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楚留香、一点红、傅红雪等人,都早已成为了传说之中的人物,他们的故事,也都已尘埃落定。然而,纷纷扰扰的江湖却是永远不会宁静的,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爱恨嗔痴。


    之后,江湖上亦有奇侠,亦有奇事。


    此时此刻,陆小凤正躺在屋顶喝酒。


    他是个很年轻、很英俊的男人,却长着四条眉毛。


    这多出来的两条眉毛,就是他的两撇胡子,这两撇胡子,简直比他的眉毛还要修整的更整齐。无论是谁见了他,都知道这个男人喜欢他的胡子简直胜过了其他,所以,也有很多人,都想把这两条多余的“眉毛”给剃下来,好看看他的反应。


    有这种想法的人,自然不会是他的敌人,他的敌人还没这么无聊。


    有这种想法的人,都是他的朋友,作为一个有趣到无聊的人,他的朋友通常也有点子无聊,就连看上去最出世、最遗世独立的剑神西门吹雪,也偶尔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去看他的胡子。


    所以可以说,陆小凤一直都在打一场“胡子保卫战”。


    在不久之前,他刚刚打赢了一场胡子保卫战,对手是他的另一个好友,号称“偷王之王”的司空摘星。


    他们打赌谁先翻完一跟头,若是陆小凤输了,就得把他的胡子剃了,为此,司空摘星苦练了一个月的翻跟斗。


    ……也是没谁了。


    不过,陆小凤还是险胜。


    这一回,他倒是不想让司空摘星去泥地里给他抓泥鳅了,毕竟泥鳅那种东西,吃起来还挺麻烦。


    他突发奇想,要司空摘星在楼下这家茶楼里连说一故事,这可真是杀人诛心,一故事,得说到司空摘星嗓子冒烟。


    不过这两位打赌,倒是从来都没有食言过,于是赫赫有名的偷王之王,就被迫易容成了一个说书先生,手里提着一斤胖大海泡的水上了台,从早讲到晚从晚讲到早。


    他说书的内容,就是一些江湖上的一些传闻,比如之前的传奇杀手一点红,是怎么样为一个闭月羞花的大美人背叛了师门差点死去,最后和美人终成眷属;再比如那风流浪子楚留香,最后竟为一个神秘的胡姬归隐,从此消失在海上。


    当然了,这些故事都是不知道被讲过多少回的老掉牙故事了,司空摘星不喜欢讲这种,他喜欢自己魔改二创,比如说,在讲那单挑了公子羽的魔刀傅红雪时,他就把一出好好的虐恋情深非改成替身文学不可。


    说那傅红雪在年少之时有一个爱人秋星,后来秋星死在他的怀中,傅红雪孤独追凶十八载,在某日突见一个与曾经的爱人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名叫秋秋,傅红雪见了秋秋,心中大震,喝得大醉。醒来后,他竟发现秋秋脸上带着泪痕,躺在他的身边,原来,他在大醉之后,把秋秋当做了曾经的爱人秋星……


    然后就是那种我爱你你爱我你把我当替身我不爱你你不爱我噫我突然发现我最爱的还是你的把戏了……听得屋顶上的陆小凤直挠头,心道:这司空摘星是不是晋江书局出的话本子看得太多了,才改出了一段这种玩意儿?


    不……或许他只是为了报复陆小凤。


    陆小凤听得脑壳疼,干脆躺平喝酒。


    他喝酒的姿势也很奇怪,他就这么端庄的躺在全是瓦片的屋顶上,端庄得像是躺在棺材里一样,他双手交叠,规规矩矩地放在胸膛上,交叠的双手之中,握着一个酒壶。


    他分明连动都没有动,但酒壶里的酒,居然自动就从壶嘴之中流出一道抛物线,直直的送进了陆小凤张开的嘴巴里。


    他是在使用内力去催动酒液,才会造成如此奇观。


    这倒真是件杀鸡用牛刀的奇事。


    不一会儿功夫,一壶酒就进了陆小凤的肚子,他很是满意地打了个酒嗝,还咂咂嘴,回味一下这壶美酒的滋味。


    他其实不是一个五官棱角分明的人,脸上反倒是稍微有一点肉,这样咂咂嘴的时候,侧脸上就会出现两个深深的酒窝,倒是让这英俊的男人也显出了几分可爱和自得来。


    他忽然懒洋洋地说:“我还要酒。”


    一个人阴森森地道:“酒没有,人中白管够,你要不要?”


