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亮了，房间暴露出来，散发着一股莫名的冷气。
宋茵佳环视一圈，家具一应俱全，摆饰也是成套的。但不知为何，像是没有人住过一样。
冷清又寂寞。
路瑶知找出两双拖鞋，动作不太熟练，显然也不常来。
跟客人似的。
宋茵佳低头，看见路瑶知蹲在身前，仰头看着自己，说：“这双拖鞋应该合适的。”
一双毛茸茸的、粉色的小兔子拖鞋。
看起来未免太，嗯，太童真了。
宋茵佳若有似无地笑了一下。
“……”路瑶知说：“不是我买的。”
耳尖染上薄薄的粉，微微抿着嘴唇，像是准备好争论什么似的。
宋茵佳没将这可爱的拖鞋当回事，一把拽住路瑶知的胳膊，将人拉起来。
路瑶知顺带搂住宋茵佳的腰。
纤细而温暖，盈盈一握。
宋茵佳说：“你带我来‘玩’，就是玩这个？”
宋茵佳的声音很低，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着，像是带着电。
路瑶知双手向上，环着宋茵佳的脖子，说：“玩上次玩的事情啊。”
宋茵佳的表情空白了一瞬间，似乎有些讶异。
路瑶知捏紧了手指，声音也冷下来，说：“你不记得我了。是不是？”
这实在令人沮丧——路瑶知心心念念这个女人，并因此情绪持续波动。
是以今天见到她，想也没想就跳下舞台，逆着人群“游”到她身边。
可她根本就不记得自己。
路瑶知松开手臂，想要稍稍向后退开一步。
却被宋茵佳揽了过去。
宋茵佳低声说：“玩点新鲜的。”
……
几小时过去，已经错过了最深沉的夜色。
天空带着点儿曙光的颜色，路瑶知在进行“目前为止的最后一次洗漱”。
虽然是她的房子，但她怎么也找不到毛巾在哪里。
宋茵佳打开一个柜子，看见了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毛巾。
宋茵佳递给路瑶知一条。
路瑶知愣了一下，接过来，擦脸。
“你好像比我更不熟悉这里。”宋茵佳说。
这时的声音，又跟任何时候都不一样了，仿佛被这微凉的夜浸透了。
她抱着双臂，倚靠在洗手台边。
长长的腿随意交叠，从衬衫下摆延伸而出。
除了衬衫以外，空空荡荡。衣服就像挂在她身上一样。
路瑶知擦完脸，将毛巾放到一边，然后打了个哈欠。
运动过度，有点累。
柜子一半装着毛巾，另一半装着面膜。唯一的共同点是，摞得整整齐齐，依稀瞧得见强迫症的端倪。
宋茵佳的目光刚刚移向面膜，路瑶知的声音就冷了下来。
“不是我的。”
还带着某种无法抒发的愤恨。
宋茵佳没有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奇怪。
路瑶知说：“困了，睡吧。”
路瑶知走向一片狼藉的卧室。
宋茵佳跟在身后。
却捡起自己的裤子，慢慢地穿。
她动作慢条斯理，没有任何不自在。
路瑶知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不知为何，想起自己丢失的那双丝袜。
最后出现在宋茵佳身上的那条。
那天晚上自己睡着了，宋茵佳也是这样好整以暇地穿衣服的么？
啧，没看到。亏了。
“你要去哪？”
“玩也玩够了，该回家了。”宋茵佳说：“好女人从不在外过夜。”
“……”路瑶知有些生气。
她以为她们相谈甚欢，还以为天快亮了对方会留下补眠，没想到——
好女人？
“你不会有女朋友吧。”路瑶知说，语气怎么听都有点阴阳怪气。
宋茵佳诧异地看着她，说：“现在才问这个，会不会太晚了？”
“还是，有男朋友？”
这下子，宋茵佳真的笑出了声。
“都没有。你也没有。”笃定的语气。
路瑶知默认了这个判断。
“我也有个问题，”宋茵佳的语气听起来很认真，“你成年了吧？”
看长相和气质是个乖乖女，但宋茵佳见识过她在舞台上的样子。
希望酒吧入场会查身份证。
“怕我告你啊？”路瑶知被逗笑了，说：“晚咯。”
宋茵佳穿上最后一件外套，这是真的一点儿也不打算留宿。
路瑶知半真半假，叹了口气，说：“哎，美人啊，都是拔*无情的。”
