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竹伊跟着大巫越过南侧的山脉来到一片丛林前,丛林间郁郁葱葱,遮天蔽日的绿色枝干在头顶肆意生长,不时有几根藤条垂落下来。
大巫带着他们小心地走在丛林中,脚步踩在地上厚厚的落叶中发出沙沙的声音。不时有几只小动物从脚边跑过去,带起几片枯黄的叶片。
竹伊正在低头观察树根边的蘑菇是否能吃时,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臂被轻轻戳了戳。她转过头来,看到见巫正凑过来,小声说道:
“你右边朝里那边有棵树,它的果子有一股奇怪的香味,没有毒但是不能空口吃,你看是不是你想要的香料。”
竹伊顺着见巫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棵深绿色的树映入眼帘。她一时觉得有些眼熟,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不由得向前走了几步到树跟前细细观察。见巫连忙跟上,站在竹伊旁同她一起抬头望着树枝上的果子,嘴上不停道:
“就是那个粉绿色的形状有些像星星的小果子,含在嘴里会有一股奇特的香味,还有一点点甜,但是空口吃起来味道很奇怪。”
竹伊仰头不住打量着书上的果子,一、二、三、……七、八,一共有八个角。
是八角!她虽然未曾见过加工前的八角果,却也听家中有八角树的同学提起过,八角在树上一直到采收时都是粉绿色的,只有经过煮熟后曝晒才会转变为市场上见到的棕红色。
虽然有一种名叫莽草子的果实和八角很是相像,但莽草吃起来是苦涩没有香气的。听见巫的描述,眼前这棵树很大可能就是八角树。
以防万一,竹伊踮起脚来伸直了手臂从树上摘下一颗果实,凑到鼻尖仔细闻了闻,浓郁的八角香涌入鼻中。没错了,就是八角!
她转身兴高采烈地看向见巫,“多谢你,帮了我大忙了,这个就是我想找的香料!”,说罢不等见巫回应便转回八角树的方向准备采摘。
八角树的采摘不能大力摇晃或者敲打枝干来完成,会损伤树木上下一茬的花朵。竹伊只好挽了挽兽皮袖子,摩拳擦掌准备爬上去。
见巫嘴角微微翘了翘,见她要爬上去,急忙上前伸出手臂拦了下来,温声细语道:
“这种树上会有虫子,被咬到很难受的。我比较有经验,你要摘多少我来替你摘。”
竹伊听到有虫子,手上动作顿了顿,她最是害怕树上软趴趴的虫子了。但是要是见巫因为帮她摘八角被虫子咬到,竹伊想到见巫那可可爱爱的兽形,心里也有些不愿。
最终是大巫走来解决了他们的难题。
温煦的阳光透过八角树的枝叶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圈。树下直直站着一只体型庞大的大熊猫,在他两侧肩上则各站了一个少年少女正往竹篓中摘着八角。
放到前世,竹伊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她会站在大熊猫的肩上,这是连声称人手一只的四川人民都做不到的壮举。再往前推,有着待遇的也只有蚩尤了吧。
大巫在底下笑呵呵地仰头望着两只幼崽,不时随着他们的动作调整一下自己的位置,好让幼崽们摘得更方便些。
竹伊一直摘到将竹篓装得满满当当才停下手来,这些八角应该够用一段时间了。
八角秋季还会成熟一茬,竹伊在心中记下了八角树的大致位置,准备等到了秋季再来摘几竹篓。
回到族中的路上,竹伊在一处草丛边停下了脚步。一片叶子细细高高,边缘带有些锯齿状的植物映入眼帘,叶片看起来和油麦菜有些相像,但茎秆又粗又直,不像是油麦菜,倒有些像是莴笋。
竹伊背着竹篓蹲下身来,用力拔出一棵来,将下方已经老化的叶子拔开,果然是莴笋。
莴笋一年可长两季,种植则需要等待莴笋开花结种。竹伊挖了几颗莴笋放到背篓上,记下它的位置后等待过些阵子来采收种子。