    陆小凤就睁开了一只眼睛。


    司空摘星扮的说书先生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


    不过,他嘴虽然很贱,但是手上倒是还真的拿了一壶酒。


    陆小凤道:“你的一故事讲完了?”


    司空摘星道:“讲了九十九个。”


    陆小凤挑眉:“那剩下的那一个呢?”


    司空摘星道:“现在不正要讲么?”


    陆小凤道:“这故事只能讲给我一个人听?”


    司空摘星道:“确实。”


    陆小凤道:“为什么?”


    司空摘星道:“因为听见的人太多了,来搅和我事情的人就太多了。”


    陆小凤的唇边,忽然荡起了一抹微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那你说来听听?”


    司空摘星道:“求我。”


    陆小凤:“…………”


    陆小凤面无表情,“嗒叭”一声躺下,继续喝酒。


    司空摘星也不着急,他也坐在了屋顶之上,吹着小风,喝着小酒。


    半晌,陆小凤忽然又一下子做了起来,板着脸道:“快——点——说——”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道:“你这人的好奇心,怎么像只猫一样,看见毛线球就要上去拨一下。”


    陆小凤面无表情地道:“说好要讲一故事,你莫非要食言?”


    司空摘星道:“哼,你什么时候见我司空摘星食过言?”


    陆小凤就盯着他看。


    司空摘星一笑,开始给陆小凤讲这最后一个故事。


    这不是一个故事,这是一件真事,一件就发生在最近的真事。


    谁都知道,苏州城里有一位美人,号称天下第一美人。


    此人就是苏州谷家的女儿,闺名叫做谷星陆。谷家是做绸缎生意的,后来这声音越做越大,做成了皇商,江南十家绸缎庄,竟有八家都是他们家开的,足见其富贵。


    而谷家的女儿谷星陆,虽然号称天下第一美人,却从未有人见过她。


    一个相貌不知的女人,又是怎么成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呢?只是据说某一位侠客,只见了带着帷帽的谷家小姐,便被她那绝妙的身姿、婀娜的步伐所深深地吸引,不由传出“第一美人当是如此!”的感叹。


    也不知是怎么找,这名头居然越传越大,越传越响了。


    一个美人,一旦名声远扬,就很容易招来麻烦,谷小姐的名头这样大,自然也招来了许多贼人,他们趁夜闯入谷家,只为一探究竟,其中纵横江浙一带的采花贼柳叶眉也是其中一人。


    当然,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死了。


    那采花贼柳叶眉,据说轻功十分了得,他横空出世不过一两年,就已害了几十位黄花大闺女。那个时候,神侯府派出了三爷追命去追捕他,却不想,就几天功夫,这来无影去无踪的采花贼柳叶眉,居然就死在了谷府之中。


    从此之后,这位谷大美人之美,就更像是江湖之中的一个秘密了,一个危险但甜美的秘密,令人趋之若鹜。


    纵横江湖的陆小凤自然也听过这件事。只是他实在是觉得,冒着生命危险闯进别人的家里,去女人的闺房里看一眼女人的真容,实在是一件极其吃饱了撑着的事情。


    对美人,陆小凤是有兴趣的,但是对这种藏在深闺之中,不是很潇洒的美人,他就有点避之不及了。


    毕竟这种美人一般都有些奇怪的规矩,比如说什么看见真容要么娶她要么去死之类的规矩。


    陆小凤兴趣缺缺,道:“所以呢?难道你也想学那采花贼柳叶眉?”


