他是被林院长泄密了。


    “所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说的那一家人,生了很重的病么?”章懿问林院长。


    林院长看了苏墨一眼:“他们是被我们的救护车无意中发现的,受了些伤,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大概因为苏墨额头上的奇特图案,林院长又看了苏墨一眼。


    “我听说,这家人姓薛,似乎和苏先生有些交情。”林院长勉强保持镇定,把话说完了。


    “姓薛?”章懿若有所思,“我让人查过,到冬城闹事的那一家人,刚好姓薛。”


    他低头看向苏墨:“老婆,是同一人么?”


    苏墨原本也想跟他说这件事,于是点头:“是,他们在路边昏倒,接着被救护车救下,我当时刚好在场,所以跟着来了医院。”


    章懿表情严肃:“你跟我详细说说。”


    苏墨拉着章懿走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林院长则推开病房门继续巡房。


    苏墨轻声细语,把他从薛午的脑海里看到的那段往事复述了一遍。


    “所以,冬城闹鬼的事,都是那位贺老板自编自演,他想掩盖自己非法占用薛家土地的罪行。”苏墨说。


    章懿没说话,只是微皱着眉头,像是在思考。


    “章懿,现在你已经买下了冬城,我担心你会受牵连,如果贺老板拉你下水——”苏墨声音急促地说。


    章懿把他的手指拿过去,放在掌心轻轻抚揉,低声安抚:“不会,我只是跟他们签了合同,目前钱还没有打过去,而且我们公司有成熟的法务,也有专业的律师团队,贺鸿才就算想要诓我,也只会是自讨苦吃。”


    “薛家人已经醒了么?”接着章懿站起身,“他们跟你说了这么多,却没有说到有没有留下相应的证据,我想进去问他们几个问题。”


    苏墨猝不及防,跟着章懿站起身,再跟着章懿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他根本来不及阻止,也来不及想出适当的理由掩饰自己是在薛午不方便说话的时候从他脑海里看到的这一切。


    他们走到病房里,这时林院长刚对薛家五人进行完例行检查。


    薛午及其家人都靠坐在床头,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看到苏墨进来,薛午明显露出些激动的神色。


    跟在他们身后的冯钦替章懿进行了自我介绍:“这位是章总,懿心集团的董事长,同时也是冬城现在的主人。”


    听到章懿是冬城现在的主人,薛午又显然更激动了。


    “你们别担心,我和贺鸿才虽然差点有生意往来,但我并不是他的同僚。”章懿及时补充一句。


    薛午的妻子方梅压低声音,对薛午说:“我们那时候在冬城,的确见过这位章总,你不记得了吗?”


    章懿:“?”


    他怎么毫无印象?


    “章总,你和这位苏先生是朋友么?”薛午眼尖,发现章懿和苏墨一直站得很近。


    “我们是——”章懿当即要回答。


    苏墨马上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章懿于是临时改口:“我们比朋友更亲密。”


    这话和出柜也没什么两样了。


    好在,薛午一家都是老实人,从不会过分猜测别人的话。


    “如果你们是朋友,我就相信你和贺鸿才不是一路人。”薛午说。


    章懿没说话。


    他向来说过的话不说第二遍,无论对方是否认可。


    苏墨看了章懿一眼,轻声说:“你想问什么直接问吧,我相信他们不会隐瞒你。”


    这句话也是在提示薛午可以足够信任章懿。


    冯钦端过来一张椅子,章懿让苏墨坐下,自己继续站着。


    “我听……苏墨说,你们从去年开始就和贺鸿才有过争端,后来他承诺卖掉冬城会补偿你们一笔钱,你们才答应搬出来?”章懿问。


    “是。”薛午点头。


    “有证据么?”章懿语气沉着,“有任何法律认可的依据么?”


    薛午迟疑:“当时,他立了个字据,我们一直留着的,可以算是证据吗?”


    “可以,到时候我会让律师跟你们对接,你可以把你们所有能充当证据的东西拿出来。”章懿说。


    薛午喃喃自语:“还有我家孩子在学校里受的伤,我们讨要说法却被警察拘留,还有他们把我们关在医院里不给我们吃饭喝水,今天还把我们押到山顶上打算活埋我们,我都想一笔笔讨回公道。”


    他说的每个字都是血泪控诉,薛午逐渐泣不成声。


    苏墨从背包里拿出纸巾,走上前去劝慰薛午。


    章懿拿着手机走到窗边打了个电话。


    冯钦则举着笔记本电脑在一旁做着记录。


    打完电话,章懿走过来牵苏墨的手。


    “走吧,我已经联系了律师,后续的事情律师会来处理。”


    苏墨点点头,跟着他走出病房。


    “你打算去找贺鸿才么?”走出病房,苏墨试探地问了一句。


    章懿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为什么要找贺鸿才?”


    苏墨:“……”


    “眼下贺鸿才没有拿到懿心的钱,应该他来找我才对。”章懿好整以暇地说。


    苏墨想了想,说:“如果他找你,你就告诉我。”


    章懿却摇头:“他找我,我不会见他,直接让我们公司法务部与他对接,今后冬城的所有工作都会暂停,直到法院给出公正的判决。”


    说完,他又凑近苏墨耳边,低声说:“这就是你老公的策略,你觉得怎么样?”


    苏墨有些意外。


    他能想到的解决方法是先保证章懿的安全,再去与贺鸿才对质。


    如若贺鸿才执迷不悟,他会给贺鸿才一些教训,让他不得不认罪。


    解决的过程也一定是要瞒着章懿的。


    但他没想到,章懿说的这种方法,甚至不需要章懿出面。


    “法律真的会保护薛家人么?”苏墨问。


    “薛家人给的证据可能还不足,我会找朋友补足所有证据,”章懿牵着他步入停车场,“这一点,你就不要担心了。”


    他们坐上了那台帕加尼。


    章懿细心地为他系上安全带,再慢条斯理地将车子驶出医院停车场。


    他们并不是往回家的方向,而是一直开往郊区。


    苏墨有些疑惑,问章懿:“你现在不回家?还要去别的地方么?”


    章懿目不斜视:“早上说过要带你回家,我觉得可以提前,所以现在我们就在去的路上。”


    苏墨难得地表情管理不到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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