回到族中后,竹伊先将八角淘洗干净,放入一口大些的陶锅中煮沸。约莫十几分钟后,粉绿色的八角逐渐变成黄色,这一步骤叫做“杀青”。竹伊将八角捞出,平摊在一块石板上,搬至洞口曝晒。
杀青后曝晒一法需要四到五日时间,制成的八角色泽较为棕红鲜亮,保存时间也能更久。
竹伊略微有些等不及,取出一部分八角放在火塘上方烘烤。经过两个小时左右的烤制,八角逐渐转变为褐红色,竹伊用手摸了摸八角的表面,确认已经干燥后将八角收起,准备今日的晚饭。
她决定做一道卤肉,再将今日挖到的莴笋切丝凉拌。
八角、花椒和切碎的葱姜果在金黄的油中滋滋作响,不时溅起几朵油星。随着温度升高,香气渐渐飘散出来,竹伊眼疾手快地将切成小块的黑岩兽肉下入锅中。兽肉甫一入锅便遭到油的激烈反对,不时有着油星伴着“砰啪”的声音飞溅在锅壁上。红润的肉块在油的催化下逐渐变白,带上一层粉白的油光。
竹伊往锅中加入热水,挤上几滴黄酸果的果汁,盖上盖子开始焖煮。焖煮的时间里,她开始处理挖回来的莴笋。
青绿色的莴笋被削去皮后细细切丝,放在一盆冷水中加盐浸泡片刻,冷水浴后的莴笋丝更显青嫩,带着晶莹的水滴,在棕红色的陶盆映衬下越发显得青翠欲滴,仿若一块青玉浸渍在盆间。
竹伊将蒜苗及两头小蒜细细剁碎放在莴笋丝上,又在一个陶锅中加入两勺兽油,将辣椒段、花椒及八角粒扔入油中爆香。
随着兽油泼在莴笋丝上方的蒜泥上,只听得“刺啦”一声,蒜泥在热油的作用下迅速爆开内里的香气,随着热油沿着丝丝青嫩的莴笋丝流下。
从竹伊的方向看去,青绿的莴笋丝间点缀着红亮的辣椒段,不时有白色的蒜泥与蒜苗段点缀其间。竹伊挑起一筷子青笋丝放入嘴中,脆、极致的清脆在唇齿间释放,其间鲜咸的汁水溢出,在蒜泥和辣椒的作用下又加入层层叠叠的香气与辣意,令人不由得胃口大开。
这时,卤肉也已接近尾声。没有酱油及炒糖色的加入,卤肉的表面是粉白的颜色,带着一丝油光,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竹伊用筷子夹出一块来,筷子一遇到肉块便已感受到肉的软糯,只需微微用力,筷子便可轻易地穿透肉块。厚实饱满的肉块颤巍巍地立在深红的陶碗中,带着仍在滚滚冒出的白色热气。
她用筷子撕下一小块来,在口中细细品尝。已经炖到软嫩的肉块在牙齿的施压下淌出鲜美的肉汁,瘦肉部分已经酥软,肉丝吸饱了香料和肉汁。肥肉部分则更让竹伊惊喜,肥而不腻,用舌尖轻轻一抿便已带着饱满的肉汁融化在口中。
八角的加入使得肉块多了一层辛香,与花椒辣椒的香气共同发力,酿出了这一锅软而不烂、香气浓郁的卤肉来。
正在她细细品味时,忽而听到“咕咚”一声的吞口水声,她循着声音望去,一旁的阿草脸颊红了红,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伊伊你做的那个肉闻起来太香了,我……我没忍住。”
竹伊好笑地夹出几块来,分给一旁虎视眈眈的众人,“正好你们也尝尝味道怎么样,还需不需要加盐?”
几人迅速夹起碗中的肉,不顾还冒着热气,直接塞到口中,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
“这肉也太好吃了!比我想象的更好吃!”
软糯的肉在口中溢出咸香的汁水,软嫩香酥的肉只需略嚼两下便可下肚,只是三口两口间,众人碗中的肉已经消失了大半。
竹伊看着狼吞虎咽的几人抿嘴笑了笑,将锅仔细盖好保温,静静等待着族人的到来。
不出预料,这锅卤肉在晚间得到了族人的极大欢迎。一大块卤到香气四溢的肉颤巍巍地待在眼前,有心急的大熊猫已经顾不上拿起筷子,直接伸手将还有些烫意的肉块拿起重重咬下一口,一边嘶嘶的吸着凉气一边大口吃下肚中。一时间,洞中无人说话,都在低头努力吃着眼前的卤肉。
吃上一口油而不腻的卤肉,再夹一筷子清脆爽口的莴笋丝,简直快活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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