    司空摘星道:“我司空摘星是那种人么?”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


    司空摘星道:“最近,那谷小姐好像要入世了,她家里丢了一件宝贝,遍寻不得,于是,这位谷大美人就要向全天下的英雄发布英雄令,只道是,谁能帮她寻回这件宝物,她就……”


    陆小凤抢着道:“我懂,她就以身相许,嫁给此人。”


    司空摘星道:“她就给这个人一个机会吻一吻她的脚。”


    陆小凤:“…………”


    陆小凤叫道:“就这?就这?!”


    司空摘星冷冷道:“就这!”


    陆小凤道:“……难道会有人愿意去?”


    司空摘星不说话。


    陆小凤道:“等等,你是不是要去?”


    司空摘星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觉得呢?”


    陆小凤:“……难道你没见过女人?”


    司空摘星道:“真是不巧,我去定了。”


    陆小凤冷酷地道:“哦,走好。”


    说完这句话,他就重新躺下了,他十分舒服地躺着,抢了司空摘星的酒喝,还用两只手有一搭没一搭的海豹拍肚皮,惬意地要命。


    司空摘星道:“有人要我把她偷出来。”


    陆小凤海豹拍肚皮的手忽然停下了,他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道:“你说什么?”


    司空摘星道:“就是这样,若是被我偷出来,这位谷大美人,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陆小凤道:“那人是谁?”


    司空摘星道:“我不能说。”


    陆小凤道:“你被威胁了?”


    司空摘星道:“无可奉告。”


    陆小凤道:“你不想害人性命,又不能违抗此人说的话,所以才把这件事告诉我,要我去查出其中的关键来,把这位可怜的谷大美人救下来,是不是?”


    司空摘星道:“随你怎么想。”


    陆小凤道:“这江湖上,能威胁你的人实在是不多,这位谷大美人,怕是已被卷入什么很大很大的阴谋之中了。”


    司空摘星刚刚的话还很多,此刻却好似是老僧入定一般,再也不肯开口说一句话了。


    陆小凤忽然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指了指司空摘星,道:“好你个猴子,使出这种手段来,难道我陆小凤是什么正义的大英雄不可,非要千里迢迢的跑到苏州去?”


    司空摘星摇头晃脑道:“你虽不是个大英雄,却是一只被好奇心害死的小花猫,我的毛线团已经抛出去了,接不接随你吧。”


    说完,他就大摇大摆,扬长而去。只留下陆小凤一个人坐在屋顶上。


    陆小凤歪了歪头、撇了撇嘴,忽然自屋顶之上掠下,轻轻松松、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地上,他手里还提着一个空的酒壶,就这么慢悠悠、轻松松的进了酒馆。


    此地的酒是真的好。


    他一个人喝酒,也喝得有滋有味、开心极了。直到后半夜,才恍恍惚惚地回到了自己在此地的居所——也就是客栈的一间房,他包了半个月。


    陆小凤醉醺醺地推门进去。


    一进门,他就已感觉到了不对。


    因为那张本来属于他的榻上,躺着一个人,一个白衣的美人。


    ……绝世美人。


    美人漆发如云,散落在他的榻上,她侧着头,莹白的脖颈纤长、优美,又显得有几分脆弱……她毫不设防的躺着,身上有三分酒气,原是一个不胜酒力的美人喝多了酒,正斜斜地歪在榻上呼呼大睡。


    而她的脸……


    陆小凤见过许多好看的女孩子,但他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美人,的确拥有一张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一张脸。这是一种如同纯洁羔羊一般的美丽面容,好似柔软而脆弱,动人却易碎。


    这一种女人,往往就是最容易使男人心动的那一种女人。


    陆小凤不仅是个男人,还是个很容易心动的男人。


    所以此时此刻,他不仅没转身出去,反倒还鬼使神差地往里走了一步。好似一只对小白兔虎视眈眈的大灰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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