宋茵佳走近，摸了摸路瑶知的脸颊。
触感柔软，皮肤细腻，就连眉眼间若有似无的幽怨也惹人怜眷。
“这是一个美妙的夜晚，应该拥有一个美妙的结束。”
宋茵佳微微低头，在路瑶知唇角印下一个吻。
这个吻拨开空气，送来轻暖的温柔。
比任何亲密接触都要来得撩人。
路瑶知呼吸一滞，在嘴角相互触碰的时候心想：好吧，听你的。
一吻结束，路瑶知说：“如果今天早一点遇见，我会带你去约会。”
宋茵佳漾出一个笑，说：“你比我想象的要更加……”
停顿片刻，选定一个词，“——浪漫。”
“……”
浪漫的路瑶知咬着嘴唇，不太甘心，目送宋茵佳离开。
门“咔哒”一声关上，房间里重归寂静。
初秋的夜是带着寒气的。
路瑶知站在客厅中央，觉得这里好陌生。
她不常来这边，甚至因为某些原因感到厌恶。
那她为什么要带宋茵佳过来来着？
成年人有自己的游戏场所，带到私人领域，本身就代表着什么。
炫耀、亲密……或者其他什么。
但宋茵佳“浪漫地”拒绝了这个“什么”。
路瑶知低着头，没有注意到自己光着脚。
寒意从地板一寸寸向上侵袭，似乎要把路瑶知整个捆住。
·
宋茵佳上了电梯，才想起自己的ipad落下了。
她重新返回，站在门前，罕见地有些犹豫。
她还记得那个女孩子最后的表情。
有些孤独，有些乞怜。
宋茵佳不想这样居高临下地评价另一个人，但路瑶知的挽留太明显。
眼神。语气。
让人很容易联想到狗狗。
泪汪汪的，毛茸茸的小狗狗。
宋茵佳甩甩头，将脑海里的画面清除。
她在露水中找夜晚，并不想沾惹桃花债。
ipad里存了太多资料，不可能放在陌生人那里。
思及此，宋茵佳下定决心，伸手按门铃。
没想到就在这时，门开了。
路瑶知穿戴整齐，灯光全都熄灭，大概是也打算离开。
但在黑暗中，路瑶知的眼睛亮得惊人。
“你怎么回来了？”
宋茵佳移开视线，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说：“我……东西拉下了。”
不出所料，路瑶知眼里的光熄灭了。
路瑶知干巴巴地说：“哦……那你进来吧……”
宋茵佳从路瑶知身边经过时，有一些后悔。
自己做事一向妥帖，怎么在关键时候忘了ipad。
惹小朋友失望了。
宋茵佳全程没有看路瑶知，沉默地用手机照明。
——怎么忘记开灯了。
宋茵佳对这里不太熟悉，凭借记忆力和微弱的灯光，寻找遗失的平板。
时间拖得越久，沉默也就越尴尬。
小狗狗失望的时候会耸拉着耳朵，脑袋趴在前爪上吗？
窸窣的声音，在安静的黎明有些刺耳。
路瑶知走过来，很快找到了ipad，递给宋茵佳，说：“是这个吗？”
宋茵佳点亮屏幕，硕大的宜心logo出现在屏幕上。
宋茵佳摁熄屏幕，说：“谢谢。”
路瑶知转过身，说：“下次记得换个屏幕锁。”
路瑶知往外走。
宋茵佳跟在路瑶知身后，背影被走廊里的光拓出一层朦胧的毛边。
微微低垂的脑袋、略显凌乱的发丝，都看得一清二楚。
勾勒出对方的情绪状态。
宋茵佳脱口而出：“这是你家吗？”
路瑶知有些诧异地回头，否认道：“不算是。”
“这里没有居住的气息，东西却准备得很充分。毛巾和面膜，你说不是你买的，很容易让人误以为这是什么金屋藏娇的地点。”宋茵佳一口气说完，补充一句：“抱歉，冒犯了。”
路瑶知更加诧异，撇清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
说实话，路瑶知没想到宋茵佳会说这个。
宋茵佳明显是那种互不干涉的类型，走出这个门我俩相忘江湖——之类的。
即便在意感情和年龄的道德伦理，也只是浅浅试探确认，便作罢。
又为什么说这个。
宋茵佳说：“下次带别人过来，别说那些。”
路瑶知张了张嘴，想问——
你是因为这个，才执意不留宿的吗？
但她还没问出口，宋茵佳低着头在手机上操作几秒，递过来一张二维码。
“加个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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